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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次日清晨徐岚是被陶广白电话叫醒的。
这货一年到头没个消停时候,徐岚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此人的旺盛精力。
是个上班的好苗子。
“你在干嘛呢,兄弟在家要无聊死了。”
“清晨六点。”得亏徐岚没有起床气,但一大清早被扰清梦任谁都难免心里烦躁,“你说我在干嘛?”
陶广白这厮丝毫不觉扰人清梦有多罪无可恕,臭不要脸地嘿嘿直笑,“我大年初一找你去呗,在家太无聊了。”
徐岚闭着眼睛,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大年初一来找我干什么,你不走亲戚啊。”
“这不有我哥吗。”陶广白嗓门贼大,徐岚没开免提都挡不住。
他俩说话把江寒吵醒了,小朋友发出无意识的哼唧声,嘟囔:“你干什么……”
徐岚立刻捂住手机音筒,“抱歉吵到你了,我去外面接。”
可为时已晚,江寒那点模糊不清的声响尽数传入,对面陶广白笑容微微一僵,“我靠,你、你谈女朋友了?”
徐岚:“?”
他关好卫生间房门,莫名其妙,“没有女朋友,是俱乐部的选手。”
“什么俱乐部?”
差点忘了,这工作陶广白还不知道呢。徐岚解释道:“电子竞技。”
陶广白来了兴趣:“啥游戏啊?”
“王者荣耀。”
“……”陶广白沉默顷刻,“草台班子也是好起来了。”
徐岚没接话。
陶广白又问:“哪家俱乐部啊?别是AIP吧,这战队去年,诶不对,一六年应该是前年,前年还打假赛被制裁了。”
如果只是打假赛倒不至于出圈,最重要的是AIP那个打假赛的选手还牵扯到一条人命,上了社会热点新闻头条。
徐岚没忍住好奇看过几篇,男生照片被各种人发布到网上,蓝头发,模样很是周正。
杀人犯罪归警察管,徐岚不爱看热闹,也懒得考古各家战队的黑料和历史,“不是AIP,是TGY。”
“操,忘了。”陶广白一拍脑袋,“你人都在华宜,肯定是TGY啊,AIP在长御。”
陶广白自顾自说到口干舌燥,敲定大年初一落地华宜去看新上映的动漫电影。
腿在别人身上长着,他想来徐岚自然拦不住。
细算起来他俩也确实挺久没见了,在学校的时候想不见都难,毕业后见面倒是更难了。
江寒被他们吵醒后迷糊半晌,也睡不着了。
等徐岚洗漱出来,小朋友从被窝里探出头:“你在和谁说话?”
徐岚:“舍友,他说大年初一要来找我。”
江寒眼神忽然清明许多,“大年初一?”
“对啊,说是有个……什么电影。”
“他是附近的吗?”
“他家怀州的。”
离华宜隔了十万八千里。
江寒撑起身子,不可置信:“他找你只是为了看个电影?”
“也不是吧。”徐岚想了想,“应该会在附近转转玩玩。”
“……”
好像一块巨石砸到胸口,又沉又闷。
难以言说的情绪,江寒抿唇,动静很大地爬回被窝。
徐岚头冒问号:“又怎么了?”
江寒:“困了。”
徐岚跟不上未成年小朋友的思维,斟酌道:“那你再睡会儿。”
江寒:“……”
睡就睡!
徐岚莫名其妙。
“小鬼发什么神经……”
现在到大年初一还早着呢,整天闷在俱乐部也烦,徐岚买了些小烟花,晚上陪江寒在俱乐部院子里玩。
装得再深沉也是个小屁孩,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没几个对烟花有抵抗力。
“徐岚这个!”江寒拉着他袖子,“这个好看!”
小朋友眼睛又大又圆,比烟花还要亮眼,笑起来特别招人喜欢。
徐岚配合着哄他:“好看好看。”
江寒不满意:“敷衍。”
“啧。”徐岚被他翻自己白眼的小表情萌到了,心化一地,“我以后有孩子的话,也像你这样就好了。”
江寒:“?”
江寒看上去很震惊:“你想当我爸?”
徐岚:“?”
“兔崽子!”徐岚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掴了一巴掌,“乱说什么胡话?”
“我是说我结婚以后有了孩子,不是说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徐岚谈结婚江寒就浑身不得劲,尤其是胸口位置,又是那种又沉又闷的感受,喘不上气。
徐岚看他突然不说话,疑惑道:“怎么了呀?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江寒努力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下去,尽量语气平静地说:“你很喜欢孩子?”
