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之丝路

　　李尚庭，走走歇歇，向北愈行，天气愈冷，轻裳单衣难挡寒气，日渐钱囊现扁，无以为继。再若如此，恐难再行。奈何无生钱之技，唯有一边沿途使刀弄枪，卖艺换钱，一边前行赶路。

　　白日卖艺，夜宿寺庙，粗衣简食。李尚庭虽勤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然卖艺所得甚少，沿途庶民不及京都，堆金积玉，兼资贫如洗，商贩亦因大宋税费高昂，利润微博，劳顿所获，亦仅为蝇头小利，李尚庭卖艺所换银钱只够充饥。

　　若能遇幽州客商，一路结伴，商队轻车熟路，必能节时提效。李尚庭卖艺之间，留意观察。

　　一日，如往常卖艺，果见街有一行商贩，足有二十人，载满货品，载物过沉，马匹徐行。李尚庭收起艺具，跟随前行。向前打听，得知商队自京兆府来，往幽州易货。李尚庭自荐帮其当差，搬运货物，换得宿膳，一同前往。商队首领见其勤快诚恳，许之。

　　一路北行，李尚庭总算过了几日不用忧食膳畅快日子。领头者，大伙呼其“德伯”，德伯虽花甲之年，然精神抖擞，自年幼随父辈走丝路，过吐火罗，大食，女蛮国，波斯，昆仑国等国家，老马识途多。德伯慧心巧，思高明远识，一路上讲述亲身所历，异域风情。李尚庭敬重德伯，德伯亦夸其才华品行极佳，不畏劳苦，满怀志向，虽萌芽未就，宝剑锋从磨砺出，苦心人天不负，定能破土凌云节节高，寒驱三九领风骚，成就所愿。德伯激励李尚庭走丝路，两人常处一处畅谈丝路，结下深厚忘年之交。

　　行至半途，德伯受风寒，咳嗽不停歇，商队商量暂且歇息客栈，康复后再行。李尚庭煎药喂服，照料周密细致，守其左右不离。

　　暮秋，圆月挂空，照射进客栈雕窗，轩榥影长映月寒。

　　德伯、李尚庭同处一室，德伯细述丝路历史讲与李尚庭。丝路有四条。

　　第一天条：公元前10世纪西周周穆王，自长安向西行，至黠戛斯，与该国女王西王母结成亲密友谊返国，此为最早丝路。

　　第二条：公元前5世纪，自大漠至古希腊，谓草原丝路，丝绸输入希腊，受其国上层人等喜爱。

　　第三条：公元前3世纪，自禹杭至扶桑大和之国，为海上丝路。丝绸技艺被传此国，促其蚕业兴。

　　第四条：公元前4世纪，以川峡四路蜀郡为起点，经滇国永昌为驿站，极婆罗多，为西南丝路。

　　此上四条为旧时陆上丝路。

　　第五条：今大宋兴船业，将可成南海丝路。以滇国永昌南大金沙江至大光入万加湾，西去至婆罗多，渡厄立特里亚海，入大宛至元老院与罗马人民。东可入吕宋国及爪哇列岛，西至婆罗多、波斯、美索不达米亚，尤姆尼，大食，底比斯帝国，直至阿特拉斯海马拉喀什，南至曼丁戈帝国，伊亚等国。

　　德伯绘制一幅地图，给与李尚庭。李尚庭从不知天地如此之大，还可通达。

　　德伯道：“吾辈所行为第四五条丝路而已。吾已老矣，不能再行。你辈当自强，万死不辞开辟丝路之景秀。”

　　李尚庭深感触动，心里暗发誓，一定要行丝路，辟新丝路。

　　德伯从褡裢里取出一佩囊，打开佩囊，数百粒籽儿，送于李尚庭，道：“此种为域外之物，名为风信子，又名洋水仙。寓意极深，改日我将故事讲与你听。”

　　李尚庭小心收好种子，藏置佩囊。李尚庭和德伯歇息。商队商客白日里劳顿，顷刻，商户们鼾声起伏，寐梦不断。

　　夜半，寺庙击钟鼓，声声入耳，李尚庭寤，出客栈院落上茅房。返归客栈，只见客栈火光通亮，整个客栈于一片火海中，李尚庭忙唤起所有商队商户，起床救火。客栈失火，为厨人疏忽，可怜商队货物只剩无己，商队客商也受伤数人。

