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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难杖责
几位女官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丁掌衣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这位容华娘娘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月容绕着琳琅走了一圈,眼中闪过几丝惊愕,随即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转身走到姝容华身畔俯身耳语道:
“主子,她就是那个司衣司女史李琳琅。”
月容此刻倒是不介意让姝容华注意到琳琅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主子非但不会举荐琳琅,反而会重重惩治。而经过此次,想必主子再也不会试图选用外人了。
姝容华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在这里让尚服局服侍,只是借机羞辱沈嫔罢了,本想再挑剔司衣司一番就离开,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她把玩着手上的一对碧玺珠软镯,微微眯了眯双眼,此前通过打压沈嫔而得来的好心情此刻一扫而光:
“竟然是你,抬起头来。”
琳琅心底不好的预感一点点加重,惊惧不安油然而生,幸而入宫后学会了如何不露声色,她狠狠将这些心绪强压下去,微微抬头,只露出了不怎么精致的双眉。
沈容华却俯身向前,干脆利索地用两指狠狠掐住琳琅的下巴,直接将她的整张脸抬到自己跟前,仔仔细细地端详打量。
那冷厉的眼神好似一把弯刀,一寸一寸地刮过她的面皮,刺痛无比。
琳琅虽然用黄粉掩饰容貌,可也架不住对面这般仔细的审视。
粉若桃花的指甲嵌入她的下颌,越来越紧,琳琅被掐得生疼,却无法动弹,眼中不由得泛起泪花。
“你倒是福大命大,”
姝容华怒极反笑,终日打雁倒被雁啄了眼,她竟叫这起子人给糊弄住了。
“但今日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姝容华慢慢松开了手,镂空点翠护甲在琳琅脸上一点点、从上到下地拂过:
“这张脸生的倒是不错,可惜了。”
今日无论如何,此人断不能留。
沈嫔不明就里,但是也看出了琳琅的处境不妙,正准备开口询问。宋司衣暗道不好了,上前一步,企图周旋。
谁料姝容华骤然发难:
“大胆,你竟敢以下犯上!”
琳琅眼前一花,随即天旋地转,向后栽去,她被姝容华狠狠踹了一脚,身形不稳,滚落在地,脸上长长两道被护甲刮出来的血痕。
与琳琅一起坠下去的还有一只碧玺珠软镯,碧玺珠与翡翠段散落一地,玲玎作响,飞溅在她手边。
琳琅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来不及挣扎起身,便被姝容华带来的宫人钳住,强迫她跪倒在地。
月容迤迤然越过狼狈不堪的琳琅,拾起地上碎落一地的珠子,用帕子包住:
“李女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故意毁坏皇后殿下赐给我们娘娘的镯子!”
姝容华直起腰,另一只碧玺珠软镯在她腕间若隐若现。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琳琅,眼神轻蔑,仿佛在欣赏她的垂死挣扎:
“给我拉下去打!”
那声音像淬了毒,让人心神俱裂。
姝容华带来的宫人一言不发执行她的命令。
“住手!你要在我宫里干什么!”沈嫔匆忙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知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
姝容华心情颇好地摘下护甲,用月容献上的帕子擦拭着指尖:
“不过是责罚一个以下犯上的奴婢罢了,沈妹妹怎么不心疼我这个主子,反倒替那个奴才说话了。”
“朱应真!你别在我宫里发疯!”
沈嫔被气到发抖,直接喊出了姝容华的名字:
“你想怎么责罚你自己宫里的宫女,我不管,也管不着,但这里不是你的含章宫,她也不是你宫里的宫女,她是尚服局有品级的女史,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冒犯于你,纵使她犯了错,你也没有权力在我宫里处置她。”
琳琅知道姝容华今日怕是不肯轻易放过她,亦是挣扎喊道:
“娘娘!即便下官犯了错,也需得由宫正司来惩处谪罚。容华娘娘,您既然非要治我的罪,也得按着宫里的规矩来!”
这是琳琅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现下此处无人能压住姝容华,宫正司掌宫人刑罚,但只要宫正司能来人,势必会查证,宫正司手段了得,又直属陛下皇后,不会因为姝容华是后妃而故意偏袒讨好。
司衣司来的人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
宋司衣亦是上前:
“容华娘娘,若是李女史有什么失礼之处,不必让娘娘您亲自动手,宫正司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姝容华却是笑了,根本不理会宋司衣和琳琅,直截了当拿身份压人:
“妹妹你是说我是故意损坏皇后殿下赐给我的镯子去陷害一个小小的九品女史吗?她以下犯上,胆敢冒犯于我,我一个容华,竟然连一个女史也不能惩戒了吗,给我拖下去!”
沈容华的宫女碧竹想要出去请人,但月容却带着人直接拦在了宫门口,不让任何人出去。
“朱应真,我处处忍让,你却变本加厉,竟然要在我宫里行凶!”
