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现在我以上帝的名义，宣布你们正式——”
　　“慢！”神父的声音被一个从门口冲进来的男人的声音所打断。李菲闻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男人正从门口走进来。他那熟悉又高大的身形，使李菲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李菲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男人是杨成言。杨成言从门口走进来，朝着台子上正中间的李菲走过去。待他慢慢地走进，唐立群也认出了杨成言。李建义和菲妈同样不好处理这种尴尬的情况。丁冉，李牧尘和柳夏他们也在观礼席上担忧地看着这一切。
　　他慢慢走到李菲面前，一直看着李菲，直到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杨成言默默不说话，李菲先是喜悦开心，后又满脸无措，开口道：“成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杨成言突然伸出手来要去抓李菲的手，唐立群见状，挡住了他要伸过来的胳膊。李建义和菲妈心下一惊，唯恐要出事，从座位上站起来。唐立群道：“今天是我和阿菲大喜的日子，有什么话，我们私下再说。”
　　李菲和杨成言一起来到二楼的房间里。
　　“成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这一年多都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李菲看着杨成言说道。
　　杨成言听到李菲温言细语地在关心自己，抑制住情绪，道：“一年前，所在的部队去投奔孙成，被冯维四的探子告密，计划失败。冯维四为了稳住军心，放出假消息说杀死了我。幸得许大帅力保，实际只是把我关在他的大本营，囚禁住我的自由。现在他已经失败，他的势力大部分都投了孙成，我就趁机逃了出来。”
　　他看着李菲说道，李菲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她之前从没见到过的东西流露出来，这让她隐隐地感到不安。
　　“没事儿就好。”
　　“所以你那么快就嫁给了唐立群？你之前一直在欺骗我，骗我说他和你亲大哥无异？你一直是在骗我是吗？你们真无耻！”杨成言一脸怒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成言，没有。你听我说。”
　　“和你结婚后的几年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唐立群在一起。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我真的很抱歉，我伤害了你。” 说着说着，李菲的眼泪无意识地流了出来。自从和李菲认识以来，杨成言从未见她哭过，这是第一次见李菲这样。
　　杨成言听了这番话，坐到沙发上，两手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头低着沉默了很久。李菲还是在原处站着，背对着杨成言。
　　杨成言把头抬起，侧看着不远处的李菲，说道：“没事儿，我现在回来了，回来吧。”
　　李菲转过身来，看着杨成言，泪流满面。“你要知道，人不是机器，感情不是想收回就能收回的。”
　　杨成言暴怒，从沙发上起身，大嚷着：“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继续跟唐立群在一起吗？别说什么大哥大哥的，我听着就恶心。“
　　在门外的唐立群听到了杨成言的怒吼，怕李菲受到伤害，急忙推门进来，把李菲一把护在自己身后。
　　唐立群对杨成言说道：“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别冲着她嚷，好吧？“杨成言的情绪已然不受控制，大声说道：”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你充什么大尾巴狼！“说着，杨成言来抓李菲，唐立群护住她。
　　眼见事情马上就变成一场彻底的闹剧，李菲站了出来，制止住杨成言。对唐立群说：“大哥，婚礼先取消，我想静一静。“
　　这时李建义和菲妈也赶了过来。
　　唐立群理解李菲的抉择，温柔地对李菲说：“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李建义和菲妈也把杨成言劝了回去。
　　等人都走了后，李建义也一脸无奈地看向李菲：“小菲呀，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都支持你，这件事不怪你，是世事弄人，阴差阳错呀！”
　　李菲说，“爸，放心，我知道分寸。”
　　李建义叹了一口气，出去了，帮李菲关上了门，让她安静地自己呆一会儿。
