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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人生,黑白如棋
(十二)人生,黑白如棋
“赵珂初段也很不错,应对得非常灵活。”近藤光虽然更欣赏苏曦夜,但对中国的小选手评价也不低,中国和韩国的选手实力强劲,是值得欣喜的,在近藤光看来,这让人看到了围棋的希望,也正是佐为希望的。
这么多年,除了在大阪收了浅野这个弟子,他一直在寻觅,寻觅那些在棋盘上有着秀策影子的孩子,浅野天分不错,性格也像自己,今年十五岁了,实力在日本少年棋士中算顶尖的,但和中韩比起来,还在输赢之间。而苏曦夜,她太像佐为,在棋盘上,简明幽长,妙入精微,于渺无形处,隐肃杀之机,同时,吸收高永夏等韩国棋士的长处,塔矢说得没错,她,应该是为“秀策流”而生的。
“高永夏最得意的弟子,她真是实至名归。”中国领队感叹。
终盘,中韩主将之战以半目之差决出胜负,苏曦夜以中盘前精妙之布局胜出半目,次将金英勋输给了中国队,三将朴志和赢回一局。两队实力相近,对抗起来,悬念迭起,精彩纷呈。
“这一届的北斗杯真是精彩,希望围棋界的新鲜力量能源源不断啊!”
“是呀,这次比赛涌现了许多有实力的新人呀!”
棋迷们高度评价了此次北斗杯。
近藤光和塔矢亮也觉得不虚此行,仓田厚则跟那些大叔一样,围着苏曦夜签名,近藤不禁想起当年仓田死皮赖脸地送给自己他的签名折扇,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明天,林日焕家里有棋士聚会,后天,有个艺术展,去吗?”主办方代表林日焕正在台上作总结报告,塔矢亮轻声问近藤光。
近藤有些诧异,艺术展,塔矢亮很少涉及围棋之外的东西,他自己则完全一窍不通。
他正要问原因,就见苏曦夜走过来,对近藤光说:“近藤老师,难得来韩国,您后天有什么安排吗?”
“哦,还没有。”
苏曦夜递了一个精美的信封过来,说:“青山画廊,后天九点,苏珊娜个人艺术展,欢迎您来。”
近藤光看了一下塔矢亮,眼中有着意味深长的疑问。
“苏曦夜,你和苏珊娜………”塔矢亮随口问着。
“苏珊娜也邀请您了,那真是荣幸,您会知道的。”苏曦夜没有说出的真相,塔矢亮心内有隐隐希翼,这个时候,他没有追问。
“什么艺术展?”洪秀英总算有时间跟近藤光说话,今天苏曦夜的表现让他也无话可说,平和的态度又回来了。
“对不起,秀英老师,我没带多的邀请函,不过非常欢迎你来。”
“永夏去吗?”
“苏珊娜刚才已经邀请了师傅,不过师傅没有空。”苏曦夜笑道,说,“这两天我都在苏珊娜那里。”
“是吗,她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是,这次会多停留一些时日。”苏曦夜一脸喜悦,说,“之后会去新西兰。”
“你也别太忘形,还要准备女子围棋对抗赛呢。”洪秀英忍不住啰嗦了两句,林日焕致辞结束,走了过来,拍拍秀英的肩膀,笑道:“你也太操心了,秀英,让曦夜休息一下吧。”
苏曦夜还想跟近藤说什么,不过听见身后有人叫,随即转身过去了。
塔矢亮见林日焕和近藤光说话,拉过洪秀英,悄声问:“苏曦夜和苏珊娜,是什么关系?”
洪秀英一下笑出声来,说:“你不知道?”
塔矢亮摇头,秀英轻声说:“母女,苏曦夜是女摄影师的女儿。”
塔矢亮惊在原地,几乎没反应过来,甚至没听见洪秀英对他说:“近藤刚才说会多留几天,我家也挺大的,我已经邀请他去我那里住了,你没意见吧?”
