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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私房菜在一个小巷子里，九曲十八弯，最后来到一处僻静鲜少人烟的角落，连车都没地方落脚，停在远远路边，徒步走来。季菁熟稔带她们走进大门，伸手和服务员打招呼后走上二楼包间，这里是古风装饰以山水屏风间隔，雅致清丽，是吃饭的好地方。
孟长恨亦步亦趋的跟着孟玉臻，比上次去中心大厦顶楼还要拘束，她尽量摆出平静淡然的模样，但微僵直的后背和紧抿的唇角却表现出她的不自然。
孟玉臻眸光流转，微微抬手，虚扶着孟长恨的胳膊，“年年你坐在里面，小菁是我朋友，只是吃个饭，就和上次一样。”
孟长恨心想这和上次可不一样，她乖乖嗯了声，再次坐在两人中间，左手边是季菁，右手边是孟玉臻。
服务员站在桌前，记下季菁连续报的几个菜，报完后她挥手，叫人出去，包间内只剩下她们三人，季菁转头对孟长恨笑道：“来，热水涮涮碗。”
“谢谢。”
孟长恨对季菁时刻保持礼貌，季菁嗔怪：“我是你姐的好朋友，不用跟客气，叫我菁姐就好了，菁英的菁。”
“好...谢谢菁姐。”孟长恨对季菁无缘由的热情十分十分不适应，她蜷缩着手指，心里想着自己身上似乎没什么可图的，下一秒这波浪卷的成熟女人，便笑吟吟的抚上她的手背，“我也叫你年年怎么样，年年网球打得挺好呀，有学过钢琴吗，手指这么长弹钢琴应该挺有优势的吧。”
“咳。”孟玉臻咳嗽一声。
孟长恨警觉的抬眼看她，“姐，天气冷小心感冒。”
孟玉臻嗯了声，就垂下眼没说话，孟长恨看了她两秒，女人侧颜冷淡，似乎在低头看平板的文件，孟长恨不想打搅她，可季菁的手又软又热的按在自己手背上，孟长恨只好回头看向季菁，“菁姐想怎么叫都行，我没学过钢琴，但以前有偷偷试过，我笨手笨脚的，弹不好。”
她惭愧笑了下，比起其他同学，她确实一点才艺也没有，唯一会且坚持的大概就是打网球了。
季菁长哦了声，叫孟长恨伸开手，孟长恨用余光瞥过孟玉臻，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她便乖乖顺从的张开手，手指纤长骨感，手背白皙有青筋向上蔓延，虎口和几处有淡淡疤痕，撩拨得季菁心里发痒痒。
季菁眨眨眼，“年年不去弹钢琴真是暴殄天物，手指这么长肯定能跨11度，年年要是想学，可以去我家，我家有几架钢琴，音色都不错呢，年年想怎么弹都行。”
她左口一个年年，右嘴一个年年，刺耳无比，孟玉臻听得根本看不进文件，尤其是孟长恨竟然还说了声好，这让她关掉平板，拿起自己涮过的碗放在季菁面前，冷冷道：“小菁，你催催服务员，怎么还没上菜。”
她略过中间孟长恨看她的眼神，季菁察觉不对劲，连声说好。
孟长恨敏锐无比的意识到孟玉臻情绪的变化，但她不明白，姐为什么突然间心情有些差，难不成是刚才看的文件？
孟长恨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多嘴，不要多问，姐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于是也闭嘴，沉默等待上菜。
季菁看了孟玉臻一眼，又看了孟长恨一眼，“臻臻，今天后厨是有点慢，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嗯。”孟玉臻淡淡点头。
小金毛对每个人都会摇尾巴，会围着转，不会拒绝任何人，孟玉臻心下有些恼怒，孟长恨如果真抗拒季菁，直接拒绝就好，现在说好，下次就要被季菁拐上床！
包间内的氛围有些凝重，孟玉臻扫过孟长恨低头看着碗的模样，缓和了分神情，但依旧冷淡道：“你想学钢琴吗？”
孟长恨桌下的手指互相扣着，指骨用力得发白，“姐想要我学吗？”
“你喜欢就学，不喜欢就不学。”
孟长恨看到女人纤长柔软的手牵起自己，她的视线也随之转移，方才还冰冷模样的孟玉臻，现在却静静看着她，“适合弹钢琴也不是一定要去弹钢琴，况且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支持你，不需要去小菁家。”
孟长恨的脑门被弹了一下，女人无奈的语气微叹，“怎么傻傻愣愣的，真是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如果是被姐卖的，也不是不可以...”孟长恨对这句话反应倒挺快，小声嘀咕着。
