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共同暴富

　　日子不经过，转眼金秋十月。

　　山色浅深随夕照，江流日夜变秋声。

　　宋其月难得闲下来，应约霍青山的泛湖之游。

　　夕阳映照着少年郎，光影追着他刻画了无数遍。

　　霍青山挽着胳膊，手执船桨稍稍用力，手臂上肌肉虬结，汗珠粒粒冒出，粘着小麦色肌肤，晶莹剔透。

　　“给！”他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喝点水，嘴巴都干了！”

　　宋其月微抿了一口，霍青山身子便靠了过来，依偎在她肩头，伸了伸长臂，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惬意道：“其实这样生活也不错，小富即安，还有姐姐。”

　　“以前生活也不错么？”宋其月侧头，双眸亮晶晶几乎要看进他心里。

　　说不清为什么，她忽地很期待他的回答，坦白他的身世，他的过去。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层层迷雾，宋其月努力前行，想再近些，再看清些，可惜迷雾渐浓，她迷失了。

　　霍青山捏着一块圆扁石块，“嗖”地打漂出去。石块在空中俯冲着，潜入水中一个接一个溅着水花。

　　“姐姐，你看，我打了七个水漂，厉不厉害！”他小鹿般懵懂的双眸望向她，忽闪忽闪地闪着。

　　他还是避而不答！宋其月颔首笑笑，突然觉得没意思。

　　岸边远远传来小桃的喊声，霍青山划船靠岸，小桃急道：“老祖奶，不好了！店里来了一群人，说是来收头钱！不给便要砸店！”

　　头钱，也就是保护费。

　　三人匆忙回到桃月居，两拨人正对峙着，店里伙计们拿勺的拿勺，拿铲的拿铲。

　　另一边，六七个地痞流氓手持砍刀，恶狠狠盯着他们。

　　宋其月推开门笑道：“各位客官，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别误伤了人！”

　　领头混混斜睨她一眼，流里流气道：“你是掌柜的？”

　　“带着你的人，滚出去！”霍青山蓦地将那人刀夺过，反手拧过臂膀，一脚踹出去老远。

　　其余几人见他凶神恶煞，出手利索，屁滚尿流地跑出门外。领头混混扑扑膝盖上的泥土，指着宋其月叫嚣道：“你等着！我们还会再来的！”

　　翌日，头目混混果然多带了几个人。在大堂内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又是划拳又是饮酒，这次倒是没有带刀。

　　不少客人认识他们，这一带有名的混子。他们有个规矩，商户初开业时，怕肥羊跑了，并不找茬，等养肥了，可劲的薅羊毛。这附近的商户，每户每月都要上缴十两孝敬钱。不然苍蝇般围住你，吓得客人不敢来吃饭。

　　也有人告过官，知县大人睁只眼闭只眼，上午进去，下午就出来了，反而让他们越发嚣张，变本加厉薅羊毛。

　　正是饭点，客人多的时候，宋其月不想闹大，包了十两银子让霍青山送过去。

　　那混混头目正划拳兴头上，察觉有人拽他胳膊，使劲一甩，炸毛似的吼道：“那个不要命的打扰老子！”

　　回头见是霍青山，双腿打摆似的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霍青山将银子掷到那人鼻梁上，不耐烦道：“拿钱！滚蛋！”

　　那人捂着鼻梁，带着一桌人撤到门口，才敢指指点点霍青山，吐了几口吐沫。

　　到了第三日，混混头目又领来一群人，照旧点了一桌菜，如法炮制。

　　宋其月过去斟酒笑吟吟道：“这位兄弟，这个月的孝敬钱我们已经交过了！若要吃饭，晚上打烊后我单独给你们摆一桌如何？”

　　混混头目横鼻子愣眼，故意将酒水撒了她一身，晃着头道：“宋掌柜，谁不知道桃月居日进斗金，这赚得多，自然拿得也多！老规矩，今日还是十两！”

　　“那要多久呢？”宋其月笑着问。

　　“急什么！”那人白了她一眼，“日子长着哩！”

　　宋其月笑吟吟掏出十两银子，递到他手中恭敬道：“孝敬您的，和兄弟们出去找找乐子！”

　　混混头目接过颠了颠，“还是老祖奶识相！”，冲一桌人挥挥手，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

　　打烊后，众人商量对策。

　　小桃着急道：“那也不能天天给银子啊！”

　　霍青山喝了口水，攥着红缨枪道：“真憋屈，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还白白给他们钱！”

　　二十两银子，不是二百文。该花的钱宋其月从不吝啬，不该花的，每一分都若刮骨之痛。

　　这二十两，她要他们怎么吃得，怎么吐出来。

　　宋其月双目清澈明亮，一个计策悄然形成。

　　知县家的千金十五六岁，酷爱吃蜜汁菱角，每次都是桃月居派人送到府上。

　　这次，宋其月拎着食盒，亲自拜访。

　　来到后院，两个丫鬟正陪着一娇俏少女踢毽子，院内欢声笑语一片。鸡毛毽子飞起，在阳光下闪着油绿绿的光芒，陡然朝这边飞来。

　　宋其月侧腿弯曲，裙边飞起转了个身，将毽子踢回王莺莺脚边，她轻轻一跳，又踢了回来。

　　宋其月身姿轻盈，塌下后背，毽子落到后背上，右脚至后方踢出，那毽儿宛如长翅膀般又飞了回去。

　　王莺莺从未见过这种招式，惊喜拍手道：“好好！宋掌柜，这是什么招式？我要学，你快教教我！”