　　在李建义的书房，杨成言和李建义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爸，我先为今天鲁莽闯到婚礼现场道歉。我早上刚到金州码头，就听人议论到了李菲的婚事在今天举行，我怕来不及阻止他们结婚，就冲动之下，闯到婚礼现场来阻止他们了。给您老丢人了。”
　　李建义说：“成言，没事儿，年轻人，冲动之下做出这件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怕他人的流言蜚语，我不是老顽固。现在你应该冷静下来了，你仔细想想，这件事是阴差阳错造成的，其实不能怪任何人，都是世事弄人。”
　　“我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李建义说：“我知道。但是，你仔细想想，你所认识的李菲是那种朝三暮四，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吗？”
　　从大学以来，杨成言就认识李菲了。起初，在大学里他第一次看到李菲的时候，就对她一见钟情。她的才华和人品深深吸引着她。他所认识的李菲，的确不是这样的人。
　　李建义接着说，“她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半年前，是六月份，我跟着李菲的妈妈去上海拜访老友，一时兴起，在老友家住了将近两个月，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李菲打理了。回来后，立群和小菲告诉我他俩要在一起，当时我十分生气，不能接受。虽然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他俩在我心目中像是兄妹一样的关系。我觉得他俩如今这样，应该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后来，我让菲妈去问小菲。”
　　说道这里，李建义顿了一下，“小菲应该是没有对你说。她因为知道你战死的消息，就经常难过。那天她谈完生意去秦江边散心，被几个匪徒给绑了，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说道这里，李建义停了好久。杨成言听到这里，一边心疼李菲，一边想去宰了土匪。
　　李建义接着说道：“这件事原本不应该告诉任何一个人的，也是小菲的妈妈问了好久她才说的。但是，我觉得事情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再不告诉你前因后果，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悲剧。我年轻的时候见过大大小小，太多事情，都是因为误解所酿成的悲剧，所以我想私底下给你说清楚。以我对女儿的个性的了解，她是不会主动对你说这件事的。所以，也请你保密，这事我告诉你，你就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从而伤害到我的女儿。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知道你绝不会乱说。”
　　杨成言认真地听着，“爸，你放心，我明白。”
　　李建义继续说：“当时，我们都不在金州，是立群把小菲救出来。现在想想，我和菲妈也感觉到后怕。她应该是这时候对唐立群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当时怕再刺激李菲，我就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哎，要怪你就怪我。你放心，这件事我去和李菲商量，会给你一个说法。”
　　杨成言冷静下来，回到了杨宅。
　　李菲自己坐在卧室，思考接下来的做法。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地走着，“滴滴答答-”，像敲在人的心上。李菲在心里默默思忖着：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总会不可避免地伤害到其中一个人。“草木本无意，荣枯自有时。”人首先应该对自己真诚，她还是打算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顺其自然，乐观面对。
　　唐立群进来，给李菲端来一碗粥。李菲接过，低下头慢慢喝粥。唐立群坐在她身边。轻轻地问：“小菲，你是怎么打算的？”李菲没有开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唐立群说完这句话，内心顿时有些悬着，他害怕李菲给出的答案是自己不想听到的。
　　“我想跟你在一起。”听完这话，唐立群喜笑颜开，脸上的笑容不可抑制地绽放了。“这样做恐怕会伤害杨成言，你让我想想应该怎样和他说清楚。” 唐立群说道：“唉，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来给他说清楚。”李菲担心唐立群出面会让事情的局面变得更加糟糕，就打断了他的想法。