看对方没什么反对意见,洪秀英没理会塔矢亮的震惊。
塔矢亮心底的猜测已经有六分成真,他闭上了眼,觉得,也许,这真的是天意。
他从来没有想过,和那女摄影师有任何瓜葛。
可有时候,人的感情是无法控制的,正如棋局的发展。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纵横阡陌,妙手无形,云起云散。
斯堪的纳维亚风格的画廊,是日本人的投资,却满目是苍白的简洁线条,原木,皮革,简单与实用,仿佛北欧海面上的风,透着粗犷的原色,与巴洛克如同两个极端的艺术风格,直线与直角构成的空间艺术,稍许突破了完全的现代工业元素,怀旧,加上一点点的乡村原始情调,自然主义,与北欧艺术的完美结合,黑与白的单纯世界,正如棋盘上的黑白交错。
苏珊娜的作品却不是这样的苍白,那些信手涂鸦的色铅笔插画,淡彩,油画,摄影作品,手工雕塑,陶艺……都如同北欧极光,在一片原色背景下绚烂夺目,展出的布置也极尽唯美,突出了自然主义的个人风格,通草,向日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都是精心制作,衬托着艺术家的独特审美和艺术情趣。
艺术展开幕的日子,女摄影师很少穿这么素淡,亚麻色长裙,长长的卷发只用丝带挽起,全身的装饰只有手腕上草编饰带,加上无名指上的一枚粉钻玫瑰戒指。
苏曦夜早餐时便发现了,直到弗兰德去停车,才随口问:“什么时候的事?”
苏珊娜见女儿盯着她的手,马上会意地笑了,愉悦地答道:“昨晚……”
“恭喜。”苏曦夜用英语说了一句,然后便不再问什么,眼里,却保留着笑意。
苏珊娜没有要进画廊的意思,斟酌了一些时间,还是说出口:“虽然我知道,不过,还是想问,亲爱的,爱丽丝,你是否考虑过,我是说,换一个生活环境,我,指的是,弗兰德在奥克兰郊区有一个很舒适的小农庄,你知道,最原生态的那种………”
“妈妈。”苏曦夜很少用韩语说这个词,“您知道,我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色彩。”
苏珊娜知道这不是理由,但话已经出口,必须说完:“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给你一个家…………”
“苏珊娜……”
苏曦夜眼里的笑意消失了,低下头,理了理思绪,紫发飞扬,沉敛声音说道:“我们说好,不说这个的。”
“可是……”苏珊娜还想说点什么,但弗兰德已经停好车走过来了。
苏曦夜并不喜欢这样的尴尬,不是她不爱苏珊娜,只是,她不喜欢这样拖泥带水。
“我们说好,永远是朋友,互相尊重各自的生活。”她把声音压得更低,苏珊娜向弗兰德露出灿烂的笑容,掩盖了脸上的失望和愧疚。
“围棋的世界里,黑永远是黑,白永远是白,苏珊娜,我爱你,没有怨恨过你当年的决定,既然你已经选择了你的生活,那么,就没有回头路了。”苏曦夜说完先走了,她并不想说这样绝情的话,但,她不想因为爱,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她可以离开永夏老师,但,无法离开围棋。
苏珊娜终于明白,女儿,永远都只会属于围棋。她停下抚了抚头发,掩住眼角的湿润,曦夜已经长大了,她能给予的,已经没有什么了。
既然这样,怎么能自私地要求对方付出呢,她原本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自然不能要求女儿做什么。
她甚至不如高永夏对她了解,她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不喜欢什么人,或者,她平常喜欢和什么人一起,她都不清楚,对她热爱的围棋,她更是一窍不通,只知道她很出色,但到底出色到什么程度,不清楚。
曦夜已经十三岁了,这个年级,也是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了。她整天地下棋,上学,她会有这方面的心事吗?
