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熟

　　下课后，沉舟去书店打工，江骁野回实验室路上遇见郑安荀。
　　“哎，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您老春心萌动了？”郑安荀抬起胳膊搭到他肩上，露出一抹坏坏的笑，“到哪一步了？”
　　江骁野抖抖肩膀，避开他的胳膊，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你的进度快。”
　　郑安荀一听，乐了：“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身上了，我又不瞎。”江骁野无意对他人的私生活置喙，“同一个社团的，别太过分。”
　　他这个朋友没什么长性，所谓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不过从来没在社团内部乱搞，宁嘉致是第一个。

　　郑安荀闻言轻松一笑：“安心吧，他和我只是床上关系，他比我玩得开。倒是你那位，怎么样？看着挺纯的。”
　　“实际上也很纯，所以请你以后收起不健康的思想，别污染他。”江骁野低声警告他，掏出钥匙打开实验室的门。
　　郑安荀调侃：“这么爱？”

　　爱？
　　江骁野对这个字很陌生，他的母亲口口声声说爱他，结果让他以那样的身份出现在江家；他的父亲口口声声说爱他，结果从小到大都没有陪他玩过一天。
　　人类的爱只是通过说，说了就忘了。

　　“没爱。”江骁野拐进更衣室，放下书包，换衣服，“我和他之间，没你想得那么浪漫。”
　　郑安荀瞪大眼睛，明明两个人对视一下都火花四射，结果他说“没爱”？
　　学霸连谈恋爱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江同学，你少给我口是心非！”郑安荀才不上套，他就是故意瞒着自己，一点兄弟情都没有！表面文质彬彬，背地里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江骁野扣上扣子，抬脚想出去，又被他拦住。

　　“郑安荀，你养过宠物吗？”江骁野突然问，趁他愣神，弯腰从他手臂下钻过去，快步往实验区走。

　　郑安荀脸色微变，回头看向那个挺拔的身影。
　　他彻底明白了江骁野的意思。
　　但是江骁野忘了，养宠物需要付出真心，养宠物也是真感情。

　　一周后，沉舟和宁嘉致一起去参加社团迎新会。
　　江骁野定的是离学校两条街的一家清吧。

　　“江骁野不愧是阔少爷，说包场就包场，太爽了！沉舟，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好不好？反正明天周六。”宁嘉致为了迎新会，特地换衣服，还化了妆，走在街上的回头率很高。
　　“我、我不太会喝酒。”沉舟没喝醉过，不知道自己酒品怎么样，万一很差，江骁野可能会讨厌他。
　　“多喝几次就会了！以后你回国发展，少不了应酬，总不能一杯都不喝吧？生意上还是要意思意思的，你多少要有点量，免得一杯倒，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宁嘉致苦口婆心地劝他，拉着他一起过马路。

　　沉舟攥紧书包带子，满脑子都是今晚要弹钢琴，他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心不在焉走了一路，直到宁嘉致推开酒吧的门，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拘谨地向大家问好。
　　“坐坐坐！”郑安荀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嘉致一眼，拉开身边的椅子，“你坐这儿。沉舟，你的位置在这里。”
　　沉舟坐在宁嘉致旁边，最靠近主位的位置，至于主位是谁，不言而喻。
　　座位安排绝对是有意的，他不安地看了看郑安荀，怀疑他已经知道了他和江骁野的关系。

　　“老郑，江骁野怎么还没来？”一个男社员问。
　　“快了快了，教授找他有点事儿。大家饿不饿？我让他们上菜，咱们先吃，不管他！”郑安荀提议道，桌下的手按在宁嘉致的大腿上。

　　“等会儿吧。”
　　“再等一会儿，我们不饿。”
　　几人七嘴八舌地否定了他的提议。

　　郑安荀自讨没趣，做作地叹气：“啧啧，你们眼里心里都只有社长，我这个副社长真可怜啊！”
　　“郑哥你别卖惨啊！要是今天是你晚到……”
　　郑安荀挑眉：“怎么？”
　　“要是你晚到，我们一定把餐具都吃了！”

　　众人笑起来，郑安荀也跟着笑。

　　沉舟很羡慕他们能自然地融入这样的场合。
　　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来了。”肩上一重，他抬头看见江骁野站在他身侧，微笑扫过众人，最后低头看向他，“来得挺早。”
　　沉舟点了一下头。
　　江骁野拉开椅子坐下，叫服务生上菜。

