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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奇袭
考试结束那天,连日的烈阳被终结,教学楼外阴云密布。
出门前手机上的降雨几率还没过半,许同璋抱着侥幸心理,并没带伞,事实证明,他最近可能确实有些倒霉。
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许同璋做不到在雨里英勇地一路狂奔,他选择坐在一楼厅内挨着玻璃墙的靠椅上等雨停。
乌云将天空越压越低,风带着雨点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咚声,听得人心口发闷。
考试结束下楼的同学一批批离开教学楼,许同璋没找到和自己同路的,也确实没好意思和别人共撑一把单人伞。
他环顾空旷的大厅,摸了下有些发冷的双臂,低头打开手机,解除飞行模式。
屏幕上显示易于发过来两条新消息,不过具体的内容都还没跳转出来,手机屏幕就被最新来电占满。
雨下得更猛,砸在地上的力度变狠,手机被贴在耳边。
“爸。”
许同璋平静地开口,站起身,视线随着雨中一个个模糊的人影远去。
电话接通伊始,那头的男声女声交错,但等这话说出口时,又出奇的安静,给足了打电话的人面子。
在声音消失的后一秒,薛兆才就问:“什么时候回来?”
还好许同璋早就准备好说辞,不至于被问得哑口无言,“开学大四挺忙的,都是关键时期。同学们有不少选择留校,我也打算留校看书,所以可能……”
“只要心思在,哪里都是学习的好地方,也不是必须在学校里。”薛兆才不以为意,打断了许同璋的话。
不过,大学过去三年,许同璋自觉说谎的本领与日俱增,如今的面不改色全是修炼的结果,他像是才想起什么,不紧不慢地跟后补充:
“陈教授知道后还很欢迎,说这样正好能帮他整理文献,也能跟着几位学长一起学点东西。”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应该是有人在和薛兆才说话。
很快,许同璋就意识到这通电话大概是在外公外婆家里拨出的,旁边肯定坐着一大群亲戚。
老爸家里没有旁的亲人,和妈妈结婚后就跟着女方来到北淮定居,坦白来说,叫“入赘”。
外公外婆一共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他们年龄相仿,结婚后也都在北淮生活。平时见面多了,自然少不了工作、孩子以及孝顺程度的对比。
这些许同璋早就知道,他也知道姐姐和自己明里暗里被拿去比较过无数次。幸而两姐弟还算可以,让爸妈尤其是爸爸,赢了面子。
但不够。
“这怎么行,外面哪有家里周全,本来长大了见一面少一面……”
许若瑾常年在外国回不了家,儿子上大学后更是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许书华早就有些惦念,现在得知儿子暑假也可能没法回家时,她一下急了。
薛兆才拍了拍许书华的胳膊,示意她先别说话。
于是在许同璋对爸爸声音半屏蔽的状况下,他没听到妈妈的关心,在听到爸爸说的那些话之后,心情又像雨点一样下坠。
“这不是想着你放假了,可以帮着你舅舅家的弟弟补补课,总比外人教要好点。”薛兆才笑了下,“但是教授这么说了,那你就好好把握,机会难得。”
“知道,我会的。”许同璋心念一动,“所以实在是没时间针对性补课,高中学业紧张,我有时间选几套比较好的习题册寄到外公外婆家里,到了让弟弟拿回家。”
“我答应了你舅舅,不好反悔。”
“我……我有时间肯定是会回去的,不过一切还是看教授安排,我等通知。”
“这样吧,你周末能回来就抽空回来,两个地方也不远。”
许同璋计算着时间,至少到七月中旬,准高三生才能放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爸爸说的理所当然,许同璋的心还是不可避免被刺了下。他停顿几秒,假装淡然,“他不是还没放假吗?等他放假后再看吧。”
此后,电话那头再说什么,许同璋都只负责听,时不时出个声,表示自己知道。
脑袋又沉又重,一口气憋在胸腔出不去。
咚咚……
持续敲击玻璃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许同璋回过神,放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通话的手机,抬眼去看。
闻栩脑袋微微左歪,避开玻璃上的学校名,和许同璋视线相接。
“有事吗?”许同璋心情不好,语气也自然好不到哪去。
闻栩上下嘴唇分开又合上,但声音淹没在暴雨之中,没能传到许同璋耳中。
许同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没办法,闻栩只好抬起左手那把没打开的折叠伞,朝许同璋扬起下巴,又说了一句话。
出来。
许同璋这次看懂了口型,站起身。
无数颗雨点团在一块,毫无保留地泼在地上树上,树枝被砸得乱颤,满地梧桐慌乱。
等撑着伞走进雨中,许同璋才发现这场雨远比在教学楼透过玻璃感受到的还要暴烈,不过倒是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好在这把伞比想象中的大,能容下两人,许同璋一个人撑着,算是绰绰有余。
刚考完试的脑袋是晕的,脚步是沉的,浇落在伞布上的雨一同淋在许同璋的心上,身体是冷的,心里是不痛快的。
他埋头跟着闻栩的步伐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吐气,但如果被落得很远,许同璋也自动加快脚步,直到与闻栩并列,然后继续慢慢走。
闻栩侧头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做什么?”
