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富济贫屋

　　赵知欢在陆景翳身旁，对她的新武器爱不释手。伸手摩梭上弓身上的荷花纹路。修仙人通常会在自己的法器宝物上客商独属于自己的纹路，增强法力的同时也增加辨识度。

　　陆景翳会刻荷花纹路，难道是因为他们那破破旧旧的揽富济贫屋前，有一池盛开的荷花？赵知欢在心里默默想着。

　　“别摸了，收好快过来。”

　　陆景翳顿了顿，又说，

　　“两万年前仙界和妖界还处于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要是修士在妖界被发现了，必然是会被群妖追杀的。务必小心。能偷偷拿回灯芯油，便不要使用修为。”

　　陆景翳说完，身后又浮现出九条尾巴，俨然是修炼百年的九尾狐形态。

　　赵知欢点点头，随即幻化出头灰色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的小狼形态。

　　“对了，忘了提醒你，妖界的时间流速比人间慢许多。我们可以待三整天。”

　　“那可太好了！我们一定能将“灯芯油”寻回！”

　　赵知欢道，之前总是害怕时间不够，现在可好，三天时间相比起来充裕了不少，可以不紧不慢地做任务。

　　陆景翳闭目片刻，脑中浮现出书中关于百妖集市的描绘——那是三界最繁华之地，妖界的奇珍异宝皆聚于此。

　　他唤出因果画卷与天工笔，凝神片刻，随后落笔：

　　一青砖巷大街，七彩灯笼高照，无数人头攒动——

　　不，更准确地说，是各类妖头兽影熙熙攘攘，蛇妖的尾巴扫过狐妖的披风，巨鸟落地时翅羽带起一阵风，吹得花妖头顶的花瓣簌簌飘落！

　　二人皆是一惊，无论人间还是天界，都恪守礼法，从未见过如此妖异又混乱的场面！

　　就是这里了！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集市透过画卷充斥着二人的耳朵。他们对视一眼，便一齐踏入画卷。

　　一入画里，吆喝声此起彼伏，香气、药香、灵气、妖气立刻，交织在一起，涌入二人的鼻子里。

　　“好热闹啊！”

　　赵知欢忍不住惊叹。

　　“是啊，连人间的花灯节都比不上。”

　　陆景翳点头。

　　“二位要不要看看，这可是我们家上好的胭脂水粉，梳妆镜子嘞！”

　　赵知欢忍不住被香味吸引。只见一位阿婆坐在一张油布摊位后，披着破旧花纹披肩，虽然额前的头发花白，但鲜艳的繁花，桔梗、玫瑰、蔷薇……层层叠叠在她头顶怒放着。看来这阿婆是花妖所化。

　　花妖婆婆面前摆着个不大的摊子，面前整整齐齐地铺着几十盒颜色绚丽的胭脂粉盒，还有无数簪花。

　　“来来来，小姑娘，你是……小白狼妖？真是可爱。你年轻又貌美，配上我这簪花正正好！”

　　说着，花妖婆婆便不由分说地将一朵朵簪花簪在赵知欢头上。第一枝是娇嫩的蔷薇，粉嫩粉嫩的花瓣刚一触发就仿佛立刻活了过来，贴合她的鬓角轻轻一颤。接着是一枝红得惊心的玫瑰，一枝雪白的玉兰，一枝明黄的金盏菊……颜色层层叠叠，香气缠绕不散。

　　赵知欢站在那儿，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头发，镜子里那张原本俏皮的小脸，顿时像春山染霞、桃李争妍。花影点缀在她耳鬓之间，狼耳轻轻抖了抖，反倒衬得她眼睛更亮，整个人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妖精。

　　站在一旁的陆景翳，眼神微动。他其实很少正眼去打量赵知欢的外貌，毕竟打从一开始她就没觉得赵知欢会在自己这破旧的揽富济贫屋留下来。可不知是妖界的烟火气太浓，还是花香扰人，此刻再看，赵知欢竟显得格外可爱，甚至……有些美丽。

　　“来小姑娘照一照！”

　　阿婆说着，便递过一个镜子。

　　“啊！”

　　赵知欢看了一眼，立刻将镜子扣倒，镜子里的她黑发高束，镜子里那人黑发高束，衣袍未改，赫然是天界学徒的制式打扮！

　　“怎么了？小姑娘？”

　　“原本我以为荷花已经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没想到所有的花都这么好看！”赵知欢连忙岔开话题，“阿婆，我该给你多少钱？”

　　花妖婆婆却没立刻回答，反倒轻轻皱了眉：

　　“小姑娘，百妖集市可不用钱。我们只——你是从哪儿来的？”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褪去几分慈祥，忽然变得锋利而警觉。

　　赵知欢一怔，正要说话，一只手已经伸来替她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花妖婆婆，真是抱歉。”