　　杨成言回到之前他和李菲在海沉路的家。他坐在沙发上，看到眼前的一切布置皆如他和李菲在一起时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火，情绪到达爆发的边缘，拿起手边的东西猛地往地上摔。这把小红吓坏了，她也不敢上去劝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离得远远的，双手捂着嘴巴站在一旁惊恐不已。
　　砸了将近有十分钟，屋子里一片狼藉，玻璃碎了一地，茶杯酒杯都在地上七零八落，杨成言双手撑着腰，看着这一地的东西，渐渐清醒过来。又随手扶起一把凳子，坐了下去。他低着头，默默不语。过了一小时，他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此时的小红，在紧闭木门的厨房里已经躲了很久了，她躲在一个角落，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她不敢贸然跑出杨宅，怕被发疯的杨成言注意到。厨房门口传来杨成言的声音：“小红，我出去了，一会儿把客厅收拾一下，麻烦你了。”说完，杨成言就开车出去了。
　　他回了杨宅，去见了杨鹤年和杨成瑾。两人看到杨成言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喜极而泣。连忙吩咐在大饭庄摆席，要连请三天客，告诉亲朋杨成言健在的消息。嘴里一直嘟囔着：“我就说嘛，上天待我杨鹤年不薄，让我失而复得呀。”
　　听完杨成言讲完前因后果，杨父对杨成言心疼不已，对冯维四恨得牙根痒痒。等到平静下来，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一脸严肃地告诉告诉杨成言：“成言呀，我跟你说一件事，不过你先答应我，不要犯浑，要冷静。”
　　杨成言看到父亲的神情，猜到了他要说李菲的事情。就先一步说道：“李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就是刚才去了一趟他们的婚礼。”
　　杨鹤年听完，感觉大事不妙，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杨家书香门第之家，是金州望族。你怎么那么冲动？把我杨家的脸放到哪里了？很快就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我这张老脸该往哪放？”
　　杨鹤年想了又想，说道：“你明天赶快在报纸上发表一个澄清声明，就说你之前就跟李菲和离了。是她行为不检点。”
　　杨成言反对，“爸，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发，我们没离婚，她是我妻子。”
　　杨鹤年举起拐杖就要打杨成言，杨成瑾赶忙阻止。“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放？我儿媳妇嫁给野男人了，我得让全城的唾沫星子淹死。我杨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你这是让别人指着我杨家的脊梁骨骂呀？我杨鹤年从没有遇到过这档子事，我还有什么脸存于世上，让列祖列宗蒙羞呀！”说着，杨鹤年就要往旁边的荷花池里跳。杨成瑾在旁边对着杨成言吼道：“弟弟，你忍心父亲寻死吗？你如果还有点做儿子的孝心的话，明天就马上去发声明！”杨成言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杨成言的声明：系李菲之过，杨成言已于半年前与李菲和离，特此声明。这则声明一出，全城关于“李菲之过”的版本就编出来了很多种。李建义看到声明，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他告诉李菲我们行得正立得直，不怕别人泼脏水。他看出了这出自杨鹤年的手笔，就是没想到居然这么毒辣，他告诉李菲，“这样也好，他凭空编造了一些没影的事，把脏水全都泼到你身上，这样，我们也就不欠他杨家的了。”
　　李菲是从来不太在乎这些凭空捏造的谣言的，她相信，谣言止于智者。从她接手商社的第一天起，各种各样的谣言就没有停止过。她只觉得荒唐可笑。
　　接下来，她宴请亲朋，和唐立群补完了上次未竟的婚礼。杨父在婚礼上发言，“相信亲朋们最近听到关于这两个孩子的很多风言风语，我杨建议是不在乎的，我女儿是各位亲朋看着长大的，你们应该很了解她。摧毁一个女子的谣言太容易编造和传播了，只是希望谣言止于智者。”说完，亲朋都鼓起掌来。
　　唐立群没有告诉李菲，他私下里找过杨成言。他觉得李菲受到了委屈，想给杨成言一个警告。两人约在秦江边上单独见面。一见面两人就很不爽，剑拔弩张。杨成言说唐立群居心叵测，行事阴暗，躲在暗处的龟孙子。唐立群说杨成言没种，拿女人出气，有本事就冲着他来。眼看二人就要打起来了，这时，冲出来一群人，把两人拉开，送回到各自的家。原来是李建义不放心唐立群，觉得他肯定会来找杨成言替李菲出气，就派了两伙人，一伙盯着杨成言，一伙盯着唐立群，谨防两人碰面动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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