她好像懂了，季菁在这时推门而入，孟玉臻松开她的手，而她看向季菁，姐刚才是吃醋了对不对？因为她没有拒绝季菁，所以姐不开心是吗。
孟长恨收回看季菁的目光，窃喜让她的嘴角上翘。
姐其实...是不是有一点点在意她？
季菁走进包间，觉得气氛竟然缓和了些，她倒是没对孟长恨动手动脚，而是老老实实的吃饭，和孟玉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虽然我不怎么关注实时新闻，但盛天科技的电脑发布会可是第一时间冲上热搜爆榜，连我这个圈外人都知道，你们孟氏不准备做点什么应对一下？”季菁。
孟玉臻用公筷夹了片肉在孟长恨碗里，“吃饭还谈公事？”
“闲聊而已啦。”季菁笑，“我们家可也是孟氏科技的股东，关心一下嘛。”
“孟氏科技的新闻发布会在我们点菜时，已经结束了。”孟玉臻用余光看向桌边的手机屏幕，上面亮起闪过几条消息，“盛天电脑这次与其说是开创性新品，其实也不过是半成品罢了，孟氏的科研部早在五月前就已达到该水准，只是孟氏的宗旨向来是精益求精，确认无误后才能投入市场，盛天科技这次太着急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们臻臻一定是胸有成竹才到我家来打球！区区盛天，不过是跳梁小丑！就齐三那个酒囊饭袋都敢装精英人设，真不怕我们笑话他。”
季菁说起齐三的语气很熟稔，孟长恨坐在中间静静的听她们说，从公司聊到日常生活，又讲到孟长恨的学校，一顿饭的时间眨眼间就结束，孟长恨都舍不得离开。
在这期间孟玉臻挂了几个电话，来者依依不饶，最后吃完她才拿起手机，用眼神示意季菁和孟长恨等会儿，自己先去走廊接个电话。
“臻臻真的挺忙的。”季菁看到她关门的背影，不由得感慨。
孟长恨深以为然的点头。
季菁托着下巴，忽而道：“年年呀，你想不想知道臻臻从前的事？”
“菁姐能告诉我吗？”孟长恨微微歪头。
“能呀。”季菁扬起红唇，“好歹我和臻臻也认识了那么些年，有什么不能说的。”
“哪天有时间，我约你出来玩，还有几个臻臻以前的同学，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们。”
孟长恨向来对旁人冷漠的桃花眼，浮现些微笑意，让一直盯着她的季菁有些惊叹，“菁姐，姐说我傻傻笨笨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但我觉得菁姐不会把我卖了，对不对？”
她微微低头，手指抬起时不经意间抚过季菁的手背，再抬头时，桃花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仿佛是季菁的错觉，这叫她有些遗憾。
“当然了，你是臻臻的妹妹，光是这点我就不会骗你，更何况年年还长得这么好看。”季菁凑近孟长恨的脸，从削瘦分明的下颌一寸寸看到微颤眼睫，再到纤长浓密的眉毛，少年人的清峻，暗藏的倔强自尊，每一个都像宝藏一样让季菁想要挖掘，“如果年年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姐的电话应该要打完了，菁姐我们出去吧。”孟长恨没理会这句话，她站起，微倾身扶住差点摔倒的季菁，“菁姐小心。”
微热的手掌隔着衣服传递到肌肤，微痒发烫，还未等季菁进一步感受，这只手就适时离开，与此同时门也打开，孟长恨迎上去，语气上扬的喊了声：“姐！”
季菁坐着，手扶上刚才孟长恨按过的胳膊，她眼睛微眯，饶有兴趣的模样，眼前少女欢欣的站在清冷女人身旁，两道高挑身影站在一起倒显得格外般配，季菁像是第三人一样。
三人在私房菜楼下分开，暮色渐浓，孟玉臻坐进驾驶座，孟长恨紧跟着坐进副驾驶，她低头拉着安全带，听见身侧女人浅淡的声音，泠泠如泉水叮咚。
“年年，回庄园吗？”
她念起年年两字不像季菁那样含在嘴里，显得格外甜腻，而是带着她特有的清浅，无论怎么听都听不腻，明明是无比正经，但孟长恨却觉得掌心胸腔发烫，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身体里激荡，她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本能的追逐这种感觉，懵懂又明确的留在孟玉臻身边。
“我、我有个兼职快开始了。”孟长恨捏着安全带，指尖无意识的摩擦，孟玉臻语调微升的嗯了声，“在哪儿？”
“在长平西街。”