　　“抱歉，教授突然有事找我，迟到该罚，我先自罚三杯。”他拿起面前的酒瓶倒酒。
　　“第一杯酒，我迟到了，谢谢大家的包容和等待。”
　　“第二杯酒，欢迎各位新朋友加入社团，希望我们以后共同进步。”
　　“第三杯酒，祝我们今年更上一层楼，祝大家发财！”
　　三杯酒喝完，大家纷纷鼓掌叫好。

　　江骁野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脸色严肃了一点，清清嗓子：“以防有些新朋友不了解，我需要提前说一声，本社团有淘汰制度，不是每位社员都能待到年底分红的时候。”
　　话音一落，老社员面不改色，新社员几乎都呆住了，包括沉舟。
　　他才知道江骁野的社团竟然这么严格。

　　“不过大家不用太担心，我们社团的淘汰率很低很低。”郑安荀赶紧出来打圆场，缓解新成员的紧张情绪，顺便给江骁野递了个“说这么早干嘛”的眼神。

　　沉舟更紧张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如果他被淘汰，江骁野应该会很失望吧？自己亲自招进去的人，结果根本待不了多久。
　　“你一定行。”江骁野借帮服务生上菜的机会，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
　　他耳朵一红，默默在心里应了一声，他应该自信一点，他不能遇见难一点的事情就觉得自己不行。
　　就像他父亲以为他会回国，他还是留下来了，申请到很好的学校，开启留学生活。

　　在郑安荀的调动之下，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大家边吃边聊，很快熟起来。
　　沉舟安静地吃东西，听他们说话；郑安荀的话是最多的，宁嘉致次之，江骁野基本不讲话，偶尔应一句。

　　“吃得惯吗？”江骁野小声问，随手把剥好的虾放到沉舟碗里，然后拿纸巾擦手。
　　沉舟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抬眼，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赶紧把虾肉塞进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慢点吃。”江骁野抽了张纸递过去，他吃饱了，倒了杯酒慢慢喝，拿出手机回教授的消息。

　　沉舟拿纸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他的手机屏幕，依稀看见“我女儿”“见一面”什么的。
　　他那么优秀，有人想让他当女婿很正常。
　　沉舟表示理解，但还是心里发酸。

　　“大家看过来！”郑安荀拍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站起来，“都吃得差不多了吧？按照本社惯例，新成员要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最好表演个才艺。”
　　他走到前面的小圆台上：“名字写在白板上，会乐器也可以来一个，这边的钢琴、架子鼓……全都可以用。”
　　“接下来，咱们按照名字首字母的顺序来，第一个，沉舟！”

　　骤然被点名，沉舟呼吸一紧，慢慢站起来，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上去。
　　他拿笔的手微微颤抖，心里默念着要自信。
　　写完名字，他转过身，朝大家鞠躬：“大家好，我是沉舟，今年的新生。我、我准备了一小段钢琴曲，献丑了。”

　　郑安荀带头鼓掌：“来一段！来一段！”他瞟了江骁野一眼，嘴硬的男人已经举起手机准备录像了。

　　沉舟坐到钢琴前，闭上眼睛，放松心情，指腹按在冰凉坚硬的琴键上，按下去。
　　流畅欢快的乐声回荡在餐厅，江骁野保持着录像的姿势，歪头，不再透过手机镜头看他。
　　小羊羔越弹越从容，他睁开眼，嘴角扬起，沉浸在琴声里。

　　一曲终了，沉舟彻底放松了，起身再次朝大家鞠躬：“谢谢大家。”

　　“好听！”宁嘉致站起来鼓掌，一个劲儿朝他竖大拇指，“沉舟，你弹得真好！超级帅！”
　　沉舟被他夸得不太好意思，挠着头坐回去。

　　“下一个是……”

　　沉舟认真地听其他人自我介绍，手背一热，江骁野的手覆上来。

　　“你做得到，知道了吗？”江骁野握住他的手，身子往他那边倾了倾，压低声音，“漂亮得我现在就想亲你。”
　　沉舟咬唇，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不行……”他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江骁野轻笑一声，松开手，继续看台上。

　　轮到宁嘉致，他在台上跳了一段舞，和电视上的爱豆有一拼。
　　郑安荀的眼睛都看直了。

　　“最后一个，章同学。”

　　章同学上台，写下自己的名字，章回石。
　　“大家好，我是章回石，我没什么才艺，我加入这个社团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想突破自我，让自我得到成长；第二，我喜欢江骁野！学长，请让我追你！”

　　沉舟瞪大眼睛。

　　老社员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去年来社内向江骁野告白的有十几个，但在自我介绍环节告白的，这是第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骁野身上。

　　江骁野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章回石不死心：“学长，你现在单身吗？如果你……”

　　江骁野继续面无表情：“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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