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释槐

　　回程的路上，两人没有别的对话。
　　安淮看他是真的往回开，心里没有那么紧绷了。
　　通过镜子看老板的脸，安淮觉得它已经和痛快地给他工作的人大不一样了。
　　安淮知道自己或许会遇到此类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
　　这一份兼职干了刚一个月，还没有到这个月月底，还没有结工资，安淮不想就这么算了。
　　等车驶到了熟悉的街道，安淮心里做了决定，干完这周六正好月底，工资到手就离开。

　　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像人真正倒霉的时候，不会只是脚滑，而是真正的摔一跤才会截止厄运。

　　车开回门口，两人下了车，先后走进便利店。
　　老板若无其事地进门，走到货架，拿着手机，时而举起，时而放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安淮今天不想再继续了，准备离开，离开前。
　　“小婷，我们加个微信吧。”安淮走近小婷，他有话要问，但现在是不行的。
　　“嗯。”小婷没有往日那么又活力，拿出一个划痕很严重的旧手机，与安淮添加了好友。
　　“需要我和你一起吗？”安淮想到之前的事，有些不安。
　　“不用，今天没事。”小婷很认真地回答安淮。
　　“好，有事给我发信息，我先走了。”安淮今天已经无法忍受呆在这里了。

　　”好，安淮再见。”
　　“嗯，小婷再见。”

　　安淮快步离开，上了回家的公交。
　　公交上人很多，安淮站着，抓着把手，他摇摇晃晃，望着窗外已暗的天色，斑斓的灯牌在黑暗中跳跃。
　　被羞辱的第一次，安淮清楚，往后还会有很多次。
　　安淮知道，如果今天老板真的要做什么坏的事情，他会得逞。
　　安淮更紧地握住飘荡的把手，安淮切实感受到除了心理矛盾带来的损耗，这具身体也会遭受威胁。
　　安淮的神经叫嚣着休息，好像它也摇摇晃晃地，要崩溃了一般。
　　回到家，父母已经摆好了小木桌，上面有三道菜。
　　“淮淮，回来了？饭准备好了。”安淮妈对安淮说。
　　安淮面对父母的时候，总是沉默的，感到过于沉默时，又出声堪堪维护家庭关系。
　　而父母总是被动地接受着这样的氛围，这样一来，似乎也是和睦的。
　　“嗯。”安淮今天的心情只会让他比往日更敏感，他心里乞求着父母别再说多的什么话。

　　他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面对一面白墙，这面墙上斑斑驳驳，或许是前租客留下的痕迹。
　　安淮的十几张奖状歪歪扭扭地贴在上面也无法完全遮住杂乱的划痕。
　　安淮卸下书包，坐在床边，片刻后，安淮站起来，脱了衣服，换上一件单薄的T恤，手里拿着换下的衬衫，走出房间，到卫生间放进盆里，准备洗掉。
　　很臭，老板向他吐出的烟味、他车里座椅的味道挥之不去。
　　安淮今天倒了很多的洗衣粉，卫生间的门被关上，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安淮用了十足的力气揉搓着，发泄着，塑料的盆几乎要变形。
　　搓着，搓着，安淮脱了力，他用更大的力气克服哽咽。

　　这才到哪里，这就要哭了吗？好像老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过，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你偏要拗的话，痛苦可不止这些。”
　　安淮压下自己的情绪，嗓子都疼了。将白色的衬衫一遍遍过水洗净，拧干，打开门走回卧室，在窗口处挂上，它又恢复了清香，在已经有些萧瑟的秋风中微微摆动。
　　安淮站在窗边，他看今晚的月亮，看不清，今夜的它是朦胧的，安淮无法与它对话。

　　安淮吃完饭，拿出手机给小婷发消息。
　　”小婷，上一次你和老板吵架，我看见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安淮，你今天有怎么样吗？”
　　小婷为什么不直接说？
　　“嗯，他说了奇怪的话。”
　　“安淮，不要答应任何他的要求。”
　　“什么意思？小婷你也遇到了吗？”
　　“安淮，不用问了，不要答应，你尽快辞职吧。”小婷似乎也不一样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婷也会隐藏自己的想法。
　　“小婷，你有家人吗？你是哪里人？我可以帮你，你需要报警吗？”安淮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到这个程度，但他这么说了。
　　“没有，安淮，你很好，我文化程度不高，你好好读书，不要答应他任何事情。”这是小婷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安淮直觉在看不到的地方，很多事情已经改变。
　　从他开始兼职看见小婷的那一日到现在，每个人都面临着很多决定，也做了很多决定，他想问小婷，你遇见了什么，你又如何面对了呢？
　　但他知道他无法得到答案了。
　　将老板给他的名片扔进桌柜里，安淮上了床，决定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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