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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的伤痕
……
出租屋的灯泡接触不良,在暴雨夜忽明忽暗。程叙蜷缩在双层床的下铺,用被子堵着渗水的墙角。手机屏幕亮着,是上周偷拍的梧桐树照片——树洞里的乐扣盒已经积了层灰。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父亲跌跌撞撞闯进来,酒气混着雨水味瞬间充满八平米的房间。程叙下意识把手机塞到枕头下,但已经晚了。
"又、又他妈玩手机!"酒瓶砸在铁架床上,玻璃渣溅到程叙脸上。他抬手挡的瞬间,皮带已经抽在手臂上,发出"啪"的脆响。
"工资呢?"父亲扯开他书包,零钱和收银小票撒了一地,"养你这么大..."
程叙护住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刚取的八百块——是准备寄给京市表行修表的钱。皮带扣划过锁骨,在旧伤上添了道新鲜的血痕。
"没有。"他咬紧牙关,喉咙里泛起铁锈味。雨水顺着铁皮屋顶的裂缝滴下来,正好落在他三天没换的校服领口。
……
京市附中的教师公寓里,暖气片发出嗡嗡的噪音。阮昭跪在实木地板上,膝盖已经失去知觉。父亲手里的戒尺有节奏地敲着茶几,每一下都像敲在她太阳穴上。
"说,还联不联系了?"戒尺挑起她下巴,露出颈间的红绳——是程叙去年送的,断口处还挂着半块玉坠。
"没有..."阮昭声音嘶哑。藏在床垫下的诺基亚早就没电了,但她每天还是会按亮屏幕,看着程叙最后发来的那条彩信变成灰色。
戒尺突然抽在左手心,肿起的红痕瞬间覆盖了旧伤。母亲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她的天梭表:"半夜偷偷调表?你以为解锁了就能打电话?"
窗外飘着今冬最大的雪,雪花扑在双层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求救信号。
……
凌晨三点二十九分,深圳出租屋的程叙数着天花板上的霉斑。脸上的伤口结了层薄痂,一动就裂开渗血。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用带血的手指划开相册——最后一张是阮昭手腕上那块表,表面在阳光下泛着蓝光。
同一时刻,京市的阮昭趴在书桌前,用圆规尖戳着表盘边缘。数学卷子上的血迹晕开了最后一道大题,像朵枯萎的梅花。她突然想起程叙说过,瑞士表在极端温度下会暂时失灵——于是把表塞进冷冻室,等它"热胀冷缩"。
……
三天后的清晨,程叙一瘸一拐地来到梧桐树下。树洞里除了乐扣盒,多了张字条:
「表修好了吗?我的也不走了。」
字迹被雨水晕开,但那个"走"字的捺笔,依然带着阮昭特有的上扬弧度。程叙用冻裂的手指掏出瑞士军刀,在树皮上刻下新痕——是块手表的简笔画,表盘指向四点十七分。
……
京市图书馆的角落,阮昭翻开《钟表维修入门》。书页间夹着张深圳地图,宝安区被红笔圈出三个圆圈——都是程叙可能打工的便利店地址。她的天梭表躺在书页上,秒针卡在12点位置,像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来的信号。
两千公里外,程叙的表也停在相同位置。两块表隔着山河,以同样的姿态静止着。谁都不知道,此刻对方的表盘上,是否也映着同样倔强的泪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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