苏珊娜突然觉得她当年漫不经心带到世上来的这个生命,十三年来在她面前就是一片空白。她们真是像朋友一样,几年见一次,彼此心里有对方,但却有各自的生活,而且,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这是一种洒脱,亦或悲哀。
苏珊娜知道已经不必再说什么了,曦夜已经给了她答复,新西兰,她梦中的家园,却不是少女棋士心中的家。
她淡然地笑了,是的,她应该遵守她们之间多年来形成的约定。
既然,当年已经选择了未来的路—————
画廊二楼的角落,苏曦夜从开幕一直坐在哪里,望着落地窗外发呆,直到,一只手在眼前晃动。
“喂,怎么了,这么忧郁?”
金英勋穿了一身白色短西装,不似平常那么随意,倒显出几分不羁的帅气,看到苏曦夜一身T恤牛仔,笑了。
“今天可是苏珊娜的艺术展,你就这么随意?”
“我们说好,各自尊重对方的生活。”苏曦夜搅动着面前的一杯冰冻柚子蜂蜜柠檬茶,用一种很陌生的口气回答。
“你们不像母女,倒像朋友。”金英勋察觉到了异常,帮自己拿了一杯咖啡,坐下,托着脸问,“吵架了?”
“没有,只是,她突然想安定下来。”
“所以想让你一起?”
金英勋几乎不假思索默契接话,苏曦夜金褐色深眸波动流转,低下睫羽,同样伸手托住脸颊,叹了一口气。
“新西兰,听说是个美若仙境的地方。”
“可那里没有围棋。”
金英勋掩面而笑,死党的心思他还不知道,围棋就是她的一切。不过,苏曦夜心底对家的渴望,是连高永夏也不知道的。
“那,永夏老师,知道吗?”金英勋很喜欢咖啡,但平常很少喝。
“他的性格你清楚,应该察觉到的,不过没说出口。”苏曦夜一直看着楼下门口,来宾很多,出版界的,艺术届的,学术界的,时尚界的,甚至还有一些娱乐届的。
“曦夜,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最近,好像有些变化?”
苏曦夜转回头,有些迟疑,说:“你指什么,英勋?”
“说不上来,北斗杯开始以来吧,你好像对日本棋士,特别留意。”金英勋突然瞥见楼下出现的身影,心里道:真是,刚说到日本棋士,结果—————
“秀策流对我来说,很重要。”
“就算那样,也———”
“围棋是没有国界的,英勋。”苏曦夜对棋院内部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从来就没遵守过,比如前辈棋士对后辈棋士的不尊重等等。
“我知道,你可以因为超群的实力漠视那些人际交往,不过,对前辈的喜好,我想你不能太————”金英勋一向机灵狡猾,不愿意看到曦夜吃亏。
没等金英勋说完,苏曦夜突然起身,以为她生气,谁知,转眼一看,正是几位日本棋士到了。
一起的还有林日焕和洪秀英,塔矢亮和近藤光也看见了苏曦夜,朝角落几张咖啡座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胖子。
“哇,苏曦夜,没想到你穿牛仔T恤也这么漂亮,和刚才那大美女风格不同啊!”那胖子堆叠着数不清层数的油腻下巴,一个劲儿夸夸其谈,金英勋才想起来,他是日本的王座,仓田厚。
“各位老师,欢迎你们。”苏曦夜只是简单点了点头,神情淡然。
近藤光突然在这里见到苏曦夜,一下子有些发愣,倒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塔矢亮心里早预料到,所以很平淡地回礼,只是看到苏曦夜脸上淡淡的愠色,眉色微变。
没等林日焕和洪秀英反应,苏曦夜径直还坐到了窗边。两位棋院前辈对望了一眼,并没有责怪,有些疑惑地也坐了下来。
“怎么了?”洪秀英一脸笑容,北斗杯苏曦夜的抢眼表现让他这个领队顺利过关,怎么说应该对人好点。
金英勋的眼色让林日焕也弄不明白了,问道:“怎么了,北斗杯你的表现让棋院很满意,媒体也是一片赞誉,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永夏骂你了?”
