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殇

　　轻功点地，飞越碧池，落在金莲的巨大花瓣上。然后我诧异地发现莲心竟是一个望不见尽头的深渊。
　　龙格珞将小火凤安顿在花瓣的一角，而后纵身跳入深渊。
　　我大喊了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然后我听到身后衣袂摩挲的声音——鹔和清鸑也跳了下来，他们似乎都没有理由的，信任龙格珞。
　　身体，在绵绵无尽的黑暗中坠落；心，惴惴不安。

　　就像蚂蚁从飞机上掉下来是饿死的而不是摔死的一样，我渐渐不见了知觉。
　　再醒来，还没睁开眼睛首先听到潮水拍打礁岸的声音，然后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了挂在一大块石头上，不时有水漫将上来。
　　我爬起来晃了晃脑袋，看见不远处有一团黑影，心里悚然一惊，一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软剑。
　　黑影微微侧身：“你醒啦……”“啪”一个火折子点起。是龙格珞。
　　“清鸑……和鹔呢？”
　　龙格珞闪身到一边，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们并排躺在一起，十指紧握。胸口微微地起伏，还没醒。
　　我呆呆地看着，直到另一边，龙格珞的目光弄得我受不了。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呢？”
　　我转过身去不看他们：“不知道啊，心里总是惦记着呗……他真是没什么好的，可能是第一个遇见的年龄相仿的异性吧……应该是这样了……不清楚……”
　　“……第一个吗？”
　　“是第一个吧……其他的好像印象比较模糊了，是不熟吧……”
　　“……原来……早就模糊了呀……”
　　“说什么呢？”我把脸转过去盯着他，然后看见他身后的鹔缓缓抬起手背揉眼睛。
　　他醒了，我赶忙转移话题：“你刚刚怎么都不打招呼自己先跳下去了呢！？”
　　龙格珞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个“哦”。
　　“……？”

　　鹔起身，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他向我们走来，然后听见清鸑遥遥的一声梦呓：“……鹔……”鹔连忙收步，回过去轻轻扶起她的肩：“清鸑……是醒了吗？”
　　她无力地站了起来，靠在鹔的身上：“对不起……刚才的法术消耗体力太大，又是这么一跌……我……”她提息运了一口气，“我想休息会儿……可以吗？”
　　奇怪……为什么我的法力最弱，怎么都不累？
　　鹔紧紧地看着清鸑，目光扫向我们：“你们先走，我们在这儿呆会儿，一会儿会跟上来的……”
　　龙格珞转身就要走，我揪住了他：“一块走，慢一点，这里……可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龙格珞不出声。
　　清鸑点点头。
　　于是我跟龙格珞走在前面筋了这里唯一的一个洞口，鹔扶着清鸑蹒跚地走在后面。

　　洞穴的尽头依旧是洞穴，是满眼抓不到底的黑暗。
　　路很长，却异常顺利，没有袭击，没有机关，我听见身后的气息渐渐调匀了，偷偷向后看了一眼，他们依旧靠在一起，像是夏天里融化了的糖块，粘在一起，分不开。
　　就在我心里掂量着已经过了一个黑夜又一个白昼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团蓝光。我们貌似是终于出来了。
　　龙格珞走在我的前面，突然不动了。我已不留神撞了上去，才发现龙格珞纤细的身板其实是很健硕的。
　　跨过他的肩膀望出去，我们竟站在一处断壁上，脚下是无底的深渊，高耸入九霄的山壁围在我们面前，我努力抬头，看见在很高高的地方有一小片湛蓝的天空，里头有肥美的白云。
　　深渊的中央，也就是在我们对面，悬空浮着一个晶莹的岛，岛上都有些蓝色的水晶，发出柔和的蓝光。最中央的水晶槽中镇着一把剑……
　　“是残翼！”清鸑低呼。
　　我突然看见一边的水晶石上坐着一个白衣的女人，那身影好眼熟。似乎是听见我们这边的响动，她缓缓转过脸来……“龙格妈妈！”
　　“什么？”龙格珞显然惊了，“你说她在这儿？！”
　　“那里没有人啊……龙格夫人不是还在宿迁等着我们回去的么？”清鸑伸手拭了拭我的额头，轻轻摇首。
　　鹔说：“你烧不会还没退吧？……那里哪有人啊！”
　　可是我分明就是看见了啊！“就在那儿啊！”我努力伸长手指给他们看。那个女人恬静的坐在那里对着我们微笑，招手。
　　龙格珞愣愣地看着我，突然把手伸向我的脸，覆住了我的鼻子和嘴，脸色刹如死灰。什么都不说，转身轻功点地，飞向了那个岛。
　　清鸑狐疑地盯了我一会儿也飞了过去。
　　鹔拍拍我的头：“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然后拉着我过了去。
　　我们在离那女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个女人站了起来。我一直盯着她的，见她过来在鹔的背后缩了缩。但她只是对我笑，浅浅地笑，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把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
　　龙格珞正在试图走近残翼，可是有道无形的力壁在挡着他。清鸑轻轻的抚摸着力壁，眉头微蹙。
　　“酆，颜，楚……女娲氏！我们还差女娲氏！”清鸑惊道，“可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这女娲氏啊！”
　　龙格珞沉默着低头，然后缓缓牵起我的手，按在那道力壁上。
　　顿时，无形的力壁蓝光毕现，唰向四周散射，蓝光像羽毛一样飘扬而落，隐入土地中……龙格珞松开了我的手，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金色权杖一扫而过，金色的光晕向外散开将我们震出一丈开外。
　　“你……！”
　　“你要做什么？！”
　　清鸑与鹔又惊又怒，我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不告诉你我在想什么。白衣的女人安详地站在那边，静静地看着我们，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龙格珞背对着我们的身影微侧，嘴唇微微颤动，似是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向残翼走去。那柄剑直直地扎在那里，没有了任何保护。
　　一白一蓝两道影子从我身边飞窜过，我侧头看见鹔和清鸑依旧在那里，清鸑箍头发的澜湖冕不见了，鹔紧紧地盯着龙格珞嘴唇翻飞嚅动。然后有金属敲击的声音，龙格珞的权杖不知何时已经脱了手，似乎有灵性似的，在他的身后旋转移动，将清鸑的暗器与鹔的咒都弹了出去。他伸出手……一道蓝影闪过，他的权杖突然变成了一弯金弓，他瞬间转身箭尖指向的人不是正在逼近他的清鸑，而是不远处念咒的鹔。
　　拨弦的刹那世界仿佛死了，只有那弦声穿越千年之久……
　　世界静静的，鹔的喊声打破俱寂：“清鸑！……”
　　那支由火风羽做尾的箭打穿了清鸑胸前的蓝色锦囊，殷红的血汨汨地渗出来，染红了水蓝色的长裙，她颤颤的抬起手想碰碰鹔的脸，嘴巴发出嘶哑模糊的声音，终究还是叫人听不清。手重重地落在地上，眼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流下与嘴角的血液汇合，滴在蓝色的水晶石上，刺目的美丽。
　　龙格珞持弓的手缓缓落下，他转过身来面对我，抬起手抚过我的面颊，牵起嘴角笑，笑容干净美好。他说：“希望一切如你所愿，小姐……”然后他倒地，身后晕出大片的血，眼睛是紧闭的，嘴角依旧在笑。
　　手中的残翼铿锵而落，我突然抱住自己的肩膀，蹲下身去，抑制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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