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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
穆云迟原本安排了亲卫保护青殊，可她担心穆云迟的安危，觉得多几个人手便增加几分稳妥。便叫他将所有亲卫都带走了，而今偌大的别苑只剩下她和她前几日刚破壳的两个孩子了。
客房空着，青殊将商队安置在里面，他们中毒不深，因着是肉体凡胎，身体略感不适，却不致命。青殊的海蛟之躯对这毒雾免疫，所以以她的灵力为引可以缓解中毒的症状。
青殊在院子里熬药，总感觉有股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寻找，发现一个男孩正站在庭院前的长廊里盯着她看，那眼神不知为何竟有些熟悉。
“小鬼，不在屋里面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整个商队只有他这么一个小孩子，青殊自然对他有些印象。不过这孩子初见时痴痴傻傻的，怎么这会儿眼神倒澄澈起来了？
“我……”男孩儿不知是方才哭过还是怎么，此时眼眶有些发红，迈着步子一点点向青殊靠近。“来看看你。”
“熬药有什么好看的？”青殊虽觉得他有些说话怪怪的，却因着人家只是八九岁的孩子，便也没有多想。看着男孩走过来，还默默拉了把椅子给他。
男孩在青殊身边坐下，没有再说话，换了个位置安安静静端详她。
“咳咳！”青殊被他盯的有些难为情，赶紧找起话题来。“听说你们从都城来，可有听说过人族太子穆云迟？”
男孩先是微愣，而后点点头“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穆云迟如今已经是前太子了，他叛逃后皇上立马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另立了九皇子。”
事情闹成这样，废旧立新只是时间问题，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青殊看这孩子说话时一本正经的，突然想逗他一逗。
只见她装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说道：“哎！孩子都给他生了，好可惜呀，当不成太子妃了。”
本以为男孩会惊讶于她跟穆云迟之间的关系，不料男孩脸上并没有出现青殊所预计的吃惊之色，反而是被逗笑了。
只见他唇角勾起，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嗓音都染上了些笑意。“那真的是好可惜。”
“你……”
又是那股熟悉之感，青殊与男孩对视，竟透过他的眸子看到了爱人的影子，不禁有些失神。
像，这孩子和穆云迟太像了。毫无关联的两个皮囊，竟有着同样的语气和神态。
男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避开同她交汇着的目光，一时间显得竟有些局促。
青殊依旧盯着男孩，轻声道：“反正待着也是无趣，你可想听听我们的故事？”
男孩轻轻点头。“想听。”
青殊又往男孩身边靠了靠，将自己与穆云迟相遇、相知、相爱过程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说给他听。
“我想我爱慕他，是从那时的隔墙偷看便开始了，定比穆云迟还要早。”
“不。”男孩开口，语气平静又笃定。“他比你要没出息，对你的心动始于初见。”
“你说了不算。”青殊笑笑，低头继续熬她的药，眼眶不知不觉间被烟熏的红红的。“穆云迟说了才算。”
男孩也笑了：“没错。”
青殊起身回到房间，抱出两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孩子的父亲不回来，可否拜托你替他们起个名字。”
“好。”男孩应下，眼神温柔地从青殊怀里接过其中一个孩子，虽他也不过是个孩童身躯，抱着婴儿的手却格外有力可靠。小婴儿窝在他怀里安睡，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他看着庭前的落叶，稍加思索过后道：“叶生叶落，循环往复，意在生命虽更迭，却永无绝迹。”
青殊在一旁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眼睛变得湿漉漉地，望向男孩的眼神带了些眷恋与不舍。
“初曦晨晨，日月昭昭，就叫叶晨叶昭吧。”
“穆叶晨，穆叶昭。”青殊小声将这两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好，就叫这个。”
男孩分别牵了牵婴儿的小手：“初秋寒凉，将孩子抱回去吧。”
青殊‘嗯’了一声，沉默着将孩子抱回了屋。而后步伐急切地跑回院子，男孩正在给药炉煽火，听见声音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眼神依旧温柔，却空洞洞的，再也没有了焦距。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青殊看着面前端坐着的男孩，一时不敢上前，仿佛触碰过后他就立马会消失一样。
