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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橘
“你的伤……”甘浅之似乎终于回过了神,他的目光停驻在刘深的嘴角,深蓝色的眼瞳深邃无光。
“刘秀!”陈然像是刚刚搞清楚状况,啊呜一声就扑了上来,惯性直接把刘深扑得不得不松开甘浅之并往后退了好几步。
作为背景板看了好长时间戏的边晨也走上来,对甘浅之道:“哥不用担心,我看他那伤被‘打’之前就有了。”
与此同时,陈然嚎着嚎着也觉得不对劲,他默默推开刘深,在他身上闻了闻,最后挪到嘴角,两眼一睁,大惊小怪道:“这这这你你你……”
刘深无语,都多少年兄弟了,对自己啥操作心里没点逼数吗?
“辣椒酱……还有香料,你可以啊刘秀,我还以为你真被打了。”陈然锤了一下刘深,一点不见刚刚的憨批样。
“哥像是那种会被打的人?要不是金盆洗手了,该送他们去医院闻消毒水才是。”刘深自认为帅地撩了一下头发,又见甘浅之和边晨都站得挺远,招了招手道:“这么拘谨做什么?来者是客,快进来坐啊!”
陈然望了望屋顶,有点怀疑人生:这好像是我家铺子……对吧?
甘浅之和边晨最终还是没进去,因为铺子里除了一口袋一口袋的香料辣椒,着实找不出两把凳子。
于是刘深心大地把发小一个人孤零零丢铺里,带着两位同学逛市场去了。
半路边晨接了个电话人就没了,表示自己放心大胆地把哥哥交给了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的刘深。
然后就变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闲闲散散漫无目的地逛。
“这是二狗他家开的店铺,他妈今天有事不在。不过也幸好不在。”刘深解释着刚刚的事:“阿姨年级大了看不得这些。”
“他们……”甘浅之想问混混为什么会找上来。
“估计又是陈二狗哪儿招的烂桃花,”刘深啧了一声,看起来有点烦:“他这小白脸长相,就招那些个不太正经的小姑娘喜欢。这些小姑娘背后又必定有个干哥哥亲哥哥什么的,从小到大真是没少被他连累。”
刘深话语间非常熟稔,甘浅之感觉心里有点闷,却不太明白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处卖红橘的地摊。
刘深蹲下身,捻起一个红橘看了眼,用方言问道:“嬢嬢,你这个红橘好多钱一斤哦?”
眉目和善的大婶声音洪亮地告诉了他价格。
“这样子啊,”刘深瞥了一眼甘浅之,转头还价道:“嬢嬢可不可以少一点嘛,我们都是学生没得好多钱的。而且我同学他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都没吃过这个,要是好吃他下次肯定还来买的。”
大婶一看旁边还直挺挺站着一冷峻的帅小伙,脸上的笑纹更深了,直接给少了一半的价格,并亲自给他们选了一袋饱满红润的红橘。
刘深付了钱,又说了两句把人哄得合不拢嘴,才一手提着红橘一手拉走了甘浅之。
“给。”刘深递过去一个,想了想又拿回来,剥好并扯干净了橘络,才又递过去,还怕他不要,特意道:“我洗过手的啊。”
甘浅之还沉浸在刚刚少年的方言中——
当地的语言调子是悠长宛转的,平和时像是在撒娇,来情绪时又像是想吵架。本来因着独特的韵律、抑扬顿挫的音调和特殊的语气叠词,很多人说来都充满喜感。但他看着少年生动的眉眼和活泼的语气,却从未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原来身处人间。
他有点疑惑,一样的腔调一样的韵律,为何这个人可以说得这样动听。
“小甘同学!”刘深尾音带着笑,轻飘飘喊了他一声。
甘浅之一下回过神,伸出手接住剥好的红橘,垂下眼轻声道了声谢。
转而盯着红橘又发起了呆。
刘深快给他这呆呆的样子逗笑了,好容易收住气息,才看向他苍白的手和手里娇嫩可口的橘子,一时之间有些恍神,不知该羡慕橘子还是羡慕这只手。
*
边晨回到宿舍时,看见靠门的书桌那里整整齐齐摆着好几样水果,甘浅之坐在板凳上,对着手里一个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发呆。
他了然:“刘深买的?”
自己哥哥的脾性他还是清楚,出门不带手机不带现金,迷路了都回不来的那种。
哦,他不会迷路。
小巧剔透的橘子乖乖待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看起来可口又诱人。拿着它的主人却不解风情,半天没有吃掉的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吃红橘?”边晨走过去,从袋子里拿起一个红橘,两下剥好就送进了嘴里。
甘浅之不发呆了,他眉头微微一动,好像有点困惑:“我很喜欢吃红橘?”
