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沧海

　　期末考试匆匆到来，考场上老师的叮嘱声此起彼伏。
　　宋江辰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江楚期今天没来，昨天也没来。
　　宋江辰的思绪飘得很远，仿佛自己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在田野间奔跑，却不慎重重地摔了一跤。
　　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或许宋江辰觉得自己明明已经争取到了，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空虚。
　　前一星期，宋江辰帮江楚期收拾好了东西，便随便帮江楚期搬回了家，正巧碰上了江楚期的父亲下班回来。
　　江楚期的父亲江渝十分热情地邀请了宋江辰来家里吃饭。
　　饭桌上是几道家常菜，并不算难做，但江先生在厨房捣鼓了快一个小时。
　　宋江辰觉得江先生应该不经常做饭，不然也不会这么久。
　　江楚期看着父亲手忙脚乱，便起身放下筷子，微微开口道：“爸，我来吧！”
　　江渝转过身，看向自己削瘦的儿子，很快回过头，继续手中的活：“没事，你去吃饭，我马上洗完。”
　　江楚期也没再说话，他坐回去，静静地拿起筷子夹菜。
　　宋江辰问江楚期:“等会吃完饭，你就去休息吧！我下去搬就行。”
　　江楚期淡淡道:“没事，我自己等会去拿，你早点回家吧。”
　　宋江辰轻声笑道:“你搬不动的，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你就别去了，白跑一趟不容易。”
　　吃完饭，宋江辰和江楚期的父亲一起下了楼，宋江辰正准备弯腰搬东西，却被江楚期的父亲叫住:“等等，我来吧，江辰你早点回家吧，我们楚期真是麻烦你了。”
　　宋江辰看着江先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说了点江楚期的事:“楚期的自闭症已经恢复得比较正常，各项指标波动比较轻，后面要考试了，如果他不参加的话，我希望您可以和他聊聊，那我先回去了，替我和他说一声考试后再见，谢谢叔叔。”
　　站在电梯拐角处的江楚期，静静地看着宋江辰离开的背影。
　　他看了许久后，默默低下了头，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弧度，他想宋江辰那么在意他，却没有发现自己在他身后等待多时了……
　　江渝转过身看到江楚期站在自己面前，他愣了愣，很快又回过神来，语气亲切道:“怎么了？楚期，放假后想去哪玩？”
　　江楚期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样问，也知道父亲心里的愧疚很深，但他一点也不想出去……至少现在是。
　　江楚期摇摇头。
　　江渝微微低了下头，依旧是那慈祥的笑容，只是带上了一丝苦笑，显得并没有平常那么有精神。
　　江渝脸上的皱纹深深地显现出来，苍老的皮肤暗黄粗糙，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宋江辰答完试卷，安安静静地在草稿纸上算着日期。
　　纸上写下一道算术:10+16=26 接着的是一排日期:9.22是星期一，明天考完试。
　　宋江辰考完试后，出了考场，他一眼向校门外望去，沈彦正靠在车门那，手中拿着一根烟，神情似乎忧心忡忡。
　　宋江辰走过去，沈彦看到宋江辰走了过来，并用手指掐灭了烟。
　　“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沈彦的脸上瞬间挂上了平时那样玩味的笑容。
　　“你不是戒烟了吗？”宋江辰问。
　　“啧，谁说的？好了，上车。”沈彦心虑地故意笑了笑。
　　宋江辰在车上玩手机，他给江楚期打了个电话。
　　“宋哥哥，怎么了？”江楚期那边似乎十分安静，他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柔和。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还好吗？”
　　“你好吗？”江楚期轻笑一声，语气听上去有些开玩笑。
　　“我挺好。”宋江辰应道.
