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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整整十箱绫罗绸缎,和一些看着就昂贵的古玩玉器。”
崔羡好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放着也是落灰,不如让它们发挥点真正的用处?明日我就联系京中信誉最好的几家当铺和行商,然后让人低调地运出去,换成实实在在的银票和药材。”
说到这,她把唇靠近少年耳边。
“神不知鬼不觉。”
看着她眼中跳动的。如同小狐狸般精明的光芒,那光芒驱散了方才因记忆而起的阴霾。
一丝极淡,难以察觉的笑意,重新浮现在他眼底。
“娘子深谋远虑,为夫佩服。”
他颔首,语气带着一丝真心的赞许。
“此法甚好。”
“那是自然。”
崔羡好毫不谦虚地扬了扬下巴,从少年的视角看,像一只翘着脑袋的小猫。
她点了点脑袋,随即又正色道,“粮草之外,工部的人手和技术才是根治水患的关键。我有此相关的人才,但洋州知府那边……”
“我已收到密信。”
谢杳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递给崔羡好。
“此次前行,朝廷为表重视,不仅派遣了工部尚书吴溥心,还有工部水部司主事,沈知年。此人年轻,但精于水利,是吴溥心一手提拔,可信。”
崔羡好接过纸条,快速扫过上面的名字和寥寥数语的评价,心里微微放下心来。
此次前行,自然是帮手越多越好。
崔羡好视线移向窗外,阳光已经西斜,在室内投下长长的影子,她转身,眼睛笑成一条线。
“幺幺可要与我一同吃晚饭。”
少女轻快的嗓音在被西阳洒的有些发黄的房间响起,谢杳还沉浸在刚刚讨论下的眸子被轻轻一拨,漾起氤氲。
他不知道为何有些不敢抬头,阴影下的唇瓣抿了抿,脑海里却浮现少女此时应该的模样。
黄昏下的暖阳应该是将她的发丝卷起金光,琥珀色的眸子被映得发辉,一身浅绿色衣裙显得整个人恬静美好,那弯弯的眼角却让她又带着明媚。
肯定很漂亮。
他听见自己伪装平淡地说:“我还有公事。”
随即站起身,像逃一样的离开了。
那声“幺幺”和被自己方才刻意忽略的少女倾身靠过来的淡淡香气彷佛弥留在周围。
崔羡好视角下,只看见少年有些冷淡的拒绝,他走得极快,彷佛不愿与她再共处一室。
他果然还在介意那枚铜板的事吧?
第一次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崔羡好捏着纸条的手不自觉攥紧,指尖的纸条被攥得微微发烫,又渐渐凉了下去。
崔羡好独自站在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房间里,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谢杳离去时那略显仓促的背影仿佛还在眼前。
“得找他道歉。”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她打定主意,等他回来时,便郑重地道个歉。
想到这,她手指抚平纸条的褶皱,重新放回桌子上。
然而,夜色渐深,桌上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始终不见少年回来的身影。
崔羡好从最初的淡然地等待,到后来的坐立不安。看来今日她所做的事对谢杳来说格外严重,愧疚的情绪逐渐蔓延。
“王妃,殿下他……”
充槐硬着头皮进来回话,看着崔羡好面前纹丝未动的晚膳,心里替自家殿下捏了把汗。
“殿下说公事繁忙,今夜宿在书房,就不回来了。让您早些歇息,不必等他。”
几乎是一瞬间,崔羡好立马站起身来,她捏了捏腰间别着的荷包,急忙说道:“他现在睡了吗?我去找他。”
充槐连忙拦着少女,愈发心虚地说:“殿下已经睡下了,王妃也早日就寝吧。”
老天爷,怎么每次这种尴尬事都交给他。
一股尴尬瞬间涌了上来。
本想去道歉的话哽在喉咙里,无处可说,脚步也停滞。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哪是什么公事繁忙,分明是在躲着她。深吸一口气,她有些苦恼地回复。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一夜,崔羡好躺在宽大冰冷的婚床上,辗转难眠。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小她就擅长察言观色,从没有惹过其他人生气。
这次,是她冲动了,也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现在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对方躲着他,她也没办法强求对方原谅,只好先等一等了。
......
翌日清晨,崔羡好起身梳妆。
镜中的女子眉眼依旧清丽,今日一身淡紫色罗裙让整个人亮丽不少,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透着一丝疲惫。
“小姐,今日回门,殿下这还不回来,要不要派人去寻一寻?”