边晨想了想,也确实当不上很喜欢。但跟他对所有吃的玩的都不感兴趣比起来,就算只是多看了这小小的水果一眼,也能值得医生记入档案了。
更何况……
边晨咽下口里一丝余甜,清醒指出:“你还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过植树节,你拉着我们种了一个山头的红橘树?”
甘浅之茫然,他真的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仿佛那些都被人为的压了箱底,不拂开上面重重的灰尘,便寻觅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边晨看他这模样,叹了口气:“什么事都忘了,却唯独还记得自己喜欢。”说罢又拿了一个吃,入口时却皱了下眉:“和从前的味道还是差了太多。”
甘浅之睫毛颤了颤,仿佛有一只大手重重抹了一把那落满灰尘的箱子。
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之所以这么多年对那红橘执着,大概也只是想从其入口的酸甜中抓住过去,又或者,不愿忘记什么人。
红橘虽甘,故人却再无缘相见。
不知是不是那颗红橘的缘故,他竟然久违地做了一个梦,一个他无数次想要再梦见却再也梦不到的地方。
天空无星。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偶尔的微风和不远处大山里一两声的狗叫,这条刚刚横劈在群山之间始建不久还尤为粗糙的公路上一丝亮光也无,仿佛浓郁的黑从山间满得溢了出来,将一切活物都浸没在了黑暗里。
看起来,不会有任何人大半夜在这片阴森恐怖的公路闲逛。
其中,最深的黑暗里,一个小孩子用尽全力奔跑着,他背上背着一个人,头埋在他肩上一动不动。他不断向前,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逃离这条路,只有深入那片看似会吞噬人的山中,他才有希望。汗一滴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苍白而被咬得快要出血的嘴唇上,给他本已负荷太重的身体再添痛苦。
越来越近了,眼前是未知的可能充满危险的道路,但又宁静得让人感到安心。
脚下忽而触到一片松软的泥土,他差点跪了下去,使劲咬了咬牙,循着当地居民开出的泥泞小道冲进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
“你叫什么名字啊?”外面大雨滂沱,面前男孩的声音糙得像个老爷们儿,但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眼前的人的容貌。
男孩似是笑了,让他想到武侠小说中爽快的江湖豪杰,“你长得这么白净,又是个娇弱的女孩子,要不,我就叫你小云吧。”
他皱眉,可喉咙干哑得吓人,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好愤怒地瞪着对方。
“咕~~~”饥饿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男孩似乎松了口气,连忙道:“这雨还要下一会儿,山中路不好走,我记得附近种的红橘熟了,我去找点过来,你等我一下。”
“等……”他挣扎着开口,想叫男孩停下,可对方如同安上了飞毛腿,两下便消失在视野中。
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了拍打着树叶的雨声,和他一人。
思绪回转间,周围突然一片黑暗,手持麻绳的男人狞笑着向他靠近,他下意识后退,男人却又突然变成了恶魔,向他张开血盆大口。
无尽光亮袭来,他睁开了眼。
甘浅之捂着头坐起身,稍稍缓了缓,微微吐出一口气。
梦中的记忆正在飞速褪色消散,唯独胸口的眷恋迟迟不消,让他生出了再次躲到梦境里永远不再醒来的懦弱心思。
又缓了一会儿,甘浅之拿起手表,借着门上一小块玻璃透进来的走廊灯光瞥了一眼时间——
5:59
*
周一,刘深上完英语早自习,飘进语文教室座位上正准备埋头补觉,被旁边正收拾东西的人喊了一声。
刘深眯着眼看过去,发现是张生面孔,便敷衍地搓了两下脸,含着浓浓睡意问:“兄弟有事?”
喊他的男生一脸激动:“刘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薛辉,你寒假还带我上分来着。原来你在这儿上语文课啊……”
刘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歪在桌子上,眼神已经有点飘:“嗯……有缘。”
薛辉也没想到会遇到刘深,之前考试旁边的哥们说有人会带他们玩,他以为只是说说的,没想到真的有大神。
寒假大家也都是在游戏里交流,薛辉算是第一次见到大神真人,一时有点粉丝见偶像的无措之感。
薛辉之前有在年级上听过这号人物,如今一见,才知传闻不过只是传闻。纵使大家再怎么说他沙雕,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帅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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