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赴春天

　　“诶，野爹你刚刚看到了吗，那谁的脸瞬间就阴了。”

　　刚一下课，王茂立马凑了过来。
　　周野瞥了他一眼，从桌子底下拿出上次没有分析完的半张试卷，“你有80？”
　　之前每次考试过后宁珂都会发一套七中的卷子过来，周野都没仔细看过。但是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回事，总想翻出来好好看看。
　　听到她这么问，王茂得意洋洋，“我56呢。”
　　“哇哦，好厉害哦。”
　　周野假笑了两声，捧着手象征性地鼓了个掌。

　　王茂见面前人兴致不高，咳了两声干脆转换了话题。
　　“野爹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十六班的认识的啊？我们班好多人对她可好奇了。”

　　“又不是只来了她一个，有什么好奇的。”周野看了他一眼。
　　“是不止一个人不错，但就她一个人是平行班的啊。那可是年级十三啊，先不说别的，就一个班四十人算，想进年级前二十起码得提升300名吧。”
　　王茂想着抬手摸了摸下巴，“虽然说我之前跟她一个考场过，但这个进度也太唬人了。”
　　周野笔下一顿，没有搭话。

　　她昨天就在想一个问题。
　　一个人的成长曲线是固定的，上学期刚过完分班考，这人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干掉三百个人，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这四百人还都是中考胜出的佼佼者。
　　今早她特意试了一下，但是这人的眼神又确实不像说谎。

　　啧，难不成这人还真是七中毕业的？
　　周野想来想去居然觉得这个最不能是答案的答案最靠谱。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周野看了眼王茂，视线刚准备落回桌面，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了教室角落的一个空位。
　　她眉头一皱，低头随意问了一句，“陆正欧今天没来？

　　“他啊？昨天就请假回去了，说是有点不舒服还是什么的。”
　　王茂不以为意，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中有些唏嘘，“上次家长会就因为班级排名下滑了十名，他爸直接当着大家的面一巴掌就扇过去了。他这一次考试还这个成绩，下个月又要重新分班，想想都觉得惨。”
　　周野笔尖在纸面划了划，没有吭声。
　　压死骆驼的不一定是最后一根稻草，她也没有资格去怜悯一个既得利益者。

　　王茂问了两嘴，还是不死心，“诶野爹，你真跟那谁不认识啊？”
　　周野放笔看了他一眼。
　　“你还要问多少遍？”
　　王茂讪讪解释了句，说着掏出手机在键盘上打了几下，　“不是，这不是其他班有人在问吗，你俩要是不认识我就直接回复了。”
　　我擦？？

　　“不是，等等等——等一下。”
　　周野懵了一秒，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其他班怎么知道我们一起来的？！”
　　“论坛上有人发啊，估计是走读生拍的吧。诺，还有照片呢。”
　　王茂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
　　果然，照片上两人并肩而立的背影十分醒目。
　　“下面还有正脸照。”一个手指点了点。

　　周野：“......”
　　我踏马就说早上那个飞机头怎么见我欲言又止的，原来是吃瓜吃到一半还没反应过来！
　　她面无表情：“把照片发我。”

　　王茂很快就把照片发了过去，周野向下划拉了一下。
　　发过来的照片大部分都是两人的背影，学校外面就这么一段路，照片居然还不少。
　　周野本来以为早上她们来的时候人还算少，结果一看到下面居然有张照片上还有公交车车框彻底蚌埠住了。
　　“我擦？他们早上都这么闲的？”
　　“这有啥，论坛上还有好多cp群呢。”王茂倒是十分淡定地啃了口早上没吃完的包子。
　　周野：“......？”

　　照片还在不断传输着。
　　周野一遍翻着一边对年级上的闲人啧啧称奇。

　　其中有张构图最是刁钻，周野侧屏四十五度才认出那是许樵递糖的场景。
　　那人身形笔直一手插着兜，旁边自己一手撑着树干微微挺直身体擦着嘴。最绝的是，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小脑袋蹲着，挺着脖子往上看。
　　照片照得有点糊，要是再近一点估计还能顺便看见自己脚边那一团呕吐物。

　　周野啧了一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抬手按了个保存。
　　周野手指往下翻，“有说多久分班吗？”

　　“就今天下午吧。”王茂想了想。
　　周野诧异，“这么快？”
　　“也不算快了，听老曾的意思好像这件事学校之前就定好了。”
　　王茂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不过咱们这个新学霸想在尖子班站稳脚跟也不容易，听说今天人还没到教室就被带到办公室了。”
　　耳边传来了一声感慨。
　　周野抬头看了眼他没说话。

　　正说着，一对女生走了过来。
　　嚼着包子的人看到这两人眉头一皱，含糊着说：“符红泥，你怎么又跟班长在一起？”

