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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众人闻言,面色皆是一变,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
“真的不说裴蕙?”
“谁?谁是那两人?”
“居然有两人?”
“如果真有人推了宋瑶,那她们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
沈知锦仔细听完这些,没有理会她们窃窃私语,这些人中只有一人做了错事,大部分都是无辜之人。
而她要做的就是挑起矛盾,观察,等待幕后之人浮出水面。
她继续道:“如果主动站出来,公主便不追究你的罪。但若是不肯承认,我们便只能让这里所有人共同承担。”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共同承担?”有少女脸色微白,不安地咬住嘴唇。
沈知锦点头,目光温和,但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都是在场之人,若是无人承认,我们只能认为你们都与此事有关。”
众人彻底慌了,目光纷纷落在彼此身上,像是想要从别人的神色中看出端倪。
华阳公主站在一旁,随手抬了抬手,几个彪悍的嬷嬷立刻上前一步,撸起袖子,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众人。
她们个个身材健硕,站在那里就自带压迫感,仿佛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她们就会立即动手。
几位少女吓得忍不住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不……不能这样吧?”有人声音发抖。
“是啊,我们真的只是……”
“公主,我们真的没有……”
“对啊公主……”
然而,华阳公主没有理会这些话,只是单手抱臂,挑眉看着众人,欣赏一场她们之间的好戏。
沈知锦则缓缓扫视着她们,静静等待。
终于,有人受不住压力了。
“是她!是她!”一名少女突然伸手指向旁边的人,语速极快地道,“那日我看见她站在宋瑶身后,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被指认的少女瞪大眼睛,急忙反驳:“胡说!明明是你站得更近!”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众人开始慌乱,纷纷指认他人,一时间混乱不堪,似乎每个人都成了嫌疑人。
她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前世她都工作好几年了,也当上了个小领导,这点压力是还可以给到的。
沈知锦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细致地观察着众人的神态变化。
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字字铿锵:“其实,我亲眼看到了,你们若不站出来,公主那儿我也是求不了情了。”
此话一出,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沈知锦。
一名女子实在害怕极了,指的一名女子:“是她!我看了!”
一个粉衣嘴唇微张,眼神惊恐,仿佛这句话已经戳破了她心底最不愿承认的秘密。
那女子脸由红转白在转红:“你为何诬陷我!”
两人争吵不休。
沈知锦目光微转,并没有在她们身上停留多久。
她反而更注意落在一个站得稍微偏后、却始终沉默不语橘色衣裙的少女身上。
她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参与指认,也没有急着辩解的人。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用言语为自己开脱,唯独她始终一言不发,甚至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脚步虚浮,手指紧紧攥着袖口,指节泛白。
沈知锦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声音柔和,带着锐利:“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神情或是震惊,或是疑惑,或是难以置信。
她的脸色苍白,唇瓣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沈知锦并不急,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看上去很担小,也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样子,而且她一直在发抖。
华阳公主缓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看来,真相已经出来了。”
她抱臂站在一旁,凤眸微眯,面露不耐,“她不说?不如让我来?”
庭院寂静,风拂过枝头,卷起一片落叶,在地上打了个旋。
庭院中央,少女依旧站在原地,她肩膀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袖口,竭力隐忍着内心的恐慌。
沈知锦轻轻瞥了她一眼,声音平缓:“先等等。”
华阳公主却没那么好脾气,她一步踏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冷冷道:“本宫耐心有限,你若再装聋作哑,我便让你父亲过不了今年的校考。”
此话一出,少女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惊惶,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反而倔强地扬起下巴,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现在过与不过,不都是公主一句话的事吗?”
这句话里,带着刺。
然而沈知锦听出了这话里的颤抖和解脱。
她这话不像一个只因害怕被惩罚而推人的人能说出口的,倒有一股强烈的倔强。
华阳公主一怔,随即脸色一沉,正要开口。
沈知锦伸手轻轻拦下。
沈知锦目光定定地盯着女子,缓缓开口,语气笃定:“你推宋瑶,并非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怨?她是宋司业之女,向来与人少起争执。”
“还是说你推她落水就是因为你父亲的校考之事?”
少女脸色瞬间苍白,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微微颤抖。
她低垂着头,指尖紧紧抓着衣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见她这个样子,沈知锦感觉自己猜对了,但是没有猜全对。
宋瑶只是一个司业家的孩子,与京官校考不大,既然本身与宋瑶无太大关系,那么宋瑶可能只是恰巧在这计谋上。
沈知锦盯着她:“或许本源就是在裴蕙身上!”
