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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照双影(上)
二人默坐不语,沈拂衣侧目看向石柒,见她低下了头,双颊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又触动了她怎样的心事,更是不知该如何宽慰。
正迟疑间,只见石柒抬起头来,俏脸又挂上三分狡黠笑容,说道:“姊姊伤势未愈,此去岳阳,要走哪条路?”
沈拂衣见她没有现出那自伤自怜之态,暗自松了口气,站起身沉吟片刻,说道:“我这伤未动筋骨,敷上家传灵药便不碍事。若是逆水向西,倒可在舟中静养,只怕要五七日之程,恐误了良机。若是乘马疾行,在沿途驿站换上几匹快马,最快三两日便能到岳阳。”
只听石柒笑道:“小妹虽不会策马,却是宁死也不想再乘舟了。”
沈拂衣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莞尔一笑,说道:“罢了,自今而后,只怕我也不敢再乘船。今夜且略作休整,明日便乘马去岳阳。”
她从石柒手中将那三封密信取回,原位放回抽屉中,见这书房在自己二人打斗一番之后,已是遍地狼藉,更是染了滴滴血迹,不禁眉头一皱,若是清理不净,只怕要被父亲责骂。
但随即想到自己拆密信、烧家书,区区几滴血迹,又能碍上何事?
她略一整顿,便要拉着石柒走出书房,却见石柒仍在大口吃着那婢女送来的餐食,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要出言问询她昔日经历,犹豫片刻,却轻声说道:“这饭菜早凉了,你随我回房,我教人重新给你送。”
只见石柒用力一点头,这才绕过书案,牵住了自己的手。
沈拂衣推开书房大门,只见在书房中耽搁了许久,又是已近黄昏,那婢女和奴仆得了自己的吩咐,便无人再敢来书房附近叨扰,直到穿过书房大院,才见到两个婢女远远侍立在侧。
沈拂衣招了招手,说道:“先去找张伯伯要些清凉散和棉纱,再去烧两桶热水送到我房中,另做几个小菜。”
她顿了一顿,又续到:“小菜要刘叔叔亲自来做,连着两桶热水一起送来。”
那两个婢女齐齐行了一礼,应道:“是,二小姐。”便转身急匆匆而去。
沈拂衣拉着石柒继续向自己的院子中走去,只听石柒在身侧幽幽说道:“二小姐,若是江湖事了,可否收留小妹与你做个婢女?”
沈拂衣横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道:“那倒要瞧你此番潇湘路上的行径了。”
石柒轻轻一笑,说道:“罢了,我这一路便先试着做个婢女,每日照料二小姐起居。”
沈拂衣啐了一声,轻声道:“你先照料好自己便是了。”
说话之间,沈拂衣已带着石柒穿过庭院,到了一间清雅别院的绣楼之前。
沈拂衣这才松开了石柒的手,当先踏入绣楼中,点亮了一楼的油灯,她咬了咬下唇,便探身向衣柜中翻了片刻,才选出两套衣衫。
转回头时,见石柒仍是俏立在门外,白裙凌乱,染着血迹,她负手而立,正在回头张望这绣楼庭院。
沈拂衣怔了一怔,朗声说道:“怎不进来?”却见石柒眼眸一转,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头迈过门槛,小心踏入自己的绣楼之中。
沈拂衣佯作不见,淡淡说道:“待到两桶水送来,先沐浴一番,再更衣用膳,晚上便在此歇息一夜,明日便走。”
她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到时还要烦劳你,替我换药裹伤,那些婢女见血便晕,从前每次都耽搁良久。”
只见石柒眼圈一红,低下了头,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笑道:“姊姊放心,小妹正盼着应了这差事,不然无功不敢受禄,倒有些心下不安。”
沈拂衣啐了一声,说道:“你若是良心不安,送我一件金簪玉镯什么的也好。”
石柒笑嘻嘻的说道:“姊姊莫急,待我沿路去赌上几局,赢了便来送你。”
正说话间,便见两个婢女手中捧着伤药和小菜,引着家仆抬着两桶热水穿过庭院,将沈拂衣所要之物尽数送入绣楼。
这浴桶上热气腾腾,水面飘着花瓣,香气醉人,那两个婢女在浴桶旁竖起了屏风,分别躬身侍立在屏风内,齐声说道:“奴婢们服侍二小姐和这位小姐沐浴。”
沈拂衣拿起一套衣衫,钻入一间屏风围成的隔间,她自幼沐浴时便有婢女服侍,倒也不以为意,正欲解衣,想到屏风后石柒那狡黠轻浮的模样,却不禁脸上一红,暗想若是自己先入了这浴桶,再被她突然溜到身边,当着侍女之面嘲弄调笑一番,如何见得了人?
