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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大概又躺了半个小时,医务室老师过来测完血压和心跳才让离开。
教室里早已恢复平静,李璟年阴沉着脸在讲台上讲课,瞧见他们进来后脸色更差,张清欢吐了吐舌头,拉着陈宥宁的手跑回座位。高斌不在座位上,听后排同学说他被校领导带去医院检查身体了。
这件事情貌似闹得很大,惊动了校长和教导主任,李璟年本来想小事化了也没办法,只能请家长过来解决,校园斗殴属于恶劣事件。
下课后,胡琼宇就被李璟年喊走了。
陈宥宁还是第一次见李璟年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盯着看,像是雷阵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这样对比下来,胡琼宇笑嘻嘻的表情确实有些找揍。
后来,李璟年在教室外走廊上抬脚朝着胡琼宇的小腿踹了两脚,胡琼宇也没躲,眉头紧皱,脸憋得通红,却一个疼字也没喊出来。
那天的语文课,荣昌梅让学生自己复习,陈宥宁和张清欢都没有心思学习,在那传纸条。
张清欢:会不会很严重,被退学啊?
陈宥宁:不会退学,李老师会帮忙求情的,但是处分肯定少不了。
张清欢:哎!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起哄就好了。
陈宥宁:别哭,胡琼宇快回来了。
张清欢看完后抹了抹眼泪,然后脸朝右侧趴在桌子上,好半晌没有发出动静,其他同学并不会在意,但是陈宥宁看见张清欢的眼泪弄湿了复习卷子。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荣昌梅说了一声“进”,门就被推开了,带进来一阵风,这风把桌角的书吹起几页,包括张清欢的发丝,她猛地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
陈宥宁也微抬头看向胡琼宇,他整个人尽显疲态,眼底猩红,脸颊上有红印。听说他爸特别凶,喝醉酒就会打他,这次事情闹这么大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正巧这个时候下课铃响起,荣昌梅拿着保温杯和书本走出教室后周围又开始乱糟糟起来。
张清欢伸手拉住胡琼宇的手腕,蠕动着嘴唇,小声问:“主任怎么说?”
这是张清欢第一次态度如此温和。
胡琼宇停住脚步,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其实他挺狼狈的,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陈宥宁有些不忍心,于是低下头来看着试卷想要硬逼着自己写字,卷面的题目很简单,答案也知道,可她不想写,心里很烦躁,她又抬起头看向张清欢。
“没事,小祖宗,不退学就是留校察看,全校通报批评,外加两千字检讨书。”胡琼宇说。
张清欢一急,眼泪又落下来:“留校察看会跟着档案走的。”
“李哥说表现好能消。”
“那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期末考试争取考第一,呜……”张清欢从桌肚里抽出餐巾纸,擤了擤鼻涕,又说:“呜……呜……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你以前教了我很多数学题,真要是被退学了,我会舍不得的。”
“好了,别哭了。”胡琼宇伸手摸了摸张清欢的脑袋。
很温柔,很温柔。
从陈宥宁的视角看过去可以看见胡琼宇悬在半空中的手掌轻轻颤着,指尖更是止不住地发抖,他脸颊肿着,耳朵骨也有血,他爸打的那两巴掌一定很重。
很无奈,学生时代的一腔热血很多时候都会酿成悲剧。
下午的时候出太阳了,却比上午冷,雪消融时温度要降低好几度。
一下课,陈宥宁就被张清欢拉着去开水房灌热水袋,老式热水袋灌满热水后能管几个小时的温暖。开水房里聚着好多人,大多是女生,女生似乎天生偏爱喝热水一些,就像是偏爱冬日里的太阳一样。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有女生的地方自然有八卦,这次她们八卦的对象还是陈宥宁。
张清欢一到那就听见了,她没着急进去,拉着陈宥宁躲在门外偷听,她还转过脑袋,伸手做了个“嘘”的动作。
里面说的话很难听,不堪入耳。
“气死我了,这陈宥宁到底给崔峋灌了什么迷魂汤,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崔峋就冲我发脾气,他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小骚货吧。”
“什么啊,我听说崔峋和陈宥宁是亲戚呀。”
“你说陈宥宁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她上初中时和男生出去开房啊,她书包里还带有那玩意。”
“什么东西?”
“套啊。这你都不知道。”
“你亲眼见过?”
“她初中同班同学说的能有假啊,你就看她那副样子,整天装的像小白兔似的在那装清高呢,胡琼宇都为她留校察看了,她就是个祸害,红颜祸水。”
“……”
热水灌满壶口后会有水溢出的声音,但是此刻听不太清楚,陈宥宁耳朵里只有张清欢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你别拉我,我一定要进去撕烂这些八婆的嘴。”
张清欢的小拳头在身侧握了又握,她头抵着门框,恨得牙痒痒。
“都是女生,嘴巴怎么能这么脏,这么臭,从小到大不刷牙吗?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傻-X。”
陈宥宁拉不住,张清欢一身蛮力,她只能跟着跑进去,进门后发现张清欢正抬着手臂准备扇人巴掌,见状她赶紧跑过去拉住:“忘了胡琼宇的事了?”