徐岚认真想了想:“没有人不喜欢自己孩子吧,我这个年纪思考结婚孩子也正常。”
江寒:“你才20岁。”
徐岚纠正:“是24,过完年了。”
江寒据理力争:“没有过生日。”
“过不过都一样啊。”徐岚说,“结婚养小孩早晚的。”
然后江寒就不说话了。
徐岚疑惑又踩到了小少爷哪个雷点,两下手机铃声给两个人同时叫回了神。
江寒翻出手机看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
徐岚问:“怎么了?”
江寒闷声:“我爸。”
“那快接呀。”徐岚说完想到了什么,“哦,我去宿舍等你。”
说完很识趣地转身,步子没迈开,江寒拽住他说:“不用。”
然后反手按下接听。
徐岚屏息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他去看江寒,奇怪的是接到父亲电话江寒竟然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对方声音深沉,压迫感很强:“还在俱乐部?”
江寒“嗯”了一声。
“出去几天翅膀就硬了是不是?连过年回家都得让我去请你?”
四周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徐岚喉咙发紧,浑身发毛。
当事人却神色如常,还不如跟他吵架时候表情鲜活:“我要是过年回去了,能不打职业吗?”
这是什么要求?
徐岚疑惑地看着他,江寒没开免提,听不到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只能靠江寒说的话进行自我脑补。
能确定的是对方说得话肯定不好听,因为江寒的脸色特别难看,比他刚开始见到江寒的时候还要阴鸷。
“那你就别管我,我在这里不正是合了你们的意?”
“……”
“我死外面也不用你管。”
说完这句,江寒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被迫见证全过程的徐岚震惊之余不忘安慰:“你还好吗?”
江寒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远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络绎不绝,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宛如真空。
院子里因为他们只是来放烟花,所以只亮着一盏路灯,在黑夜里效果杯水车薪。而徐岚却在这种环境下依然看清楚了江寒眼底的潮湿。
太多难过挤在江寒的两只眼睛,装不下的就从眼尾划过脸颊。
极轻的一声哽咽。
徐岚说:“江寒……”
“我不想打职业。”江寒前言不搭后语地,“我也不想在这里,我只是想回家……”
“但是我没有家能回去……”
“哪里都不好……他们都对我不好……”
“江寒!”徐岚长臂一伸抱住他,感受着他抑制不住地颤抖,“你冷静点,你慢慢说好不好?我在听,我在听的。”
青年身上是严冬都无法冲破的温暖,江寒死死攥住他的衣服,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能够活命的浮木。
“岚哥,你知道吗……”
徐岚心疼得呼吸都不顺畅,“你慢慢说,我慢慢听好不好?”
江寒哽咽道:“我没有妈妈了,我爸他骗了我妈妈,他把我妈妈害死了……”
徐岚瞬间如遭雷击。
很多年前。
江寒妈妈齐惠舒。
她出生在某个发展滞后的农村,是周遭人尽皆知的大美人。
因为太过漂亮,从小便有各种男人找上门来说媒、骚扰。
他们根本不看齐惠舒年纪够不够成年,也不看自己年纪,更别提撒泡尿当镜子瞅一眼自己是什么东西。
那些男人压根不把她当做人,在他们眼里,齐惠舒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宠物。
归功于他们的短浅认知,认为娶老婆所需钱财都大差不差,既然差不多,肯定想选一个更加讨人喜欢的女人。
而容貌出挑的齐惠舒自然是他们的最佳人选。
那年齐惠舒才17岁,高中。
晚间自习下课,天色伸手不见五指。
齐惠舒像往常一样回家,却就在路上出现了意外。
邻居男人多次上门说亲无果恼羞成怒,竟然跟踪齐惠舒回家,半路劫持,把她侵犯了。
年仅十七岁的齐惠舒独自到警局报案,谁知却被母亲死命拦了下来。
“小舒!你才十七,你报了警这事就要传开了!到时候街坊邻居都知道,别人都会知道的,你以后怎么办啊?你是个女娃!你脏了没人要,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啊!”
齐惠舒就这样错失了报案机会,可是心灵受到的创伤太大,她辍学了。
后来她被侵犯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在村里面传开了,骂她是千人骑的裱子、造谣她辍学是因为做皮肉生意染上了病。
言语是无形利刃,一刀一刀刮在齐惠舒身上。
没有人听她的解释,也没有人相信她的解释,人们只能听见自己想听见的,根本不管真相究竟如何。
人人都骂她有脏病,对她避之不及,更别提会给她工作。
最终齐惠舒坚持不下去了,在某天偷了母亲五百块钱,毅然决然离开了老家。
再也没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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