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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
这场意外让整个后宫陷入混乱，甚至惊动了前朝的景帝，出动了大半个皇宫的侍卫，才将这诡异的邪火扑灭。
高靖安的左手被烧得焦黑，脸上和身上亦布满灼伤的痕迹。皇后心急如焚，几乎召集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为他疗伤，其他受伤的官眷也被安置，由景帝指派的两名太医专门照顾。
为了查清此次事件是否人为，所有在场之人皆被逐一搜身，等高卿辰得以离开时，已是黄昏时分。
出了韶华园，贺明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淡，叹道：“这一天过得可真是惊心动魄，那邪火着实诡异，幸好殿下离得远，未被波及。”
高卿辰似有所思地往前走，并未理会贺明的话。后者看了一眼手中的脂粉盒，略显惋惜道：“这一遭折腾，殿下还未来得及将这盒脂粉送出去呢。邵阳殿没有女主人，真是可惜了这珍贵的脂粉，要白白放在库房吃灰了。”
高卿辰目光微微闪动，淡淡道：“留着吧，本殿有要送之人。”
贺明听出六殿下语气中的笃定，心中隐约猜到殿下要将此物赠与给谁，不再多言。
回到邵阳殿，高卿辰欲召见裴云影，然而宫女却回禀，裴掌事已外出半日之久。
“她去了何处？”高卿辰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裴云影身为掌事，素日跑腿之事皆有下属代办，根本无需亲自离开邵阳殿，还出去如此之久。
“奴婢不知。”宫女如实回道。
高卿辰挥手将宫女打发下去，随即接过贺明手中的脂粉盒，径自走入书房。
不多时，裴云影便回了邵阳殿，在贺明的提示下来到书房。
见她回来，高卿辰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快步迎上前去，急切问道：“宫女说你外出许久，是去了何处？”
裴云影神色漠然，冷冷回应：“奴婢去了趟长春宫。”
高卿辰闻言，脸上笑意一滞。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紧张地问道：“你去偷沈将军之印了？”
数月前，许清芸提到过皇后宫中藏有沈晋的私印。这段时日不见裴云影有所行动，高卿辰还以为她是打消了去偷私印的念头。
见她垂目不语，高卿辰心下顿悟，今日春宴由皇后主办，长春宫内的护卫大部分都随皇后去了韶华园，此时潜入是个难得的良机。
“此事为何不早与我商议？”高卿辰带着些许责怪，“我不知情，你若是在长春宫出事都没法帮你。”
裴云影冷然道：“奴婢既已决定去做，自有把握不被察觉。”
说到此处，她抬眼直视高卿辰，冷声质问：“倒是殿下，今日在春宴上暗害二皇子之事，为何不同我言明？”
高卿辰闻言心中一凛，才明白她今日态度异常冷淡的缘由。他顿了顿，解释道：“在春宴上对高靖安下手，实为冒险之举，我不告诉你，是怕你阻拦。”
“你既知此乃冒险之举，为何还要去做？”裴云影语气中透着不悦与责备，“若是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高卿辰并无悔意，咬牙切齿道：“郑淑钰令你毁容，险些丧命，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她既伤害了你，我便要伤害她的儿子，让她也尝尝撕心裂肺之苦！”
“糊涂！”裴云影怒不可遏，“你在众目睽睽之暗下杀手，以为皇后查不出来？我三番五次嘱咐你要韬光养晦，你竟不当回事。若是你弑兄之事暴露，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便都白费！”
她看高卿辰的眼神失望至极，“想不到你竟如此鲁莽，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可谓白费心血！”
高卿辰第一次从裴云影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失望之情，心中慌乱不已，急切地辩解：“云影，你不用担心，此次计划是我精心布局，即便皇后追查，也查不到我头上。”
裴云影敛眉，无奈道：“殿下主意甚多，想是无需我在旁分忧，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卿辰闻言，脸色煞白，慌乱地抓住她的手腕，哀求道：“云影，你莫要说这种话。”
他没有了先前倔强之色，乞求声中都带着颤抖：“今日之事，是我冲动了。我以后必定事事知会于你，你原谅我一回好吗？”
见他如此低声下气，裴云影心中有一丝松动，她敛下心神，淡淡道：“我与殿下本是因利而聚，若殿下因独断专行而身陷囹圄，那奴婢也只得另谋出路。望殿下日后行事谨慎，莫要再生事端。”
听到“因利而聚”几个字，高卿辰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他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艰难说道：“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
自从在春宴上受伤后，梁婉手臂上的伤迟迟不见好转。
玉兰一边为自家小姐上药一边忧心道：“这伤口溃烂发炎了好几日都不见好转，日后怕是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梁婉轻轻一笑，语气淡然：“无妨，总归只是伤在手臂，有衣物遮盖，旁人也看不出来。”
玉兰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奴婢真是不明白，小姐为何要去替皇后娘娘挡那火花？”
梁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见那火花要冲皇后娘娘飞溅过去时，便冲动地挺身而出了。”
那日场面混乱至极，她在做出那一举动前，脑中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够逆天改命的机会。
如今想起当日那一瞬间的念头与自己鬼使神差的举动，梁婉仍觉得不可思议。
在她恍神之际，玉兰还在一边叹息道：“只是手臂小范围灼伤还算是幸运，奴婢今日大爷与大夫人说，二皇子左手烧伤坏死，为了保命，整只手都给截了。”