　　“那我也好。”
　　宋江辰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他随便和江楚期聊了会后，就挂断了电话。
　　沈彦在一条商业街停下了车道:“去不去看看？”
　　宋江辰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起下了车，宋江辰在一家买古董书的地方逛了好一会。
　　沈彦问他:“放假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
　　宋江辰道:“我想去海边看看，要是江楚期在的话。”
　　沈彦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宋江辰拿着一本书很久。
　　那本书不特别但却是这里唯一一本英文书。
　　宋江辰又看了看书柜，转过头对沈彦说:“就这本吧。”
　　沈彦付完了钱，便带宋江辰开车回家了。
　　回到家后，宋江辰看了看家中，问道:“家里没人？”
　　沈彦点头道:“秦川哥带你妈出去约会了，宋于箫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去打球了，我们先吃饭。”
　　宋江辰一时有些震惊道:“你会做饭？”
　　沈彦沉默了。
　　宋江辰道:“要不我来？”
　　就这样，宋江辰在厨房做饭，沈彦在他身边看着他。
　　宋江辰随便炒了两个菜，沈彦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两个菜，顿时感觉自己良心过意不去。
　　沈彦心想，让刚考试问的孩子累了一天了，还让他做饭……太愧疚了。
　　正吃着饭，门铃却响了起来。
　　宋江辰起身道:“我去开门。”
　　一开门，宋江辰就看见李琛抱着一个篮球站在门口。
　　宋江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琛笑了笑道:“这不是想着五缺一嘛
　　，刚好一队三人。”
　　宋江辰不耐烦道:“去去去，我不去，你们自己打。”
　　“挨？”李琛手扒住了宋江辰准备关上的门“等等，辰哥，没你在我们赢不了，那个英语课代表厉害的很，他和老谭简直了，就像连体婴儿，两个人配合太默契了。
　　辰哥，你就帮下兄弟呗？”
　　“挨？李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打球不应该输啊？行，我去会会。
　　”宋江辰不信道。
　　“沈先生，我先溜了噢。”宋江辰换好鞋，就匆匆走了。
　　来到球场，只见何子柒坐在椅子上拉着谭秋道:“他妈的，你找的人怎么这么厉害，我艹累死我了。”
　　谭秋看了看于悸无奈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和你打球感觉有点吃亏，你要不放下水？”
　　于悸没有理会，自顾自说:“但是我想让你赢怎么办？”
　　谭秋一时有些不好说出口，但是他还是说道:“我说了，我对你，没兴趣。”
　　于悸脸上的笑容瞬间显得僵硬:“我知道，但是我们不是朋友吗?”
　　谭秋忽然之间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是自己误会了。
　　宋江辰走到谭秋身边打断了两个人的聊天:“等等，你们是在吵架？不打了？”
　　于悸摇了摇头:“没，只是闲聊下。”
　　何子柒道虽然不认同，但也说道:“没事，辰哥，来来来打球，辰哥，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篮球场的另一边地上坐着一位高高瘦瘦，头发微棕，三七分，正在默默喝着水的男生。
　　宋江辰问李琛:“他是谁？和我们一起的？”
　　李琛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他也挺厉害的，就是不爱说话。”
　　“名字。”宋江辰直接走了过去问。
　　“沈陌”那男生回答到。
　　“宋江辰。”宋江辰上下打量了沈陌一番，却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开场后，宋江辰，李琛，沈陌一队，谭秋，于悸，何子柒一队。
　　刚开始，宋队台上风，后面谭秋和于悸配合太好，宋江辰有些吃力。
　　宋江辰喘了口气，把球朝沈陌抛去:“
　　沈陌，接球！”
　　沈陌轻松接下，却在离篮框一尺距离时被谭，于二人拦截。
　　宋江辰向沈陌挥了挥手，他心领神会把球向宋江辰抛去。
　　宋江辰接了球，以极快的速度投进，最终宋队赢了。
　　宋江辰在一旁休息，何子柒和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何子柒笑着赞叹道:“辰哥，还是你行，我们这几个人就你打球厉害，算算时间我们认识了快6年了，辰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厉害？”
　　宋江辰想了想道:“因为你菜。”
　　宋江辰把胳膊搭在李琛肩上:“李婶，话说这小子你上哪找的？”
　　没想到沈陌直直地向他们走来，李琛回过头道:“怎么了？”