许同璋瞥了他一眼,“打伞、走路,很难看出来吗?”
“你也去图书馆?”闻栩没回答,又问。
许同璋摇头,不明白问这个话的意义。
闻栩点头,不紧不慢,“虽然认识我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我们什么关系,但是你还是收敛点好。”
?
“你是不是这有点儿……”
许同璋将伞沿略抬起几度,条件反射开口质疑,又在看到面前的建筑物后,顿住脚。
大雨稍微收了力,高横在建筑上方的“图书馆”三个烫金大字被洗刷得更亮,许同璋微微愣住,“怎么走到这了,不是回去吗?”
“本来想提醒你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闻栩一副温良模样,耸了耸肩。
“有话直说,绕来绕去的,不知道谁才是弯的。”许同璋微扬起头看着对方,丝毫不落下风。
闻栩歪着嘴笑,不遑多让,“我以为你很想跟我同路走,我又一向没有泼冷水的爱好。”
方才那些堵在心里的情绪陡然熄灭,许同璋睁大眼睛,心思全放在这句话上,气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厉害,谁要跟你一起走了?”
“嗯,但你送我到图书馆,谢了。”
“伞还你。出门带两把伞,不知道的以为你脸多大。”
“有意的。”
“我没问你……”
“是专门给池觉带的。”停顿了下,闻栩看到许同璋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也不再逗他,“逗你的,你撑着,难不成你要淋雨回去?”
许同璋欲言又止,手臂的确一片冰凉,而且他也没有淋雨发泄的癖好。
可是……
“我的伞挺大的,和池觉两个人够用,你别多想。”闻栩又加了一句,摆好了台阶,简直无懈可击。
地上的水排得慢,越积越高,许同璋内心挣扎。
见许同璋没动作,闻栩轻飘飘一句,“还是说,你不想我跟别的男人同撑一把伞?”
许同璋压下准备说出口的那句“谢谢”,毫不犹豫转头就走,但走了没三步,他又转身回来,无奈地笑了,“我发现你真有病。”
回应藏在雨里,带着闻栩特有的语调,“彼此彼此。”
雨渐渐下得温吞。
等闻栩接到下楼的池觉,两人结伴离开图书馆时,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还真的有点冷。”池觉站在图书馆门口,嘶了一声,“这天气我应该在床上躺着,而不是在图书馆坐一整天。”
闻栩撑开伞,空着的那只手搭在池觉肩上,“你也就嘴上说说,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爱刷题的。走吧,吃饭。”
“也说不过你啊。”池觉笑着,同闻栩一起下台阶,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
走到食堂门口时,他终于想起来什么不对劲,他偏头看了眼闻栩,“我的伞呢?”
闻栩咳了几声,“助人为乐。没事,吃完饭我亲自把你送回去。”
“谁啊?”池觉调侃。
闻栩没理他,默默拿湿巾把桌面和椅子擦干净,买了饭后坐着自顾自吃起来。
池觉也跟着买了饭坐在旁边,“不能说吗?是女生?心动嘉宾?”