梁婉闻言惊愕地捂住嘴，“竟这么严重？”
“那可不？”玉兰继续说道，“春宴上我看见二皇子的手都烧穿见骨，伤势定然极重。”
玉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附在梁婉耳侧，道：“如今坊间都在传，二殿下德行有亏才引得天降邪火。”
梁婉闻言，若有所思，“那日的火花确实蹊跷，遇水竟也不熄。但若说是天降邪火实属无稽之谈，那日我们亲眼所见，火花是从箭靶上炸裂而出。与其说是天罚，不如说是人为……”
主仆俩说话之际，门外传来下人急促的通报：“四小姐，皇后娘娘有旨，请您进宫一趟。”
玉兰闻言大喜，兴奋地说道：“小姐对皇后娘娘有恩，此次进宫定是要嘉奖小姐。”
梁婉露出笑意，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浅浅舒了一口气。
这一番遭罪总算没有白受。
皇后娘娘召见的旨意传遍了整个梁府，梁婉入宫前，梁耀宗亲自将其送出府门，并耐心叮嘱了一番，俨然一个亲和的长辈。
仅仅只是被皇后单独召见，平日里对自己漠不关心的大伯父竟一改常态，梁婉心中暗自唏嘘。
到了长春宫后，皇后亲自接见。郑淑钰依旧装扮得体，但已不似春宴那日神采飞扬。她脸上涂抹了厚重的脂粉，但仍难掩疲态。
郑淑钰先是对梁婉春宴上舍身相救之举表示感谢，而后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问道：“春宴那日事发突然，你一个闺阁女子，怕是也受了不少惊吓，为何还挺身而出，为本宫挡下那火花？”
梁婉垂眸敛色，恭敬地回道：“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
郑淑钰轻轻颔首，这回答倒也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毛病。她也象征性地对梁婉夸赞了一番，欲对其进行赏赐。
说话之际，殿外有宫人匆匆入内，俯在郑淑钰耳边低语了几句。不知那宫人与她说了些什么，郑淑钰听后面色骤变，怒而拍案，“一帮废物！这点事都查不清楚，本宫要你们何用！”
“告诉刑部，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幕后之人给本宫揪出来！”她狠狠地瞪着宫人，冷声吩咐道，“春宴那日所有在场之人，无论身份，全都仔细调查清楚，若有可疑之处，速禀本宫。”
宫人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是”，步履匆匆地退出了大殿。因着适才皇后震怒，殿内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梁婉思忖片刻，对郑淑钰道：“臣女听闻，京中有流言称二皇子是因德行有亏，才被邪火所伤……”
此话一出，殿内的宫婢皆倒吸一口冷气。这梁小姐怕是疯了，这等冒犯之言，竟敢在皇后面前直言，不怕掉脑袋吗？
众人纷纷低头屏息，等着皇后娘娘大发雷霆。
郑淑钰脸色铁青，正欲斥责梁婉，却听她接着说道：“此等无稽之谈，显然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臣女以为，春宴之日暗害二皇子之人或许与这散播谣言之人乃同一人。若是能查明谣言源头，或许就能揪出伤害二皇子的幕后凶手。”
郑淑钰闻言，先是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眉头舒展，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聪慧的见地。”
梁婉从座上起身，福身道：“臣女只是想为娘娘分忧罢了。”
郑淑钰微笑着点头，“本宫很喜欢你，你可愿意时常进宫，侍奉本宫？”
在大魏，臣子之女能入宫侍奉皇后或太后左右乃莫大荣耀，虽名义上是侍奉，实则不过是陪伴解闷。若是能得贵人欢心，不仅赏赐如流水，封个郡主、县主也不在话下。
能得皇后如此青睐，梁婉甚是激动，但面上仍保持冷静，得体地起身谢恩。
郑淑钰对其很是满意，赏赐了许多珍贵之物。
从长春宫出来，梁婉觉得心绪飘忽，有种不真切之感。
一旁的玉兰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扶着梁婉的手，激动笑道：“本以为此次入宫，最多也就受些赏赐，没想到娘娘对小姐如此青睐，让你常侍身侧，这简直是给小姐您找了一个天大的靠山。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此事，定会高兴得晕过去。”
梁婉轻轻颔首，笑道：“父亲母亲就我一个女儿，平日里在叔伯面前总是抬不起头，现在我总算能给他们挣些脸面了。”
她的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从未如此扬眉吐气的她，望着恢弘的楼宇宫殿，心中感慨万千。
当主仆两人尚沉浸在喜悦中时，远处廊桥尽头，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来。看到那略显熟悉的身影，梁婉心旌一颤。
待那如玉般的男子走到近前，梁婉敛下浮动的心思，欠身行礼：“臣女梁婉，见过六殿下。”
高卿辰并未停下脚步，半垂眼睫扫了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待他走远后，梁婉才缓缓直起身，目光追随高卿辰远去的背影，呆呆发愣。
“小姐。”一旁的玉兰轻声唤道，“我们走吧。”
梁婉点了点头，转身与玉兰一同往宫门方向走去。路上，她忍不住对身旁的玉兰低声道：“你说，六殿下是个怎样的人？”
玉兰思索片刻，答道：“听闻六殿下为人冷淡，不近女色，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呢。”
梁婉有些失神地重复：“竟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吗？”
“是啊，奇怪得很。”玉兰摇了摇头，一副不解的表情，“别的男子到了这个年纪，别说侍妾，孩子都有了。六殿下长相英俊，想必投怀送抱的宫婢不少，怎会一个女人都没有呢？”
梁婉低下头，呓语般呢喃道：“这般洁身自好的男子，若是心有所属，定会情深不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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