　　“你丫管得着么？”短发高马尾女生瞥了他一眼，哐地一声把水杯放到了桌上。
　　倒是跟她一起过来的女生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单子，“周周，这是竞赛的书目表，秦老师刚刚叫我拿给你们签一下字。”
　　她说话声音有点小，刘海几乎遮住了一点上睫毛，耳尖微微发红像是只时时刻刻在害羞的Q版小蚂蚁，脸上的小酒窝跟着女孩说话若隐若现。
　　周野笑了一声，抬手接过，“谢谢。”
　　女生看了她一眼，耳尖悄悄红了。

　　“诶班长，我的呢我的呢。”前面的人插话。
　　“自己的名字自己不知道看吗？动手动脚地干什么？”旁边站的人碗了他一眼，语气十分不爽，“小尾巴，你别理他，这人就是毛手毛脚的。”
　　“你——”
　　“我！”
　　眼见着面前两人又要开始拌嘴，周野和小尾巴十分默契的空了个位置出来。

　　这张书目申请单上几乎都是1班的学生，在众多的签名上面周野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似乎是视线在这个名字上驻足太久了，旁边的人解释了两句，“秦老师说，新同学马上就要过来了，所以干脆直接签一张单子上。”

　　旁边的人打完了，回头吹了个口哨。
　　“秦姐现在愈发威武了，竞赛的事情都能管。”
　　刚一说完，就成功收获了一个白眼以及一声‘白痴’。

　　“秦姐之前就是专门带高二竞赛班的，去年生了小孩就调岗了。上一届成绩不好，我们这届八成还是她带队。”周野从笔袋里抽出一支油墨笔，一边签字一边解释。
　　“现在都还没有说带队老师是谁，估计是防着隔壁班闹呢。”
　　小尾巴在旁边微微点了下头，看来也是猜到了一点。

　　说曹操曹操到。
　　几人正聊着，门后传来了一道女声——
　　“学委，秦姐找！”
　　办公室都在教学楼，周野除了偶尔去办公室那个卷子啥的平时根本就不会走这边。

　　她刚下了楼，果然隔着老远就看到隔壁年级主任办公室外围了好大一群人。
　　见到她过来，皆是表情一变。
　　“诶，那就是一班的周野......”
　　“听说早上的时候她还和那个谁一起来的呢。”
　　“谁啊？”
　　“还能是谁，这不里面站着吗？”
　　“我去，她们居然认识！难不成答案就是她传给许樵的。”

　　他们议论的声音挺大，周野从走廊一经过就看到对面办公室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人群中，一个人侧身而立。
　　她还是早上那身工工整整的校服，后颈线隐入衣领。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议论声，她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隔着人群短暂相逢。
　　办公室里一片吵闹，争得面红耳赤。
　　她站在原地，像是风暴中心的宁静。
　　在她走过的一瞬间，里面的人突然动了，侧身遮住了探向门外的视线。

　　啧，这人不是挺会让人语塞的吗？
　　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像个鹌鹑。
　　周野看了眼办公室里的人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许烦躁。

　　她敲了敲门，从旁边的办公室进去了。
　　“秦姐你找我。”
　　“东西带来没？”女人没抬头。
　　周野咳了一声，十分利落地把检讨放了上去。

　　秦菲笔下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挺聪明，知道我要什么。”
　　秦菲这个人没什么老师架子，就是喜欢让人写检讨——简称，走个流程。
　　这份检讨还是周野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写的，那可真是句句真心，短短泣血。保证闻者落泪，见着伤心。

　　秦菲拿着检讨大概扫了一眼，“这是上哪找的新模版啊，文笔不错。”
　　周野咳了两声，没吱声。

　　秦菲对于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早就习惯了，大概瞄了一眼就放到了抽屉底下，警告道：“我不管你家里的那些事儿，也不管你和二班谁谁谁的恩怨，但要要是下次再缺晚自习，就不是一封检讨这么简单了。”
　　“收到。”周野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秦姐，隔壁办公室——”

　　“之前叫你看的无机看了没？”
　　周野一愣，没想到秦菲突然问这个。
　　“刚通看了一遍，大概只记得到三成吧。”
　　“一遍记三成已经很不错了。”秦菲松了口气，“有时间你把试题也刷一刷吧。”
　　周野看了秦菲一眼，“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现在的进度对于绝大部分的高一竞赛生都算是比较快的了，但是秦菲显然要求不仅于此。
　　组织竞赛对每个学校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如果长期没有获得成绩，对于学校和学生本人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亏损。
　　毕竟不是谁都能保证在高强度的竞赛压力下还能保证高考成绩不落后的。
　　其实周野之前在文松雪那里就听了个大概，但是看到秦菲现在这个表情，可能事情还没那么简单。