苏曦夜不说话,长叹了口气,无语地扫了一眼众人,又转头不言。
“你们就别问了。”金英勋赶紧发言。
塔矢亮还想问点什么,这时,苏珊娜过来了。
“各位老师,欢迎你们。”苏珊娜尽量不去注视苏曦夜的落寞,微笑道:“晚上还有个餐会,希望各位能参加。”
塔矢亮点点头,最欢呼的却是仓田,摩拳擦掌得兴奋道:“真的,餐会,又有好吃的,太棒了!”
“您太客气了,苏珊娜小姐。”林日焕几乎没见过如此优雅美丽的女摄影师,脱口称呼,苏珊娜旁边的弗兰德却自然地揽过她的腰,饶有深意地说,“还有个好消息要宣布,不过非常谢谢你们来参加苏珊娜的艺术展,她真的,真的非常有才华。”
洪秀英有点明白苏曦夜的淡漠了,和苏珊娜寒暄了几句,也坐到了窗边。
“不喜欢那外国人?”
秀英和蔼而亲切的问语,只换来苏曦夜一个眼波,塔矢亮同样不习惯那些艺术界名流的交流方式,坐在苏曦夜对面的窗边,注视着这个女孩。
她今天几乎连头都没梳过吧,紫发凌乱地散在肩上,普通的牛仔T恤,使她没有了赛场上的飞扬,倒多了几分凉风般的清冷。
她的眼神也没有平日的伶俐,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风姿华丽的人群,淡淡地,散发着落寞。
“不会是?”洪秀英一下紧张起来,站起来,突然惊愕地问,“苏珊娜想带你,离开韩国吧?”
“什么?”在场的几名棋士同时转过头,目光锁住了苏曦夜。
苏曦夜回头同时扫了一眼众人,依旧低头不语。
“永夏知道吗?”洪秀英激动起来,不禁涨红了脸。
金英勋一把洪秀英按在座位上,说:“秀英老师,你就别问了,曦夜已经拒绝了,让永夏老师知道了还得了。”
“哦,那么………”洪秀英和林日焕都明白了,苏曦夜是为了拒绝母亲的好意而闷闷不乐,毕竟,孩子总是想留在母亲身边的。认识苏曦夜这几年,总是认为这孩子爽直,坚强,可毕竟年纪还小,又从小没有在母亲身边。现在苏珊娜会在新西兰定居,看得出那自然学家是个很好的男人,当然是希望女儿能一起。
不过,看得出,苏曦夜是为围棋而生的,她离不开围棋。
“真的,不要紧吗?”塔矢亮突然说了一句推心置腹的话,让苏曦夜来不及思量,内心里却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唇角扬起微微的笑意,心道:日本人,说话都这么柔润,仿佛四月的樱花飘落,寂然无声,却点滴如尘,他的眼睛,黑若骤夜,亮若星河,淡若清癯深处的净色砂石,明净,却坚定。她摇摇头,用日语轻声答道:“不要紧……”
这一刻,静黯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
“什么?”近藤光开始听不太懂众人的话,这句日语却听懂了。
“没有,不要紧。”苏曦夜笑了,是释怀的笑,说,“苏珊娜有她的艺术,而我,有围棋,就够了。”
她是对着近藤笑的,对着这个永远热情开朗天真的大男孩笑的。
以至于金英勋有些愤愤地说:“你还有永夏老师吧?”
此话无疑激起洪秀英和林日焕脸色微变,苏曦夜倒大大方方地低头回击道:“他是我老师,不属于我一个人,属于韩国,属于整个世界棋坛。”
金英勋知道玩笑开过了,低声细语道:“惠恩可不这么想。”
“她一向都那样,你不是不知道。”苏曦夜总算让柠檬茶见底了,满不在乎地回答。
“是啊,是啊,一向那么唯我独尊,是吧?”