问柳在一旁为少女梳妆,嘴上不满地嘟囔。
崔羡好执簪的手微微一顿。
镜子里,她清楚地看见自己无奈地笑了笑,微微叹了口气,将簪子插入发髻,她缓缓摇了摇头。
“算了。”
她轻轻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是我有错在先,也不愿再麻烦人家。我自己去也行。”
她站起身,紫色的罗裙如水般滑落,衬得身姿纤细却透着一股不容折损的韧劲。
“备车,去崔府。”
阳光正好,透过马车窗纱,在少女柔和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只旧荷包,里面装着几颗她惯常爱吃的蜜饯,此刻却无心去尝。
谢杳,还在生气吧?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独自坐在这一个人的马车,思绪仿佛回到那日回宫。
少年伸出手的身影,她竟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孤独。
那点因自己冒失触碰而起的歉疚,和此刻形单影只的处境交织在一起,化作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然。
淮阳王府的马车稳稳停在崔府门前。车门打开,少女独自一人,在问柳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下了车。
华美的衣饰,沉静的容颜,在阳光下无可挑剔。
然而,那辆本该承载着新婚夫妇的华盖马车旁,独独缺少了男主人的身影。
早已等候在门前、翘首以盼的崔府众人,脸上的热切笑容在看清没有谢杳的现身后,瞬间凝固。
惊愕,探究,以及幸灾乐祸,如同无声的潮水,迅速在崔府等人眼中弥漫开来。
站在为首的崔巍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眼底掠过被轻视的愠怒和不快。
他勉强维持着臣子的恭敬,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僵硬地挤出几个字。
“臣恭迎王妃娘娘。”
另一旁的余芳卿反应极快,脸上立刻堆砌起伪装的关切与忧心,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少女的手臂,力道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亲昵,声音拔高。
“哎呀羡好!这,这是怎么了的?怎么就你一个人?殿下呢?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绊得他连回门礼都顾不上了?”
她一边说,那双精明的眼睛一边像探照灯似的在崔羡好脸上逡巡,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流露的难堪或脆弱。
任由俞芳卿扶着,少女唇角弯起一丝淡淡的冷笑,声音却格外柔和,带着羞怯。
“母亲有心了。殿下他,确有紧要公务缠身,分身乏术。昨夜重重嘱咐妾身,不可失了礼数。”
然而,这点略带亲昵的回复,在崔琳琅看来,无异于欲盖弥彰的遮羞布。
“天哪。”
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有些意味不明的声音,从崔琳琅的唇间道出。
她款步上前,刻意站在崔羡好正前方,挡住了些许阳光,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描画得精致无比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
“三娘。”
崔琳琅刻意拉长了调子,声音温柔,却仿佛像淬了蜜的毒针,精准地扎向孤身的少女。
“这才新婚几天?回门这样天大的日子,殿下竟连个影儿都瞧不见。”
说罢,她担忧地看向少女,有些夸张地摇着头,仿佛在替崔羡好感到无比的惋惜。
“该不会是……”
见少女没有反应,崔琳琅又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但这音量却足以让近旁的崔巍,余芳卿以及竖着耳朵的下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语气担忧,却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诱导。
“三娘可是哪里伺候得不周到,惹得殿下厌烦了?”
她眼波流转,扫过崔羡好平静无波的脸。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下人们头垂得更低,肩膀却微微耸动。余芳卿故作担忧地叹了口气。崔巍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觉得崔羡好连带整个崔府都丢了大人。
孤立无援,字字如刀。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处境,崔羡好挺直背脊,琥珀色的眸子愈发清亮。真是开了眼,但真认为她还是那个受他们控制的卑微庶女吗?
与此同时,淮阳王府书房。
谢杳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将批阅了大半的文书推到一边。窗外阳光正好,几时了?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角落的漏刻。
巳时三刻。
巳时三刻?!
谢杳的动作猛地僵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三朝回门!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
他因那份突如其来的莫名的情绪,像逃兵一样躲进了书房,躲着崔羡好,一躲就是几日。
试图用堆积的公务麻痹自己混乱的心绪,竟将这件大事忘得一干二净。
充槐似乎……似乎早上欲言又止?
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和懊悔蔓延全身。
她竟没有向他开口提及?
她独自一人回去……会面对怎样的处境?
自己.....竟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只是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
“充槐!充槐!”
少年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急促有些微微发抖,“备马,去崔府。”
话音未落,抓起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袍就向外冲去,带倒了桌边的笔架,声响在身后响起吗,他没有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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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心动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