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眠同学

　　Chapter 13

　　那时已经近晚上十点，同学们开始零零散散的往回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面对面站着。
　　时衿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好这样默默地抬眸同他对视，安静到和平时完全两个模样。

　　她的视线尽头是一座灯塔，穿透夜色的暖黄光束混合着海边渐渐淡去的蓝色调，光影不断跳跃在他的脸上，模糊但却生动。

　　许久之后，见时衿眠还是没有说话，他只好抬手轻轻嘣了一下她的额头。
　　收回胳膊，他这会儿十分轻松的就能勾过她的背包：“走吧，看样子是等不到你的回答了。”

　　时衿眠讷讷地揉了揉被他手指弹到的地方，撇开目光，低低的降调‘哦’了一声。

　　“哦，”他笑着学她语气说话，“你走前面，我在你后面走。”
　　“……”

　　她慢吞吞地挪步，一颗圆圆的脑袋徐徐埋了下去。
　　他倒还当真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慢慢来。

　　旁人若从远处看，就能看到这两个人每一步迈出的脚都相同，龟速向前，仿佛绑了一根绳般。

　　他低头看着她刚才迅速将马尾拆掉，重新扎成的丸子头。
　　松散的小揪揪边散下了几缕未扎进去的碎发。
　　他抬手，想帮忙把头发塞进发圈里。

　　“那个——”

　　时衿眠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想说话。
　　孰料身后的人一心正在想着其他事，压根没注意到她已经站定。

　　距离太近，等时衿眠反应过来的时候，险些就撞到他的下颌，她心头一颤，后仰了些身体。
　　下一刻，他本在她后脑勺的手下意识地松开，迅速虚搂在了她腰后的位置护着。

　　四目相视。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染上了潮气，变得黏稠。
　　暧昧悄无声息却有肆无忌惮地缠绕在两人之间。

　　“……”
　　时衿眠一时间懵忡，好像有个透明的气球将她紧紧包裹在其中，全然隔绝了一切的声响，只能看见眼前的他。

　　而那么近，他却没有松开他。

　　等到一根无形的针将气球戳破，耳畔重新回荡起浪花拍岸的低吟和热闹的交谈声时，她才蓦地清醒过来，面颊迅速升温，心跳狂跳不止，荒唐地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她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咕噜滚回房间，倪初迩看见她爆红的脸，吓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她也慌了，摸摸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脸温。
　　心里想的全是，完了完了，肯定被他看见脸红了，这以后该怎么办呀？

　　临睡前，她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
　　也就是那几个瞬间，她几乎是明确地知道自己产生了一种叫做‘心动’的因子，但她不敢承认，更不敢说。

　　最后，她找补来的理由，是前几天晚上熬夜看了好几篇杂志里的言情小说的结果。
　　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成了一位胆小鬼。

　　第二天醒来后，时衿眠感觉状态好多了，在大巴上面对身边坐着的他，她也只是不自知的红了耳尖。
　　几个小时的车程，两人都照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但在下车时，她却意外发现了被她完全揪皱了的衣角和出汗的手心。

　　最后一晚，时衿眠又一次输了真心话大冒险，同学们给她选的大冒险是去拥抱一名异性至少十五秒钟。

　　异性……
　　她的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他。

　　正好，她也想确认一下前一晚的心动是否是偶然。
　　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往他身边走去。

　　在他张开怀抱的那一刻，时衿眠忽地看见了他放在凳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而上面的屏保，居然是一张他在艺术节上偷拍她的合照——他悄悄比了个‘V’，错位托在她的下巴处，笑得温柔。

　　时衿眠拥在他的怀里，彻底乱了心跳。
　　或许还没有五秒，她就慌忙推开了他，生怕再多一秒，她响亮的心跳声就会出卖了她。

　　回到位置上，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她没有完成大冒险，让她吃桌上切好的柠檬片。

　　在嘈杂的欢闹声中，时衿眠的心却渐渐明晰了起来。
　　她笃定了一件事。

　　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

　　现在再看那些信，回想起那次的研学活动，时衿眠仍旧为那份独属于青春期的小小躁动而感到心动。
　　也很慨叹，心底的一小片柔软地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他在那时，肯定不知道她在心里想了这么多。
　　而她必然也不知道他当时会写下的心理活动。