“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男孩苦笑一声，判断出青殊大概的位置，朝她伸出手。“阿殊过来，我在等你。”
青殊慢慢走近，颤抖着握住那双手，小心翼翼地抱住而今脆弱易碎的他。
“如果我认不出来，你就打算一个人偷偷走了对吗？”青殊再也抑制不住，呜咽着哭出了声，一颗心痛苦到快要爆炸，下唇被得咬充血，努力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穆云迟，你混蛋。”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回来！你说过你会平安回来的！”
穆云迟没有出声，轻拍着青殊的背，柔声安抚。他眼眶分明也红的吓人，可死人哪来的泪，而今的他竟是连与爱人诀别时的相拥痛哭都做不到了。
穆云迟道：“我这一生命运多舛，却也有许多幸事。第一件是遇见你，第二件是能有机会最后回来看看你和我们的孩子，同你们方面告别，如此看来上天对我还算不薄。”
“不要走，穆云迟……我求你……”恐惧之感铺天盖地袭来，青殊慌张地紧了紧抱着穆云迟的手，好像这样做就能留住他一样。
可总归是徒劳，怀中人的生命还是在一点点流失，穆云迟脑袋无力地靠在青殊肩上，呼吸变得吃力起来。
“阿殊…我很累…想睡一会儿…”
青殊知道他为了自己在苦苦支撑，强忍着悲痛也拍了拍他的背。“你睡吧，我守着你。”
穆云迟露出一抹轻松的笑，闭上眼倾听着爱人的心跳，随即身体彻底失去支撑，手在身侧滑落。
青殊没有歇斯底里，表情呆滞无神，只剩眼泪在无意识地滑落，她依旧将人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地将他们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男孩醒来，又变回了原来痴痴傻傻的模样。那个令她心动的少年人，好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青殊目送着男孩跑开，原地呆愣了许久，而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跌跌撞撞地起身，夺门而出。
她来到人族都城拼命打听穆云迟的事情，想得知他的死因，带他的尸体回去。
“你说那位前太子啊。”一位少妇唏嘘着摇了摇头。“在宫门口被陛下凌迟处死了，那叫一个惨，我跟你说……”
后来她又说了什么，青殊已经听不见了。她歇斯底里地大笑，嘲笑自己的无能，到最后竟是连夫君的全尸都没有寻回来。
“看到这里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很明了了。”一直旁边充当沉默看客的启褚卿开了口，表情如旧，眼神却冷得仿佛可以结出冰来。“商队得知海蛟的血肉可抵御毒雾，趁青殊不在，烹食了她的孩子，将其血液涂在身上，企图走出毒雾。可不料着两个孩子乃人妖所生，血统不纯，只能保证皮肉不被毒雾腐蚀，并不能保下他们的命，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程兼旬道：“可又是何人告知他们海蛟血肉可预防毒雾的呢。”
启褚卿闻言眸光一凌？“回去看看。”
说罢，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彼时幻境的灵一头，只见商队人全部聚集在主卧前的庭院里，正在在跪拜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神秘人。那人带着兜帽和面具看不清脸，声音听起来也很奇怪，想必是经过了灵力处理。
“那女人是妖，将你们带回来就是想靠吸食你们的魂魄增长修为，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商队为首的男子赶紧发问道：“那可如何是好，劳烦高人救我们一命。”
“那女妖和她的孩子都是海蛟，海蛟血肉可完全免疫毒雾。我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们自行参悟吧。”
“我倒要看看如此心思歹毒的人，长着一张怎样丑陋的脸。”
启褚卿闪现到神秘人面前，抢夺面具的同时还给了她一拳。神秘人迅速做出反应紧急后撤。可她哪里是启褚卿的对手，闪躲不及面具被扯了下来，人也被扇飞了。
可面具掉落，帽兜下面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随即那人身影开始飘忽，在原地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启褚卿轻叹一声。“果然幻境主不知道存在的人，就看不清脸啊。”
程兼旬进去抱孩子了，启褚卿看着商队的人实在糟心，便趁机将里面地男子挨个揍了一顿。待程兼旬出来又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他。
启褚卿道：“这幻境快要支撑不住了，先离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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