距离这不远，季菁的私人体育馆在市南区，私房菜在滨海市靠北的老城区，稍微开十几分钟车就到西区了，这是一块新商业街，庄园和许多别墅群都在市东的临海区，回庄园估计就有点远了。
孟玉臻目不斜视开着车，“晚上几点回家，需要人去接吗？”
“嗯..九点兼职结束，刚好可以赶到最后一班公交车。”孟长恨温顺歪着头看女人好看的侧脸，弧度优美，鼻尖挺翘，在车窗外的灯光下散着莹润，气质也柔和了几分。
少女的视线没有从前的滚烫，静谧环境下只是温温热热，却慰贴至心。
在红灯时车停下，孟玉臻的手指缓缓敲着方向盘，她好像只是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年年，你还记得玉阮生日宴后，庄园里的第一次聚餐吗。”
“记得。”
孟长恨的眼睫颤了下。
“那天...你的脸色很不好，手上也好像有伤...是前些天发生什么了吗？”
这句话迟早会问到的，孟长恨从来不会质疑孟玉臻的能力，爷爷车祸昏迷，只是让徐凯死亡那件事暂时的往后推移。她在这些天里无数次在心中做好准备，她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性，唯独没想到会在此刻这样温情的情况下，孟玉臻语气这般和缓，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问起。
即便如此，孟长恨依旧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胸口里的跳动陡然上升，血往头上涌，她挪开视线，看着窗外，“没什么。”
哪怕孟长恨捏造一个谎言，孟玉臻都会选择相信，可她此刻躲避的态度，却让孟玉臻抬起眉，目光略带审视的看向她。
“年年。”
她平静的叫孟长恨的名字，没有多余的话。
“姐，你不会想知道的。”
“如果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绿灯亮起，车朝前缓缓驶去，女人轻笑，语气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孟长恨重新扭回头，她看着孟玉臻的脸，“那天我脸色不好，还迟到，是因为前天晚上，我一夜都没睡着。”
“为什么？”她的声音更轻，仿佛在准备接受一个真相。
“因为孟先生。”
“孟先生？”
车依旧平稳，孟长恨依旧看着孟玉臻的侧脸，光影交错，明暗也被分割，她说：“那天夜里，孟玉忪来找我了。”
“他...？”
“不止这一次，很多次，他都会半夜悄悄把我的门打开，我被撬门声惊醒，就一整晚抵着门不敢睡。”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蓦地停在路边，孟长恨的身体随着惯性往前一顿，她浑然不顾的垂着头继续说：“双手还有脸上的伤，是在孟小姐生日宴上，被孟恒推倒在地打的，他不允许我进宴会，我...我想见姐，所以才和他争斗起来。”
“够了。”
孟玉臻撑着座椅，猛然倾身抱住孟长恨，她的声音微哽，“乖，别说了，我知道了，我明白，对不起年年，对不起。”
“姐，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孟长恨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抬起，她试探而小心的拥住眼前的女人，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她低声说：“不要愧疚，我也不要补偿，我只想要姐能开心就好。”
少女诚挚的心活生生剖开，展现在孟玉臻面前，可她越这么说，孟玉臻心头的苦闷却越浓烈。
“年年，搬出来。”
孟长恨微闭着眼，鼻尖缭绕着女人身上的雪松冷香，她没有回答，而是说：“这里离我兼职的地方只有五分钟路程了，我下车走过去吧。”
“我送、...”孟玉臻顿住，她缓缓改口，“好。”
拥抱松开，孟长恨打开车门，冷风呼啸灌入，将车内的暖气吹散，她连忙关上车门，敲了敲车窗，车窗下滑，又被她赶紧叫住，只有个小缝，但这足够她说话了。
孟长恨说：“姐，我没有恨过孟家，将我养大的这份恩情，我一直会记在心里。”
她眉眼弯弯，“天冷，姐赶紧回家吧，拜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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