想到此处,不禁停手不动,却忽听屏风后石柒说道:“姊姊,小妹低贱惯了,受不得旁人服侍,烦请姊姊教这位姑娘不必多劳,让小妹独自在此便好。”
沈拂衣听她没有胡闹之意,暗自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怅然,便唤回了服侍她的婢女。
她解开衣衫,一条腿已迈入浴桶热水中,却是心念一转,暗自想到这石柒不愿让人见她赤身,只怕多半是她身上有些隐情。
耳听得隔壁水声响起,石柒长舒口气,想是她已钻入浴桶中,若是此时闯入,定能撞破她的秘密。但这念头只在心中一闪便过,沈拂衣摇了摇头,便也钻入浴桶之内。
二人隔着屏风各自沐浴,一时间花香沁人,热气扑面,沈拂衣听着隔壁水声,却不闻石柒出言,有婢女在侧,更不知该主动说些什么,反倒不如从前沐浴时那般惬意畅然。
她沐浴已毕,在婢女服侍下拭身更衣,洗净了身上污泥血渍,换上整洁柔软的淡绿色衫裙,不由得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元气尽复,恨不得连夜便启程上路。
她挽起长发,略一整顿,刚踏出屏风,便觉眼前一亮,迎面便是一张甜美娇艳的俏脸,只见石柒已换上了自己给她备好的白裙,同样洗去了满身泥尘,竟是又平添了几分秀色。
婢女早已将小菜摆好,在桌上点亮了烛灯,二人相对而坐,烛火掩映之下,只见石柒挑眉一笑,更增了几分雅致,恍然间倒有几分陌生,只听她赞道:“姊姊当真好看。”
沈拂衣心下一喜,脱口而出道:“你也好看得紧。”
只见石柒双眸如水,在火光下荡出几分笑意,沈拂衣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婢女在侧,不禁又是脸上一红,低头说道:“尝尝这菜味道如何?”
只见石柒嗤的一声轻笑,伸筷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说道:“甜了些。”
此番石柒倒不似从前那般狼吞虎咽,反倒是细细品尝每道小菜,也并未露出那脆弱模样。
沈拂衣越是看她故作矜持端庄,越能隐隐察觉她从前定是饱受艰辛,只是猜不到她出身来历。
江湖上各帮派暗流汹涌,此番去岳阳若能查明真相,说不定便也能知晓这神秘少女的本来面目,若是真如她所言,并未行伤天害理之事,那待到江湖事了,自己与她又当如何相处?
却听石柒打了个饱嗝,随即对着自己讪讪一笑,说道:“姊姊,我吃好了。”
沈拂衣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婢女撤走残羹,又嘱咐了明日出行要准备的行囊马匹,那两个婢女便齐齐躬身告退。
却见石柒伸手取过伤药和棉纱,笑道:“总不能吃了姊姊白食,在哪里换药裹伤?”
沈拂衣指了指绣楼木梯,说道:“且随我上楼吧,敷了药正好歇息。”
只听石柒应了声好,便也不多言,随着自己一步步上了楼来。
此刻绣楼外已是夜幕时分,沈拂衣将烛灯放在闺房床头,照着宽大的绣床,回过头来,见石柒好奇的左右看了看,说道:“姊姊要我晚上也睡在此间?”
沈拂衣脸上一红,转头说道:“要么睡在此间,要么我给你关在私牢,都由得你。”
石柒吐了吐舌头,也不答话,慢慢走到绣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向后一躺,笑声道:“这绣床太软,倒似姊姊的心肠一般。”
沈拂衣冷哼了一声,说道:“闲话少说,快来给我敷药,早日歇息,别误了明日正事。”
只听石柒笑道:“是,二小姐快请来坐,奴婢为你敷药。”
沈拂衣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一笑,这才解开衣衫前襟,露出肩头和腰间伤口,背对着石柒坐在床榻上。
只觉伤处一凉,已被石柒用纤细的手指将伤药轻柔涂抹,灼烧之感立时缓解,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还未等她多想,石柒已收回手指,扯开棉纱,一圈一圈裹在自己的肩头,跟着又用剪刀裁断,继续包裹自己腰间。
沈拂衣觉她在腰间缠了两圈,却忽觉双臂一紧,竟被石柒用棉纱绕过双臂一同缠住。
她刚要转身挣脱,却听石柒附耳笑道:“姊姊别急,这两日我参研那石壁上的心法,‘万象归尘’的第五节诀窍乃是双臂运力,若是能练成,就算这棉纱缠住手臂,也可直接震断。这小妹想了许久,却参悟不透,也不知姊姊天资聪颖,是否练过了这一节?小妹只想讨教一番,别无它意,也不知姊姊敢不敢赐教?”
沈拂衣听她又出言相激,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我赢了便怎样?”
她问了此言,却不听石柒回答,仍是默默用那棉纱一圈圈缠住了自己双臂,沈拂衣也不便挣脱,直到她缠绕之后打结系紧,才听她笑吟吟的说道:“姊姊武功既高,人又聪慧,本就该赢了小妹,怎还与小妹做赌?赢了便是赢了,那是理所应当之事,若是挣不脱,却不知要怎么罚姊姊?”
沈拂衣伤势未愈,近日又屡逢变故,那石壁上的心法甚为不易,若不静心参研,确是难以精进。但听石柒这番激将之语说出口,却是教自己进退两难。
沈拂衣暗哼一声,反倒激起了傲气,也不多言,闭目凝神,潜心默诵起那“万象归尘”的心法。
这一节心法需辅以内功引导运劲,她自幼从父习武,内功根基极为牢固,以家传正统为参照,自觉内息渐起,顺着那心法所载游走经脉,心下暗自一喜,正欲再行一周天,便可尝试运劲挣脱,却忽地腰间一紧,又被石柒伸臂揽住,只听她笑着说道:“姊姊若是挣不脱,便算是输了,也要应允小妹一个条件。”
沈拂衣被石柒搂着腰间,靠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身,闻着她沐浴后的淡淡花香,又被她附耳低语,情不自禁便有些恍惚,她定了定神,虽是自忖再有片刻便可领悟这一节心法,却还是好奇心起,低声问道:“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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