“什么胡琼宇,今天神仙来了也没用,你快撒开我。”
陈宥宁不敢松手,双手环抱住张清欢,越抱越紧。
她突然好害怕。
对于这类事情她从来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以往都是逃避的,事情闹大后陈清雅会到学校里来闹,会当着很多人的面扇她巴掌,以前没事但现在不行,在罗县一中不行,她不想被崔峋看见这一幕。
只要默默忍受就好了,会过去的。真的会过去吗?
初中的那些日子里她忍了,结果呢?那些始作俑者做出了更过分的事情,不单单是往她书包里藏暴露杂志,更疯狂到塞了一整盒计生用品,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书包翻开倒出那盒东西,东西落地的那一瞬间,成了定局。
也许,从很小的时候,也就是顾炎川那次事件起注定是死局。
“我没事的,我听不见。”陈宥宁小声说:“别为了我做傻事。”
张清欢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她收回手却也没打算放过女生:“哎呦,胡佳芯,我听别人说上个礼拜天在好宜美宾馆门口看见你了,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举止很亲密哦。”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满脸通红,指着张清欢,“我没有,你别瞎说,你有什么证据?”
“那你有证据吗?造谣陈宥宁你有证据吗?”
胡佳芯急了:“那我……那我是听别人说的。”
张清欢讽刺地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反正都是道听途说的,你应该不介意我说给别人听吧,就当图个乐呵呗。”
“你!你有病吧。”
“我确实有病,疯了还咬人呢,”张清欢顿了顿,接着伸手戳了戳胡佳芯的肩膀,警告她:“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可拿着大喇叭去学校门口喊了,造谣吗,搞得好像谁不会一样,胡佳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喽……”
“疯子。”
张清欢话还没有说完胡佳芯就跑了,哭哭啼啼的搞得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同行的几个女生也跑掉了。
整个开水房里就只有陈宥宁和张清欢两个人,雾气在屋子里弥散开,陈宥宁还在愣神时张清欢已经把灌满水的热水袋塞进她怀里,好暖啊,任凭屋外寒风呼啸砸在玻璃窗上,竟然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开水房里好热,热得陈宥宁眼眶湿湿的,热热的,她咬着唇看着张清欢。
张清欢弯腰在那打热水,雪白的鼻尖被冻着后有点薄薄的粉润,小嘴嘟嘟地说着话,她真的很可爱,她有个超级卡哇伊的粉色水杯,她真的是个超级可爱的人。
“你为什么相信我?”
张清欢把杯盖旋紧,“因为你是个很好的人啊,你和男生说话都会脸红,怎么会干那些事情,你只是太胆小了,不懂得保护自己。”
“那……要怎么样才能改变?”陈宥宁问。
“等你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就会从胆小鬼变成勇士的。现在你就先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的,会好的,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陈宥宁眉头微微一蹙,心尖上像是被什么利刃刺了一下。
她其实并不是不想交朋友,只是从小到大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谁愿意和一个常年背负流言蜚语的人做好朋友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她做朋友会被说成是骚货的,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哎呀!快上课了,”张清欢突然说:“快跑,李哥的课,他今天心情可不好。”
陈宥宁跟在张清欢身后往教室跑去,张清欢扎的双马尾辫在阳光下一颤一颤的,少女在发光,如同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小天使。
太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愿意,她愿意就这样摒弃黑暗沐浴在阳光下,会开心的,会幸福的。对吗?陈宥宁在心里告诉自己,你这个小家伙会越来越好的,你看啊,有那么多人关心你。
她笑着,越跑越快。
两人匆匆忙忙跑回教室,李璟年在交代接下去几天的考试事宜:“书桌里面给我收拾干净就是一张废纸也不能留,晚自习下课后所有书都搬到宿舍去,我再重申一遍,我不希望在教室里看见任何和考试无关的东西。”
话落,同学们都开始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抱怨,陈宥宁听见坐在她后面的顾驾宇叹了口气,说:“每次考试都劳民伤财的,书包放在教室后面或者外面走廊底下不就行了,非要搬宿舍去,重得要死。”
“你一个大男生还搬不动啊,我们女生怎么办?”他同桌薛露说。
刚说完,张清欢就插嘴道:“你们能有我可怜,我这一大堆美妆用品还不知道怎么办?”