少女惊恐地看着沈知锦,仿佛眼前的人能看透她的一切秘密。
她的唇嗫嚅了几下,像是想要反驳,却又无力开口。
良久,才听见她颤抖的声音:“我是为了我的娘。”
女子名周思忆,其父周成恒在刑部任职多年,可这么多年,他的品级始终没有提升,反倒是同年外放回来的裴蕙父亲裴郎中,一路升迁至郎中。
仕途不顺,周成恒总喜欢喝酒,每次喝酒,都会发脾气,说他怀才不遇,说朝廷不公。
喝醉之后便就拿她娘出气,每次大醉,会狠狠地打她娘,还骂她是晦气的东西。
憎恶她在他外放的时候勾引自己,让他着了她的迷,直接一顶小轿接入府中,导致家中鸡犬不宁夫妻离心,顺而使得岳父那边不再看重他,他咒骂她克自己,说让他仕途不顺。
他断然不敢去找正妻的麻烦,只能拿那个以前也算情意绵绵的女人出气。
可她娘做错了什么?!
她本是周成恒外放县城的一普通民户之女,只因长得好看被当时在任的他看中了。
民女嫁官老爷,这是多大的恩赐,即使只是一个妾。
后来,周成恒外放结束,回京之后,一切都变了。
丈夫的咒骂、挨打已是家常便饭,正妻的冷眼,下人的碎碎念念,因为她娘家只是普通民户,所以她娘只能忍着。
可是如果不是他,她娘不会这样!
她娘会和爱她的表哥成亲,会有美满的家庭,可爱的孩子,疼人的丈夫。
周思忆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通红。
沈知锦静静地听着,眉心微微一跳,心里隐隐有些不忍。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华阳公主的表情也不再是最初的愤怒,而是带了一丝怔然。
前些日子,周成恒又喝醉了,他打完她娘,在房里自言自语,神神叨叨如果裴郎中的名声坏了,他就能顶替裴郎中的位置,他说,他一定要想个办法……
她娘已经三十多岁,常年的殴打让她的身子越发不好,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失去了娘亲她要怎么办。
沈知锦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所以,你制造谣言,推宋瑶,策划了这一切,想要借此污损裴蕙名声,从而损毁裴侍郎的名声?”
周思忆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与防备。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脸色苍白得吓人,片刻后,她像是放弃了挣扎,肩膀垮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得厉害:“我不想再看到我娘每天都被打……所以我就……就……”
她的身子一抖,眼泪再一次滑落。
她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是……只是想让我娘过得好一点……”
沈知锦沉默地看着她,指尖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古代女子的命运有多苦,她比谁都清楚。
尤其是身份低微的妾,她们不仅要忍受封建制度的压迫,还要忍受家中的凌辱。
她们没有选择权,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妾室是地位虽然高于奴婢,但是可以被任意买卖的,比起奴婢更加无力。
眼前的女子,她的母亲是妾,她自己也是妾室所出。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家暴,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父亲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试图用这种方式改变现状。
荒唐,愚蠢,却也可悲。
沈知锦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问道:“你娘真的愿意这样忍耐下去?”
周思忆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她不愿意,可她没有办法!”
她是妾,她不能提合离,因为她是属于她的丈夫的,也不能逃走,因为她没有公验。
身为妾,她们既不能离开,也不能合离,只能被牢牢禁锢在这个家中,生是这个家的附庸,死是这个家的冤魂。
这种悲哀,已深深烙印在周思忆的眼底,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枷锁。
这时,宋瑶和裴蕙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她们的脚步清晰地落在庭院的寂静中,如同落在周思忆心头的鼓点,让她慌张的神经猛地一震。
她惊慌地抬头,看到宋瑶那张温和又带着些复杂的脸时,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道歉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宋瑶静静地看着她,带着几分柔和与沉思。
片刻后,她轻声开口:“你推我落水的事我原谅你了,我不追究了。”
周思忆一愣,愕然地看着宋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宋瑶的话很轻,但像是一道暖光,照进周思忆心底,让她的鼻尖陡然一酸,泪水几乎要涌出来。
裴蕙站在宋瑶身侧,看着这一幕,神情也有些复杂。
她没有如宋瑶那般温柔以待,她直视着周思忆,语气平静坚定:“我不原谅你。”
她清楚,人的所作所为需要自己承担后果,她不愿意原谅,但她不愿意再让这场纷争继续。
周思忆的脸色微微一白,指尖不由得收紧。
她知道,自己不仅仅伤害了宋瑶,还对裴蕙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她也不期望她能获得原谅,说了这些事,她只感觉自己内心好受了许多。
裴蕙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波澜,缓缓道:“但我也不会追究。”
她不原谅,却也不再追究。
这句话,让周思忆怔在原地。
两人的选择截然不同,同样都让她心头泛起层层涟漪。
她低头,眼泪无声地落下,哑声道:“对不起。”
没人再多说什么,风拂过庭院,水面波纹缕缕,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沈知锦看着她,沉吟片刻,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知锦站在宋瑶身前,微微侧身,用自己的身形半遮住宋瑶,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
这一刻,周思忆的心头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娘亲也是这样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被父亲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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