　　沈陌摇了摇头道:“眼镜不见了。”
　　李琛愣了，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一个白金框架的眼镜正在于悸手中。
　　李琛大声喊道:“于悸，眼镜还给别人勒。”
　　于悸笑了笑点头应道:“好，怕眼镜被坐了，就拿了下。”
　　沈陌走到于悸身边道了声“谢谢”便接过眼镜走了。
　　宋江辰忽然想起今天是江楚期生日，他便匆匆和李琛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
　　宋江辰回到家，拿上那本书就走，沈彦看到宋江辰满头大汗就猜到他要去见一个重要的朋友了。
　　宋江辰到了江楚期家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开门。
　　宋江辰等了许久，先是打电话给江楚期，再打他父亲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宋江辰开始着急了，他想江楚期会不会出事了，后来他想了很多可能性，却没有一个是能证实的。
　　宋江辰走了，他走到学校门口，忽然间，神情恍惚，看到江楚期从校门口走出。
　　不是假的。
　　江楚期看到宋江辰脸上泛起微笑:“
　　又见面了。”
　　宋江辰心情复杂，不知道是先开心还是先愧疚:“这本书你收下，送你的生日礼物。”
　　宋江辰把书递给了他，江楚期接过，看了看书的封面，对宋江辰开口道:“我好像没说过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吧？”
　　宋江辰笑了，江楚期也笑了，或许宋江辰看到那份体检单是命中注定的。
　　两人一路聊着天，主要是宋江辰在说。他们走到湖边，看着湖水波动，夕阳夕下，又看到月光洒在水面。
　　宋江辰问他:“你有打算去看海吗？”
　　“可以吗？”
　　“随时。”
　　“明天行吗？”
　　“好。”
　　江楚期回到家后，他父亲江渝正在饭桌上吃饭。
　　江渝抬头看见江楚期回来，便端起饭菜去厨房里加热:“楚期回来了？和朋友玩的开心吗？
　　”
　　“嗯，爸爸，我明天和朋友去海边可以吗？去很多天。”江楚期声音温润有些犹豫。
　　“这……楚期，你想去，爸爸可以带你去，”江楚期补充道:“就明天想去。”
　　“明天吗？我看看，”江渝看了看手机上的排班表继续道:“改天行吗？晚个两天爸爸就带你去，好吧？”
　　“不用了，我和朋友去了。”江楚期心情下沉，声音听上去都小了几度。
　　“那你们注意安全，以后想去和爸爸说一声，我提前请假带你去好吧？”江渝的语气上有疲惫也有愧疚。
　　“我知道了。”江楚期应道。
　　“你和宋江辰一起去对吗？去几天？”
　　江渝问他。
　　“嗯，不知道可能5天吧。”江楚期的声音极小，听上去有些困意。
　　“好，那你吃完饭了，早点休息，我帮你准备行李。”江渝说着，便从电饭煲中拿出加热好的饭菜。
　　江楚期拉开椅子坐下，默默拿起碗筷吃饭。
　　宋江辰回到家后，看到父亲不在客厅，客厅里他母亲正在陪宋于箫看电视，沈彦和秦于海正在讨论工作。
　　宁笙笙看到宋江辰回来了，便问道:“江辰，今天玩的开心吗？考试还顺利吗？”
　　宋江辰笑笑道:“今天都很好，对了妈妈我明天想去海边可以吗？”
　　宋于箫一听要出去玩，激动地电视都不看了:“哥，我也要去！”
　　“你去什么，你还要上架子鼓课呢。”宁笙笙温声道。
　　“江辰回来了？”宋秦川从书房走出来道。
　　宁笙笙道:“江辰说明天想去海边，你看看可以送一下他吗？”
　　宋秦川看了看沈彦道:“沈彦，你们放假了吗？”
　　“噢，放了7天，怎么了？让我陪他去？”
　　沈彦无奈地笑了笑。
　　“我这刚回公司没时间去，你不也正好放松放松嘛，陪孩子去下吧。”宋秦川看着宋江辰，脸上慈祥的笑容快被父爱融化了。
　　“你不想陪我也没事，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宋先生没必要这么麻烦别人了。
　　”宋江辰语气强烈，神色中似乎有种早就预料到了的平静。
　　宁笙笙上前拍了拍宋江辰的肩:“你爸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真的没时间，妈妈陪你去好吗？”
　　“不必了，我就和沈先生他们去吧。”
　　宋江辰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有些刻意。
　　秦于海看着这气氛有点尴尬，便打笑道:“没事，你秦叔带你和你朋友玩的更好，你秦叔可靠谱了。”
　　宋江辰笑了笑道:“那我先睡了，明天不许骗我啊！”
　　月光洒下，透过窗台照到一张泛黄的纸上，“对不起”那三个字还是那么醒目，旁边似乎是新加上去的一排小字“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最后三个字有些模糊，是被人刻意去擦了，还是本来就是这样的，也只有收信人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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