　　可能很早之前他们就有过心照不宣的对视。
　　彼此都不约而同的为对方多停留了几秒。

　　是一点一点撒下的小种子慢慢，相继冒出嫩芽。
　　初生的，青涩的，也是最纯粹的。

　　她缓缓摩挲纸张，接续着向后翻。

　　「2015年8月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已经一周没有来我家写过作业了。
　　我妈都怀疑是我欺负了你。
　　所以，你为什么不来呢？

　　——姜禹」

　　「2015年8月8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看到群里老班发的之前研学活动的照片。
　　突然想起了你在海边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你走了之后，我又待了一会儿。
　　那天的夜景真的很好，很适合表白（划掉）（涂黑）坐在那儿聊聊天。

　　再等一等，还是再等一等。

　　——姜禹」

　　「2015年8月19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感谢这次很难的数学暑假作业。
　　你终于想起过来问我问题了。

　　——姜禹」

　　「2015年8月31日 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开学了。
　　我们虽然是同一个班，但不再是同桌。
　　你坐在第三组第三排，而我在第四组最后一排。

　　但似乎这样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看你了。

　　——姜禹」

　　「2015年9月10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早上看到你手指上贴了好几个创口贴。
　　刚想问你的手怎么了，就看到你从身后变出了一朵蓝色的花，近了看才发现是朵手工花。
　　听你说是用扭扭棒做的，还特别强调是有多余的边角料才给我多做了一朵，书包里另外的一大捧是今天教师节给班主任的。

　　嗯，一朵就很够了。
　　很喜欢很喜欢。

　　——姜禹」

　　「2015年9月15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在语文课上偷偷看杂志被我抓住了。
　　盯着你的后脑勺看了很久，没想到你居然会转过身，眼神先是心虚的胡乱瞟，而后锁定目标瞪了我一眼，挤眉弄眼的让我不要举手打小报告。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姜禹」

　　「2015年9月26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中秋节，你把不喜欢的五仁和莲蓉口味月饼都塞给了我。
　　我说我们玩个盲吃的游戏，把所有的口味都切成了几个小块，摆在一个盘子里，闭眼用牙签戳，戳到哪个吃哪个。

　　你好像今天的手气不太行，一连戳了好几个五仁，而我戳到了好几次你喜欢吃的鲜肉。

　　看你苦着脸，我作弊把剩下你讨厌的都给吃完了。
　　真的好撑。

　　——姜禹」

　　「2015年9月28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明天是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
　　晚自修看你一直在深呼吸。
　　别紧张，你肯定可以的。

　　——姜禹」

　　这回鼓囊囊的信封里掉落的不再是照片，而是一张印着安城中学校徽的……草稿纸？

　　时衿眠把叠成方块的纸打开，入目就是几道物理题和数学大题的解法。
　　太久没有见到的公式和符号以一种很是暴力的方式进入了她的大脑。

　　时衿眠果断选择眯起眼拿远，这个动作却让她一下注意到了这张纸的右下角有几行颜色不一的小字。

　　她疑惑地收回手，看着上面两种熟悉的字迹在“对话”，才想起了这是她和他当时在传的纸条。
　　隔了好远的距离，戳了好几个人的后背和胳膊，才来回传递的纸条。

　　——[红字：这是考试频率很高的题，最后几道大题大概率都能套这个公式和思路。]
　　——[黑字：呜，我看不进去 T T]
　　——[黑字：晚上回家请我吃两根冰棒好不好？让我缓解一下情绪。]
　　——[红字：你想吃直说就行，都会满足你的，但是两根不行，最多一根，吃坏了怎么办？先看题。]
　　——[黑字：你好无情，偷你冰箱 bibibibi]
　　——[红字：别传啦，再传真不用看题了。别紧张，你肯定会考很好的，我要努努力超过你。要是超过了你，就是你请我了。]