闻栩抬眼,“许同璋。”
“这个月才过去一半,你们俩说的话,接触的时间都比过去几年要多得多吧,现在还住一起。”池觉感叹,“一开始我还真担心你们会打起来。”
这句话一下子将闻栩心里的愧疚拉开。
过去的几年,不管是第一次见面的高三还是成为室友的大学三年,闻栩似乎总在自以为是。
他给许同璋套上一个又一个刻板印象,而现在那些印象被一个个打破,甚至,闻栩亲眼见过的他强迫易于搞同性恋这件事情都不是真的。
易于是许同璋的朋友,这个事实还是在看到租房合同那头的房东名字时,闻栩才彻底确定。
“我的问题。”闻栩整理好所有因为误会而产生的情绪,总结出这句话。
当然,池觉不了解那些事情,对此只一笑了之,“该是你的问题。我早就跟你说,许同璋长这么帅还这么好说话,人能坏到哪里去。”
那还是有点恶劣倾向的,或者说,在有些方面,可谓是胆大包天。
不过这话闻栩没说出口,他笑着嗯了声。
许同璋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抬脚看了眼湿透的裤脚,在玄学——有人在想你,和医学——你要感冒了之间老老实实选择后者。
他还在盘算着待会冲个感冒灵,洗个澡后出门去酒吧地址考察下,不过刚开门就和独自在家的木鱼同时定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嗨。”许同璋声线一抖,小心翼翼开灯,往客厅内移动。
说实在的,许同璋算不上怕狗,但不熟悉的大狗离得近了,他确实会下意识担心对方冲自己叫。
好在木鱼看起来还算听话,看到来人并非闻栩后摇尾巴的频率变低,汪了下,很小声,又跑进侧卧叼着一个空饭碗,放在许同璋脚下,自来熟地往这边蹭。
裤脚还是湿的,许同璋往后躲了下,“找我没什么用啊。”
萨摩耶可能是听懂了这话,发出的声音明显沮丧。
许同璋做好了心理建设,慢慢蹲下身,见木鱼没有咬人的意愿后试探着伸手,而木鱼正好将脑袋往手掌心上贴,还前后左右蹭了蹭。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剃了毛的脑袋与掌心的相接处传到手臂,一直到达大脑皮层,炸开一道花。
这导致许同璋接下来的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他逐渐适应,开始主动摸着木鱼的脑袋和身体,“我不知道吃的摆在哪里,只能等闻栩回来。你能听懂吗,闻栩,等他回来。”
木鱼朝侧卧方向汪了一声,大有带着许同璋去找的意思。
“我不能随便进。”许同璋摆手拒绝,实在没办法,给闻栩发了个消息。
[许:你怎么养孩子的!]
[木鱼:?]
[许:@木鱼 他饿了怎么办?]
[木鱼:又撒娇]
许同璋翻来覆去把这几个字看了好几遍,回了个“有病,谁撒娇了?”
[木鱼:……我说他。方便接电话吗]
又是电话,许同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来电存有应激反应,他一听到电话铃声,心跳就开始加快。
但是木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许同璋不忍心拒绝,毕竟特殊情况还是得特殊对待。
[许:打。]
手机上立马出现来电,许同璋一边安抚着木鱼,一边接通。
“要开免提吧?”许同璋问。
“嗯。”
免提一开,闻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的那一刹那,木鱼变得神采奕奕,连汪几声。
只是没等他开心几秒,闻栩的话又把热情全部浇灭。
听闻栩话里的意思,木鱼每天吃的东西都是定时定量,就算闻栩不在,狗粮机到时间也会出食。
而小狗现在叼着碗,无非是想要提前吃点零食。
“撒娇他最擅长了,别管他。”闻栩说到木鱼,声音里多了些暖意,以至于许同璋听到后面他说的话都不觉得是故作姿态。
闻栩说的话极其有礼貌,“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烦,可以把他赶进我房间里。”
“哦好。”许同璋挂掉电话,看着蔫巴的木鱼,“没办法,他不让。”
见木鱼没什么反应,许同璋叹了口气走进主卧。
洗完澡喝完药后,许同璋穿着睡衣斜靠在沙发上刷视频。
本来他是想去酒吧看看,但他看着还在客厅趴着的小狗,打消了这个念头,跟易于说了声明天去看。
闻栩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要是一整个下午小狗都这样,哼哼唧唧没有元气,未免也太可怜。
许同璋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于心不忍。
其实这是木鱼想找人玩的惯用的技俩,对闻栩没用,但是对这位心软的新朋友特别有用,第一次就得逞了。
许同璋唤了声木鱼,招了招手,“过来。”
木鱼闻声而动,蹿了过来。
“不知道你爱玩什么,你就跟我一道刷视频吧。”
木鱼哼唧一声,钻进许同璋怀里,也不乱动,比闻栩顺眼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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