顾驾宇笑道:“你担心个鬼,哪次不是胡琼宇帮你搬的。”
“那你也让他帮你搬呗。”
“不不不,我没有那么大的脸。”
张清欢怼道:“搬点书瞧你喊天喊地的,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可没见你喊过累,做为男生要懂得乐于助人,等会帮宥宁一起搬搬,她手受伤了。”
陈宥宁在认真整理东西,试卷太多了,平时只觉得一张一张做,老师批改好讲好就结束了,完全没有察觉居然攒了这么多,这会想要全部塞进书包里根本放不下,耳边听见张清欢说的话,她抬头,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张清欢:“我就这么说说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帮你搬。”
后面没动静了,顾驾宇也没有搭腔,同学们差不多整理结束后李璟年开始逐个发名字条。
陈宥宁先前听张清欢说过一中的考试是按照上一次考试排名来进行分布的,一个考场三十个学生,一班包含年级前三十名,二班是之后的三十名,也就是年级前六十名,依次往下类推。
陈宥宁大概会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因为这是她来一中后的第一场正式考试,所以根本没有上一次月考的分数,具体的情况要等下课后去黑板上看李璟年贴的考场分布图。
“张清欢,我拿到你的了。”第一排有女生在喊。
张清欢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弯起,“你帮我贴好看一点。”
李璟年说:“吵什么。”
周围又安静下来。
陈宥宁还在试水笔,看看明天要带哪两支去考试,刚画了几下发现李璟年已经过来,他胳膊一伸,很随意地把名字条放在桌面上。
崔峋。
白色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两个黑色大字,几乎是瞬间就冲撞到陈宥宁眼中,她愣在原地,一时片刻竟然舍不得去触碰它。
张清欢的声音飘过来:“好巧啊,他可是第一次没在第一考场第一张座位上。”
陈宥宁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蜷蜷手指,小声说:“是好巧。”
张清欢转过头去用胶带将自己拿到的那张名字条贴在桌角处,然后又转过身来,说:“你手受伤了,我帮你贴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你快收拾东西吧,等会下课来不及了。”
“天呐,我再也不带这么多东西来教室了。”
陈宥宁笑笑,拿出纸巾把桌面上擦了擦,她平时也很爱干净每天都会擦,所以这会即便被同学看见也没事。可今天的她擦得格外仔细,全部擦完后她才将名字条放在桌角处,然后用剪刀把胶带裁剪出合适的形状,不同于张清欢的用牙齿咬,剪刀剪的边缘很光滑。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张名字条,桌面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那些粗糙的纹路,那些细小的刻痕,那些印刻在木板上的情话都能被忽略。
崔峋的名字好美。
她能亲手贴上去,何其幸运。
“思念是一种病,唯有你是医好我的药。”
“I Love You.”
“老子毕业要娶你。”
陈宥宁看着刻在桌面上的这些话,第一次觉得好暧昧。
这时下课铃突然响起,与此同时教室门被打开,吹进屋内的风让陈宥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手,朝着窗外看去。
冬雪连绵数日,外面却是一番好风景,入夜后走廊底下的照明灯亮了起来,崔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身影从窗外走过。
陈宥宁心突地一揪,她低下头用余光看着桌角,她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这一张小小的长方形纸条,即便这样也已经心满意足。
很快,晚自习下课了。同学们怨声载道地搬着书往教室外走去,张清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大包小包堆满整个桌面,胡琼宇帮忙搬了重的,至于轻的东西张清欢这次突发善心准备自己搬。
“放着我来。”胡琼宇说。
张清欢撅嘴:“你也受伤了啊。”
“这算什么伤,又没断胳膊断腿。”刚说完好像不小心扯到了胳膊上的淤青,他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即便这样还扯出个笑容安慰张清欢:“听话,我马上就来。”人一溜烟就跑掉了。
张清欢收回目光,边往校服口袋里装东西,边开口说:“你说胡琼宇是不是Gay啊?”
陈宥宁弯唇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发现吗?其实学校里很多女生喜欢他,但是他好像不为所动,除了跟我闹,其余时间都是跟男生在一起。”
“会不会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
胡琼宇喜欢张清欢,估计也就张清欢自己看不出来,上午高斌骂粗口那会,胡琼宇眼底隐忍的怒火都快烧光整片大草原了。陈宥宁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模样,所以她百分之百断定胡琼宇在暗恋张清欢,其实他很勇敢,至少很多时候都在表明自己的感情,只是张清欢傻乎乎的不明白。
“怎么可能,他身边压根就没有过关系好的女生,难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真好奇,胡琼宇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或许是你这样的。”
张清欢长睫眨了几下,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你看他对我好吗?每天除了和我吵架他还会干嘛。”
“其实……”
陈宥宁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教室外有人喊她,大部分同学都走了,所以他的说话声很清楚,陈宥宁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单海明站在门口,穿着灰色羽绒服,吊儿郎当地靠在那,眼皮掀起,慵懒的模样倒有几分俊俏。
“我来帮你搬东西。”他说。
陈宥宁看了看周围,有人在看她,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单海明又说:“你手都受伤了还和我逞能,我是你哥,和我客气什么。”
话落,人已经走过来,他到底是男生胳膊力量大,一大叠书本在他怀里似乎变得很轻很轻,他不由分说地拿起来就往外面走,边走边问:“你住哪个宿舍?”
陈宥宁只好跟上去,临走前帮张清欢拎了一只袋子,走出教学楼后实在没忍住问单海明:“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单海明偏过头,回:“崔峋给我发的消息,他有事出去了麻烦我下来看看,我可是逃课过来帮你搬东西的,感动不?”
他笑得很欠揍,又问了句:“有哥哥疼,是不是感觉很幸福?”
陈宥宁抬头看着单海明,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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