　　宋其月将食盒从伙计手中接过，笑盈盈道：“小姐，先吃蜜汁菱角吧，边吃边说……”

　　王莺莺在亭下石桌前坐定，边用帕子擦汗边说道：“快告诉我那两招叫什么？”

　　宋其月笑盈盈将蜜汁菱角端上来，将筷子递到她手中，道：“一招叫单飞燕，一招叫落燕飞鹰，其实还有很多，鱼跃龙门、拉燕、绕花、踏雪寻梅……若小姐不嫌弃，每日晌午过后，我过来教您。”

　　“好……好啊！”王莺莺嘴里塞满美食，含糊不清道。

　　“莺莺！”一道责怪略带威严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宋掌柜这么忙，哪有时间陪你！你娘一日不在，你便肆意胡闹！”

　　宋其月忙恭敬行礼。

　　王知县身着暗红官府，迈着四方步，从她身边走过，来到女儿身边，道：“宋掌柜怎么得闲来了？”

　　“听送饭的伙计说小姐偶感风寒，心中不安，特来看看。小姐身子康健，我也就放心了。”

　　“爹爹，宋掌柜人可好，蜜汁菱角做得好吃，还会许多踢毽子的招式呢！”王莺莺含糊不清道。

　　“食不言！”王知县轻轻拍了拍女儿后背，生怕她噎着了。他对这个独女，看似严厉，实则十分宠爱。

　　“小姐活泼清丽，实属难得！”宋七月从食盒中拿出两盒茶叶，恭敬笑道，“前几日伙计从朗州带来两盒茶叶，说是特产，您赏脸尝尝！”

　　王知县轻描淡写接过，手上一沉，比寻常茶叶重许多，掀开一条小缝，里面灿灿一堆银子。

　　他拿鼻嗅了嗅，享受道：“茗馥盎然！好茶！好茶！”拿起另一盒颠了颠，两盒八斤左右，差不多一百两。

　　“您喜欢就好！”宋其月谦卑道。

　　“宋掌柜，最近生意还好么？”王知县体恤问道。

　　“托您的福，过得去！”宋其月捏捏手中丝绢，有点为难道,“就是近几天几个人苍蝇似的追着嗡嗡，烦人得很！”

　　王知县凝神听着，“若只是嗡嗡，小打小闹，不好拿大网捕啊！”

　　“您说的是！”宋其月红了眼圈，声音低低的，“您心系百姓，心中自有公平秤，多亏您青天庇佑，桃月居才有今天，其月早该来拜见您！”

　　“来日方长！”王知县笑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宋其月行礼道别。

　　桃月居歇业一天，招待贵客。

　　宋其月摆了一桌好酒好菜，殷勤端茶倒水。

　　混混头子带着十几个弟兄，吃饱喝足打着饱嗝，得意道：“宋掌柜，都说你窝囊，我原不信，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另一个混混吐着鸡爪骨头说：“疤哥！人家宋掌柜是识相！”

　　一群人哄堂大笑，震得房顶嗡嗡响。

　　宋其月小心奉上银子，祈求道：“疤哥，真得不能再商量了？”

　　疤哥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宋掌柜，放心吧！等我们兄弟们发家致富了！就不来了！”

　　“发你妹！”宋其月蓦地将一盘嘎牙鱼扣到他脸上，一个肘击狠狠将他击倒在地！

　　疤哥痛地哀嚎大叫：“拿家伙！”褐色汤汁还在滴滴答答沿下巴滴落。

　　众混混伸手去摸刀棒，却发现身侧空无一物。忽地从布帘后窜出十多个壮汉，黑罩遮脸，手持棍棒，团团将他们围住。

　　混混们神色大变，转身朝门口跑，一座大山似的身躯手执红缨枪，抵在门口。

　　“关门！打狗！”

　　宋其月一声令下，十几个壮汉浪头般涌上去，堂内顿时惨叫一片！这是霍青山特意挑选出来的得意门生，拳拳到肉，寸寸入骨！

　　事情不闹大，王知县怎么派人来抓人呢！

　　宋其月冷眼看着，手中算盘噼里啪啦作响，心中默默算着：荷叶盘碎了两个，二十文，鱼盘三个三十文，桌子腿一个二百五十文。哎呦！碰倒一个贵的，绿地套紫花玻璃瓶，那可是小桃最喜欢擦的，一两……

　　鬼哭狼嚎的声音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街道上异常安静，好像人们都禁足了般。

　　一队腰间悬刀的差役步伐整齐，有条不紊从远处跑来，啪啪敲门，喊声格外响亮：“开门！有人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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