　　商队人马商量后，决定弃北上归家，李尚庭继续北上与李忠义汇合。李尚庭不放心德伯，不愿前行。德伯病重，咳血不断，日益体瘦骨露，衰弱无力。李尚庭跑遍街市，求医问药，不辞劳苦，大夫告知德伯所患为不治之症，此病因积劳成疾，病入膏肓。不两日，德伯奄奄一息，握李尚庭手，德只有微弱声息，有话想言，而不能言语。李尚庭掏出风信子种子示意其观，德叔会心眨眼，安详驾鹤而归西去。李尚庭知德伯有未完成之抱负，行丝路，开辟新丝路。

　　李尚庭含泪埋葬德伯，继续前行，行其所托。李尚庭不知风信子为何物，只知那乃信仰，他将为丝路奋斗，至死不屈。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素。李尚庭又独身一人，艰辛前行。

　　为尽快赶上李忠义商队，李尚庭操近路，走蹊跷偏径，山路兼为羊肠泥道，崎岖狭窄，千沟万壑，下有悬崖峭壁，时常寸步难行。李尚庭饿了吃山间野果充饥，渴了喝山泉水，夜间歇息点火取暖，于林间高枝密杆之上合衣而眠，打盹半睡半醒，汗血宝马树下守候，深林怪兽偷袭频繁，宝马嘶叫鸣警，寝不安席，人马忠诚为伴。行数日，人马筋力衰半。

　　山路行尽，至广阔平坦之地，只见阡陌纵横，不知哪条通往幽州，李忠义商队攻辽贼之向。下马伫立，解包取罗盘。倏地，见远方天际相连，一骑马人影闪动，挥鞭急驰，飒沓如流星，愈来愈近。

　　马背上人，手握弓，眼神定，跟随苍穹大雕飞奔，瞄准目标，挽弓如满月，箭矢犹如流星，箭矢破空，穿云裂石，大雕惨叫一声，跌下云端，顿时毙命。

　　李尚庭被射猎之人神勇所撼，牵马朝那人走近，那人靠近李尚庭，“吁”一声急转策马骤停。

　　骑马公子，年约十六七，与李尚庭相仿，手持雕弓，个头高大，魁梧雄壮，高耸鼻梁，目光炯炯，面轮秀丽刚毅，神情高傲，英气逼人。

　　骑马公子打量起李尚庭，只见其面容俊秀，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容貌枯槁，筋力悉疲，虽风尘萧瑟，亦难掩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此人下马来，道：“公子乃何人氏，此地千里百无鸡鸣，为何行至此地？”

　　李尚庭答：“我乃京都人氏，李尚庭，跟随商队北向走散，误入此地。”

　　此人道，：“我自真定府人，名张浩天，追狐射雕至此地，幸运遇合李公子。”

　　李尚庭方知已入真定府境域，离幽州不远，喜出外望。

　　张浩天取出囊中干粮和水，递给李尚庭。数十天，食不果腹，早就饥肠辘辘，李尚庭顾不上吃相文雅，狼吞虎咽起来。食足，一个人骑一匹马，并辔而行。

　　李尚庭将其去幽州，走丝路想法和一路经过说与赵浩天听，李浩天佩服李尚庭胆识，欲结伴同行北上抗辽走丝路。两人相遇，话不断，谈天说地，无穷无尽，愈谈愈欢，年轻气旺，斗志高，士气旺，相见恨晚，遂跪拜天地，结为兄弟。

　　赵浩天领李尚庭家中安歇。赵浩天家无地，父母及三兄弟，均为佣耕，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之日，仅能裹腹。听闻赵浩天与李尚庭同行走丝路，赞许，向邻里亲眷贷钱，购茶叶，将于幽州辽宋贸易路，以茶互市。李尚庭休养数天，又一个翩翩美少年出世。凑集两人一路盘缠后，两人斗志昂扬，始发向北。