　　“难得看到我们周学神紧张啊。”
　　秦菲盯着她笑了一声。
　　周野：“......”
　　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

　　玩笑过后，秦菲还是回到了正题。
　　“......上届高二全军覆没。”
　　空气中沉默了两秒，谁都没说话。

　　许久，面前的人开了口。
　　“学校那边的意思是再试行一届，如果不行，就以高考为主。”秦菲手指在卷面上摩擦了一下，“我给你两个选择，参加竞赛或者就老老实实待在一班，反正以你的成绩随随便便上个重点都没问题，没必要浪费时间陪别人跑。”
　　“你那边，应该早就收到别的学校的联系了吧。”

　　周野失笑。
　　跟秦菲说话就这点不好，明明白白的没有意思。
　　在老曾那里还能收到未成年优待，一到秦菲这就是一顿言简意赅的利益分析。
　　“您不是都知道了吗？”周野说。

　　“四中还是附中。”秦菲问。
　　“七中。”周野说。
　　听到这两个字，秦菲喉咙像是突然卡了一下，许久才再次出声，“你的母校，挺好......”
　　“那你——”
　　“不过我拒绝了。”周野淡淡说，“他们食堂不吃辣，跟个和尚一样。”

　　秦菲：“......”
　　老曾一直说周野是个刺头儿，这一次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本来之前还想着要怎么争取一下，现在倒是松了口气。
　　“情况跟你说明了，自己考虑一下。”

　　秦菲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本红色外壳的书，“昨天群里发的消息你应该也看了，这是无机配套的练习题，你顺路给许樵捎一份。”
　　书本递过来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她呢比较内向，这一次转到一班来情况也比较特殊，到时候你多照顾一下。”
　　周野刚刚本来还想跟秦菲打听一下许樵的情况呢，现在听她这么说心里反而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她还挺淡定的。
　　周野暗戳戳地想。

　　走廊处传来打铃的声音，周野出办公的时候整个楼道已经空了，原来拥挤的门口也空无一人，她本来以为里面的人应该都走光了，结果隔着走廊看了一眼发现许樵居然还杵在那儿。

　　那人站在窗口边上，旁边还有一个帆布包，低头像是在整理什么东西。
　　远处还有几个人没有走。
　　看到周野站在门口转过头又是一阵议论。

　　周野本想顺路直接给人送过去的，但是一看到旁边还有老师在备课想想还是算了。
　　她看了一眼刚准备离开，包里突然传来几声震动。
　　是物流公司发过来的照片，几个纸箱子堆在车里，有的上面还可以看到‘衣物’‘书籍’这样的一些字眼。
　　周野站在原地，突然觉得烟瘾又有点犯了。

　　邱梅的消息栏还是空空如也。
　　她深吸了口气，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让人有些窒息。
　　办公室的站着的人已经坐下，周野看了她一眼，拿着手里的红皮书上楼去了。

　　一整个上午，周野都坐在教室没有出去。
　　眼前的一个个字符像是组成了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符号，大雨一般把她砸得浑身冰凉。但好在她一直话都不怎么多，所以大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后，东西就到了。
　　周野早上走的时候特意没有关楼道的锁，现在已经几个箱子已经完完整整地放到了小院子里。
　　早上跑操过后她还专门去拿了趟走读卡，之前本来一直都嫌弃宿舍小，但真有一天要搬出去住，竟然诡异地没有那么开心。

　　周围一片热闹，周野一眼不发，拿着手机玩泡泡球。
　　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吧，没过一会五颜六色的泡泡球就霸占了整个屏幕，周野觉得心烦，干脆把手机塞回了桌子底下。

　　手刚放进去，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一拉，居然扯出一件蓝色校服。
　　......这是？

　　周野愣了一秒，拿起校服衣领翻了翻，果然——在衣领后面发现了一个蓝色的X字标记。
　　啧。
　　忘记给人家回消息了。
　　她又把刚刚塞进去的手机翻了出来。

　　-【照片】
　　- 找到了，是你的。
　　- 什么时候把东西给——
　　第三条消息还没发出去，对面秒回。
　　xxx：那我下午过来拿吧，你在哪个班？

　　居然还挺快？
　　周野挑眉，刚准备把‘一班’两个字还打出去，手里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触感——
　　袖子里居然还有东西？

　　她把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
　　下一秒，一张同样不同于走读生红灿灿校卡的蓝色卡面跃于指上。
　　上面的人影清晰可见。

　　呵呵……
　　周野勾着嘴角笑了一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早上是刷走读生校卡进来的。
　　一张走读卡一张住校卡。
　　宝贝，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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