　　陆景翳递过一个白瓷小瓶，

　　“这是我偏远山头的小表妹，第一次来百妖集市，规矩不懂，还望海涵。这瓶化生水，还请您收好。”

　　化生水是仙界饮品，可以充盈灵力，也可以维护花朵草木长盛不败的仙界灵药，常常用作交换丹药补品的材料使用，擅长控水的修士都可以自己炼化。

　　“好说好说！”

　　花妖婆婆看了一眼瓶口轻轻溢出的青光，眼神又充满了笑意。毕竟在妖界，这化生水可是少之又少的灵药，有了它，养再多花也不愁了。

　　陆景翳不再多言，拉着赵知欢转身就走

　　“百妖集市不使用货币，他们都是以物易物。通常拿出不亚于对方商品的物件儿就好了。”

　　陆景翳像拉着赵知欢离开花妖婆婆的小铺子，和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吓死我了，差点被识破……”

　　赵知欢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喂！小狗！你踩到我的尾巴啦！”

　　一道尖锐的声音猛地炸响。

　　“什么？我？”

　　赵知欢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低头！”

　　那声音继续指挥道。

　　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条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的孔雀尾羽，足有四五米长！

　　顺着尾羽望去，一张艳丽非凡的面孔赫然出现在她眼前。那孔雀妖兽身材矮小，面庞却精致得像一尊玉雕——宛若人间最绝色的女子。

　　“喂！看什么呢！小狗，垂涎于我的美色？”

　　“姐姐生的真漂亮，姐姐的尾巴也漂亮，但我不是小狗，是狼诶……”

　　赵知欢涨红了脸，立刻别开目光。

　　“什么！我是男的！你竟将我认成女生！哼！”

　　说罢，这孔雀便愤气的身子一颤，扭着摇曳的身姿走远了。

　　留下赵知欢脸红耳热，一时语塞。

　　“噗……”

　　陆景翳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九尾也随着他轻轻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笑什么！”

　　“当然是笑天界学徒当街调戏妖界男妖，简直荒唐。”

　　赵知欢气道，拉过一条陆景翳的尾巴企图威胁。

　　“天呐，还有没有王法了，徒弟当街殴打师父！”

　　陆景翳抢夺自己的尾巴，他嘴上抗议，脸上却笑得愈发放肆。

　　“这什么孔雀啊，为什么要幻化成女孩子的模样！”

　　“无论仙界还是妖界，对‘美’的理解倒是一致的——人形最美。他刚才是‘白灵孔雀’，天生丽质，又是最在乎容貌的一族，自然化作人间最美的女子模样。”

　　“没想到妖也爱美。”

　　“不过我们也算是运气好，居然在街上就遇到了与之百灵孔雀，两万年后，也就是我们哪个年代，白灵孔雀已经几乎绝迹了。”

　　“绝迹？为什么？”

　　“两万年后，妖族势微，白灵孔雀因为太美，又无自保之力，常被当成玩物献给人族权贵。”

　　甚至虐杀致死。

　　“两位，要不要常常我们家的十全大补酒哇！”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赵知欢刚要为这白灵孔雀感伤一番，没想没走几步到一条火红的蛇信子从自己面前贴着鼻子闪过。

　　“什么东西！”

　　赵知欢吓得倒退一步，闪身躲到陆景翳宽大的袖子后面，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衣着端正的青衣公子正站在他们面前，他身旁的桌子，还摆了几坛酒，酒香扑鼻。

　　“客观尝尝吗？这是我们家的黄梁一梦酒，能让醉倒的人做上一场美梦。”

　　青衣公子微笑问道，嘴里吐出红色的信子。

　　赵知欢低头一看，果然——这青衣公子竟是蛇妖，身下是一条正在轻轻摆动的蛇尾，仿佛在帮助主人一起推销美酒。

　　既然是酒，哪有不喝的道理？陆景翳也不迟疑，拿起一碗便饮。

　　酒香浓烈，酱味饱满，竟比他在人间喝过的都要好三分。他喝了一口，又递给赵知欢：“来都来了，还不快尝尝？。”

　　“好喝诶！这是用什么做的？”

　　赵知欢奇道，这酒比断崖村的酒温和许多，像是甜羹。

　　那青衣公子笑道：“这是本店自治的蛇胆酒~二位客观里面坐？”

　　话音未落，赵知欢便从青衣公子身后看见与他穿着打扮都一样的，另一位蛇妖化形的店员，正弯腰往桌上每一碗酒里吐出白色的胆汁！

　　“我的妈呀太恶心了！哇！”

　　赵知欢脸色发青，弯腰就吐，头却突然一阵发沉。

　　“赵知欢？”陆景翳察觉异样，伸手去扶，却猛然发觉——自己浑身力气像被抽空，根本站不稳！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两人双双晕倒在酒铺面前！

　　“二人共饮一碗，便可共享一场黄粱美梦。”

　　青衣公子的声音悠悠传来，他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身后的蛇尾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