“这是尽人皆知的。”苏曦夜的语气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戏谑,在场的人也松了口气,连不懂韩语的近藤光似乎也明白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气氛总算是活跃了。
塔矢亮却觉得心底的明月似乎正在慢慢溢满水面。
抱了一堆吃的过来的仓田也感叹了一句:“世界棋坛失去一个美少女才是最可惜的,苏曦夜,你一定不能走啊,下次你来日本比赛,我请你去吃拉面,哈哈哈。”
“真小气,拉面,仓田老师,你也太————”近藤光忍不住讥笑仓田,仓田大囧,边往嘴里塞东西,边改口:“那,寿司,寿司怎么样?”
“那也太小气了,仓田王座,你看在今天苏珊娜这么招待你的份上,也该请最贵的。”洪秀英顺着近藤光笑道。
“那,怀石料理,总行了吧?”仓田继续下决心。
“啊,听说很贵的……”金英勋听说过,口水直流,“我也想吃。”
“不必了,仓田老师,呵呵。”苏曦夜礼节性地拒绝。
“要,一定要,哈哈哈。”
金英勋看胖胖的仓田实在好笑,几个人轮番讹诈着,实在是一幅热闹的场景。
这一切,都在苏珊娜的眼里上演,塔矢亮对苏曦夜的关注,也在她的眼里,他应该还不知道当年的事,那么,他,是不是,应该有知道的权力,苏珊娜在不远处,内心却在交结。
苏曦夜有句话说得对,她应该尊重她,也尊重他,塔矢亮。
既然上帝让他们再次相遇,那么,让他知道当年的事,也是应该的。
她心底暗暗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晚宴餐会,弗兰德特地安排的订婚仪式,因为两个人都崇尚自然随意,所以并不打算举行隆重的婚礼,只在新西兰的教堂登记结婚。苏珊娜在更衣室里,像个新娘那样盛装。她已经不再青春年少,保养得也不好,长时间的野外作业使她的肤色偏黑,这种健康的小麦色配上大朵雏菊,浓烈的田园风情依然是晚上宴会的主题。
曦夜的事,她很早之前就跟弗兰德说过,他很理解,也认为应该对她的女儿尽到责任,并尊重女孩的选择。所以,她请弗兰德,去请那个人,那个如同四月清风的棋士。
她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思考着怎么把伤害降到最低。
当年,当年的自己,哑然失笑中,苏珊娜.冈萨洛.洛纳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的莫名其妙和心血来潮,出身西班牙塞维利亚没落贵族世家的叛逆少女不理解母亲那虔诚到骨子里的宗教传统和高贵矜持,她那早就远走高飞的贫寒法国艺术家父亲的血液在自己的血管里喷涌,在西班牙,在塞维利亚,依据当地风俗,姓随父母中家世身份高的人,她是随母姓的,这意味着富足而宁静的完美生活,尽管如此,她却努力想要逃离这种刻板与约束,在自己的艺术创作生涯无数次被母亲干扰之后,她索性选择了一个让西班牙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遥远东方的朝鲜半岛。
她感觉自己当时如同一束野雏菊,急于流浪到旷野里怒放,所以她在巴黎转机时,随便选择了一个航班数字,结果,就是,当她半夜拖着行李箱上了飞机,翌日凌晨在绚烂的晨光中醒来时,看到的是陌生的东方面孔空姐,和黑红的圆形阴阳图案,她漠然不羁地蜜汁微笑,她喜欢这个图案。
一切,就像一场乘着风飞翔的梦,梦里,有天使在自己脑子里吹着长笛,悠美轻扬的乐章如同童年时在瓜达尔基维尔河畔伴随父亲进行色彩写生,沉醉在那鲜美的颜色中,勾勒出脑海中那婀娜多姿的关于阿罕布拉宫舞姬的迷梦。
如果那只是一场梦,苏珊娜知道,终于是要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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