　　时衿眠记得那之后她确实没再传，而是扭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然后蹙起眉头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而他没有一点儿脾气，只垂头低声笑了出来。

　　……

　　当下，她也同样垂眸浅笑。
　　看着金色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在跟前的地毯上碎了一地。
　　她挂在沙发边的双腿不自觉的前后随意晃动。

　　「2015年10月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在这么好的假期里公布成绩，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嗯……
　　以上是你在点进查分系统前的愤恨，然后下一秒，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变脸，开心到跑过来和我击掌。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接下来的动作是一个拥抱，但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车。

　　你为什么不抱我了呢？

　　——姜禹」

　　「2015年10月1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老班突然通知让我去参加数学竞赛。
　　有一个多月的封闭集训……

　　——姜禹」

　　「2015年10月30日 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接到了你的电话。
　　你哭了，但我没有任何办法，越安慰你好像哭的越厉害。
　　心好乱。

　　——姜禹」

　　「2015年11月3日 大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打了几声闷雷。
　　希望你没害怕。

　　——姜禹」

　　「2015年11月20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比赛结束，你应该知道我们拿到金牌的消息了吧？
　　马上就能回去见到你了。

　　——姜禹」

　　「2015年11月2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之前落下的那个拥抱今天终于补上。
　　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变得更加呆呆的，也更瘦了。

　　——姜禹」

　　「2015年12月2日 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说我昨晚好像出现在了你的梦里，但死活不肯告诉我你梦到了关于我的什么。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姜禹」

　　咦，当时是做了什么梦，会让她在第二天想和他讲？
　　难道是太久没见，太想他了的梦？
　　时衿眠边看边想，同款好奇。

　　她把信纸翻到背面，以为他会故意把内容写在后面，结果没有；又拿起来对准光线，也没有暗藏的玄机。
　　最后，她甚至还起了想把信纸浸到水里，看看是不是有隐形字的念头。

　　一顿操作下来，时衿眠被自己的想法搞到咯咯笑。
　　那时候她没说或许真的就是没说吧。

　　不远处，布丁听到她的笑声，屁颠屁颠地从窝里爬起，朝她小跑而来，围在她身边转圈。

　　时衿眠顺手摸了把布丁背上蓬松柔软的毛，开了包肉干给它。
　　看它啃得正欢，她也继续开读。

　　「2015年12月11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对你的背影发呆已经成习惯了怎么办？

　　——姜禹」

　　「2015年12月18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上学期你带的那盆多肉植物开花了，一小簇的橙红色。
　　更多的时候是我记得帮忙浇水、晒太阳，那我可不可以有点私心地想着，在以后的某天，我也能在你心里开一小朵的花呢？

　　——姜禹」

　　「2015年12月2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又是一年平安夜，你还是吃了两个苹果。

　　——姜禹」

　　「2016年1月1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感觉这一年过得特别快。
　　似乎有了念想之后的时间都是加速成倍走的。

　　小眠同学，新的一年一定会更加快乐顺遂。

　　——姜禹」

　　「2016年1月1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拉我逃了今天的晚自修，去后湖边吹风听歌。

　　你最近应该很累，困了，无意识地靠在我肩上睡觉，垂下的左手正好落在我的掌心。
　　你的手有点凉，我没忍住还是偷偷握紧了些。
　　好小的手。

　　——姜禹」

　　「2016年1月23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末考结束。
　　恭喜我们通关了二分之一的高中副本。

　　——姜禹」

　　「2016年1月27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十七岁生日快乐。
　　祝你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吃蛋糕的时候，我把奶油抹到了你的鼻尖，看你傻乎乎地伸出舌头想舔，却怎么努力也够不上。

　　突然好想亲你一下。

　　——姜禹」

　　「2016年2月2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小年夜快乐。
　　今年你们留在这边过年。
　　我也是第一次包饺子，有点丑，但你还是很给面子地夸我，吃了很多。

　　——姜禹」

　　「2016年2月4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明晚要给我个生日惊喜。
　　我的惊喜能不能是你？

　　——姜禹」

　　「2016年2月5日 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对不起，没能赴你的约。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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