　　一路上，两人结伴相随，相互照应，畅通无阻，不下二十日至幽州。

　　李尚庭从叔父口中得知榷场有雄州、霸州、安肃军三处，两人决定换银钱后再寻李忠义之商队。

　　两人驿站整茶叶，按大小品色不同分为数份，先入霸州榷场。霸州榷场位于辽宋交通道口驿站里，宋人及契丹人商人聚集，周边商贩每日载货聚集而来，商贾云集，粼粼车马，热闹繁华，人来人往，客流如织，骑马者，挑担者，赶牲畜者，川流不息。榷场数倍大于京都南御街，土市子。宋商客以香药、犀、象、茶、苏木、九经书疏、缯帛、漆器、铜、锡、铜钱、姜、矾、麻布、书籍、香料和粮食等易辽羊、皮革银钱、羊、马、盐、镔铁刀等物品。

　　榷场人声鼎沸，商品琳琅满目，应接不暇，转运站上货下货，市场欣欣向荣。

　　契丹人，髡发，窄袖、短衣、著靴、左衽、佩蹀躞带，单眼皮，鹰钩鼻，颅骨短而阔，前额较窄，脸型尖细，身形高大健硕。

　　人潮拥拥簇簇，李尚庭一摸藏风信子种子佩囊不见了，拥挤中被契丹贼子所盗。

　　李尚庭和赵浩天停当茶叶，侯辽商易货。宋闻名遐迩域外，买卖繁荣，然价格被辽国官方控制，官方刻薄打压宋商，所易商品兼无利市三倍，仅有薄利可图，交易不公。茶叶贩卖过半，李尚庭和张浩天稍作休息。忽而来了两个契丹商贩，细谈一番，甚是满意，令李张二人去看易物，诚意十足。李尚庭留其开放式露天贾肆，张浩天一人跟随前往。前脚人刚离，后脚来六七契丹商贩，李尚庭忙得不可开交，其一人让李尚庭泡试茶叶，所来交易之人均份品之。递茶之间，其一契丹商贩不慎洒热汤至李尚庭袍，李尚庭起身进贾肆内处擦拭，转而复议交易，那料此伙人早已离去，查看前列所拜访两麻袋茶叶，不见。李尚庭追之。奸商早混入茫茫人海，不知去向，契丹人长相相似，混入人流，如出一辙，无法辨认。追远，恐露天贾肆余茶被盗，急返。见赵浩天已返，前两契丹商贩于其后六人一伙，李尚庭和赵浩天知中契丹商贩奸贼调虎离山之计。

　　李尚庭、赵浩天正欲报辽官，见前第五家贾肆宋商被辽官抓起，皮鞭抽打，宋商为己辩护，辽官鞭打更甚，直至打得宋商皮开肉绽，认罪。问其因，有人道宋商是贩卖战马。李尚庭问路人，何以处置？答：“每擒获鬻马出界人，皆杀戮，远配其家”，又暗道，“抓其入辽军充军。”辽官显而寻滋生事，屈打成招。如在京都，李尚庭、赵浩天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可惜身处异乡，不能妄自鲁莽行事。自辽宋签订签订澶渊之盟后，辽贼步步紧逼大宋，对大宋境域之人及商贩欺凌暴霸，只怪大宋皇室及上下官员贪生怕死，忍气吞声，使其子民受其凌辱。

　　茶叶售尽，返驿站。仔细一算帐，因价贱卖，又被盗，亏损两贯钱。两人借贷贩运茶叶，长途跋涉，竟蚀本受欺。李尚庭、赵浩天愤愤不满，心想早日寻其李忠义之商队，反辽迫在眉梢。

　　两人出入三大榷场打听李忠义所踪，几日无获。

　　一日，两人进一驿站用早食。此驿站如情报站，能闻近时最新消息。只见两契丹人一边在食濡肉，饮乳、酒，喝糜粥，品果脯，一边吚哩呱喇说事。一人说近辽军抓捕宋人充军日益猖獗，榷场乌烟瘴气，霎时将没落消亡。有宋人不满辽官所为，拨乱诛暴，杀伤辽官数名，然宋人亦被抓，关入军帐，三日后示众格杀。

　　李尚庭、赵浩天听后大惊，欲询问详尽，聊客起身拒述。恐其疑心，只好作罢。两人赶紧回驿站，收拾行装，马不停蹄，沿途打听军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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