不耐烦之意在姝容华的眼底堆积,被这些人反驳出了火气:
“不过发落一个小小的女史,妹妹你这么生气作甚,她不仅以下犯上,还打碎了皇后殿下赐予我的镯子,难道不该罚吗!还是在你眼中,不论是我还是皇后殿下,都比不上区区一个奴才?亦或是说在妹妹眼中即便如此行事,也不该惩处一二吗?那妹妹的脾气也未免太好了些。”
谁看不出这是姝容华有意刁难?当时事发突然,在场多数之人都没有看清事情缘由,还没来得及细查,她就一口咬死琳琅犯下这两条罪状,寸步不让。
姝容华有意速战速决,这样拖下去,保不齐又会有谁跳出来阻拦。
她目光直直看向沈嫔,暗含威胁之意:
“沈令容,我想做什么,以你的家世地位,你根本阻止不了,从前如此,如今亦如此。”
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之人,既然沈妹妹都给她求情了,那便小惩大诫一番,就杖三十吧,就当给个教训。”
沈嫔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拦不住一心想动手的姝容华。
琳琅就被硬生生拖了下去,她自知再挣扎下去也无用,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握着拳,任由恨意在心底蔓延。
她的眼神扫过左边跪着看向她的着急愧疚的宋司衣,扫过右边一脸怒不可遏的沈嫔,最后仰头遥望正中央高高在上的姝容华。
自入宫起,位卑人轻,她处处小心,谨言慎行,不曾真真正正抬起过头注视着这些贵人们。
琳琅就这般死死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一寸寸刻在心底。
她今日,决不能死在这里!
那板子打得又快又狠,显然是直接奔着取她性命而来的,不死也半残。
琳琅死命硬抗着,紧紧咬住唇,嘴边鲜血淋漓,目眦尽裂,却始终一言不发。
姝容华挑眉,嗤笑一声:
“倒是个硬骨头。”
没几息,浅青色的官服上便洇出一团又一团殷红,下身皮破肉烂,浸着血的皮与肉和衣裳模糊在一处,惊心怵目,一片狼藉。
板子声从清脆到厚重,琳琅眼前一阵阵发黑,喉中一片腥甜,细密的汗珠滴进眼中,痛到极致就变成了麻木,到后面只有随着板子的落下才会抽动一下手指,最后便是无尽的冷意。
沈嫔气急了,心口发堵,白着一张脸靠在贴身宫女碧竹身上,倒是计从心上来。
这是一个好机会,反正她也没什么脸面了,不如闹得再大些,闹到她收不了场!
她狠了狠心,朝碧竹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一头栽倒在地。
碧竹心领神会,满脸的惊慌失措,大声嚷嚷着:
“不好了,我们娘娘被吓晕了,太医,快传太医来!”
姝容华忍不住皱眉,最终还是开口:
“停!”
她可以仗着身份去为难责罚一个小小的女史,但是却不能让沈嫔出了差错。
“云清,你去请太医。”
姝容华身边的大宫女领命而去。
而院中的琳琅已然双目紧闭昏了过去,身下一片血淋淋的,煞是唬人。
姝容华冷眼看着,想必这人也活不了多久,她不能当庭把人打死,但是之后这人若是熬不过去,这就怪不了她了。
出了承明宫,在轿辇上让冷风一吹,姝容华的理智倒是回来了不少,刚刚一见那个小女史的脸,她便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自从看到这人之后,她便明白之前自己是让她哄骗了,沈嫔复宠说不定也和她有关,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
但今日确实闹得有些大,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
“不行,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上阳宫是除了陛下居住的紫宸殿之外,位置与风水最好的一处宫殿。
这里是历代皇后所居之处。
上阳宫大宫女云意步履稳重地走进后殿,不到一刻钟又带着皇后殿下的口谕出来。
刚穿过长廊,便迎面碰见了被小宫女们迎进来的珍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万安。”
这位颇为年轻的盛宠贵妃,熟稔地亲自扶起了云意,那双叫人见之难忘的水杏眼正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让我猜猜看,你是要去承明宫对不对?”
右殿书房之中,皇后正在看折子,长御姚华在一旁侍奉笔墨。
这位举天下共养的皇后殿下只穿了一件家常衣裳,发髻上象征似的簪了一支代表身份的凤鸟步摇钗,和两小支雅致的白玉钗。
第一眼看到的绝不是她雅致脱俗的容貌,而是雍容华贵的气度,和端庄大气、无可挑剔的仪态。
年关将至,一堆东西都要她拍板过目,而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了。
等到珍贵妃到了,皇后才停下了笔。
“姐姐!”
珍贵妃熟门熟路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可没等与皇后说上两句话,便又有宫人进来回禀道:
“殿下,姝容华娘娘求见。”
皇后微微颔首:
“知道了。”
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珍贵妃:
“你可要跟我一起见她?”
珍贵妃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从腕子上取下的水晶十八子手串,坠脚处的珊瑚佛头一甩一甩的,让她身后的宫人眼皮直跳。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见她,但我倒是想听听她是怎么个分辨的。”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颇为纵容:
“既然想要听墙脚,还不快快先过去藏好,别光顾着看热闹,反而漏了你的狐狸尾巴!”
“姐姐惯会取笑我。”
珍贵妃孩子气似的扔下手串,扭头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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