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离而安

　　“安安，跟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李光年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沙发上正在玩手机的李自安。

　　父亲的突然出现让李自安觉得有点惊讶，但只是随便抬了抬眼，随便应付了一句：

　　“同学。”

　　李光年脸上表情并不像平时慈祥，有点僵硬和严肃。

　　“陈江黎？”李光年走了过来，轻声问着。

　　“你怎么知道。”李自安终于抬头，看向了李光年的眼睛。

　　“你们谈恋爱了吧。”李光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接着问道。

　　李自安愣了愣，随即也不再隐瞒：

　　“是。我都十九岁了，爸爸还不允许我谈恋爱吗？”李自安问道。

　　“不行。”李光年摇了摇头，眼中的严肃又增添了几分。

　　李自安显得有点不耐烦。

　　“自从你和我妈分开开始，这么多年来你几乎没有回过这个家，具体时间我都能给你报出来，饭是阿姨做的，阿姨不在就是我自己糊弄过去，生活你从不过问，学习你也从不过问。学校那边甚至批准了家长会我的家长可以不出席。现在我已经成年了，正正常常谈个恋爱你都要管吗？是给我弥补曾经缺失的父爱？别太搞笑了。”

　　李光年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陈江黎不行。”

　　父亲说出的话莫名其妙，李自安有点生气，便起身准备回房间，快走到门口时，李光年突然说道：

　　“曾经咱们家撞到的就是他们家的车。”

　　李自安停下了脚步，回头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光年。

　　李光年继续说着：

　　“那次我和你妈妈吵架了，你妈妈出去办事，开车到半路，我给她拨了视频电话……结果又吵起来了，你妈妈到路口情绪上来没有看红灯，继续原来的速度往前开。等到前面的车打喇叭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个车撞得很惨烈。”李光年边叹气边讲述当年发生的事。

　　“后来事情处理的时候，爸爸才知道，被撞的那辆车，车上的司机是爸爸手下的员工，而后排还有他的妻儿，那位女士出事故前把她的儿子紧紧抱在了怀里，最后成了植物人。”

　　李自安听到这震惊的说不出话，她知道当年母亲开车撞了人，却没想到出事的对方居然是救了自己的命，而自己坐同桌，现在和自己谈恋爱的人。

　　李自安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是……陈江黎？”

　　李光年点了点头。

　　“当年要不是我非要打那一通电话，谁也不会有事。这些年对你妈妈的愧疚，对他们家的愧疚，我一直在努力偿还，有些时候疏忽了你……”李光年顿了顿才慢慢开口，“安安，还是，放弃他吧，我们也不会被他们家接受的，爸爸心里有愧，你到时候去了，也不会幸福。”

　　李自安根本没听到李光年后面的话，径直走进了房间，没有开灯，一头扎到床上，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为什么……为什么……

　　……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吗……

　　……等了好久了……

　　……好喜欢你……陈江黎……

　　……对不起……陈江黎……

　　李自安这几天回消息断断续续的，陈江黎有点不开心，最近见不到面，交流的也少。

　　临走前，陈江黎给李自安说了，李自安回复他送他去车站。

　　第二天，陈江黎的行李不算多，于是没有打车，叫李自安一起坐公交车走。

　　“你提着行李还坐公交车。”

　　“就喜欢坐公交。”陈江黎撇撇嘴。

　　两个人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曾经还以为就是萍水相逢，结果先成了同桌，又成了恋人。”陈江黎看着李自安，眼中含着笑。

　　“那你还不是要走……”李自安嘟起嘴，显得有点生气。

　　“假期什么的我都会回来啊，或者你想见我，我也就回来了。”

　　“服了你了，跑来跑去多累啊。”李自安皱着眉，突然沉默，许久后才说，“我保证不会很想你的。”

　　“时间真快啊，从把你捞起来，再到和你那会吵翻天，如今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李自安低着头，点了点头。

　　“还有那次，我跑去给你送饭，咱俩关系缓和后你第一次骂我。”陈江黎笑着。

　　李自安依然点头。

　　“还有高考完，谢师宴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说什么来着。”

　　“谢师宴？”李自安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疑惑。

　　“对啊，怎么了？你不记得了？成绩出来没两天啊。”陈江黎也有点不解。

　　“我们班没有办谢师宴啊？”

　　陈江黎看着她，李自安眼中疑问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江黎想回忆起一些细节，但是又觉得那段记忆很模糊。

　　“算了，无所谓了。”陈江黎摇摇头。

　　李自安又重新恢复了失落的样子，陈江黎看到了便问：

　　“怎么了？”

　　李自安心里很纠结，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分手吧，好不好。”

　　陈江黎愣了，接着笑起来。

　　“开玩笑我骂你哦。”

　　“真的。”

　　“为什么。”

　　“就是……就是很多事……对不起但是，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有什么原因你就说，别支支吾吾的，不喜欢了，还是觉得以后会很辛苦，还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不不……没有，陈江黎……你很好，都很好，但是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们之间没有结果，无论你接不接受我，你家里接不接受我，或者说我对你好你对我好……我们我们应该结束了。”李自安已经落了泪，嘴里含糊着，哽咽的诉说着。

　　“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我给我爸都说了，他也没说啥啊。还是你家里不接受我？觉得我们家穷还是怎么样。”

　　李自安揉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们不该……有关系的……”车停了，李自安起身跑下了车。陈江黎挪开行李起身时车门已经关了。

　　“师傅，师傅开一下门。”司机没听到，公交车很快启动，慢慢驶离。

　　陈江黎等着下一站下了车，拦了一辆车，放好行李后打开手机给李自安打电话，对面“嘟嘟……”的机械音想起，接着便是提示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陈江黎又点开微信，李自安那边发来了一条消息：

　　安好。

　　陈江黎急不可耐的输入了消息，点击发送时才发现红色感叹号。

　　陈江黎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发送好友申请，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电话。

　　没有回应。

　　直到车开到了李自安家小区门口，陈江黎提着箱子飞奔进去，跑上李自安家的楼，开始敲李自安家的门。

　　没有回应。

　　陈江黎看一看表，车已经耽误了。

　　陈江黎颤抖着从楼梯上下来，缓缓地走回了家。

　　陈奶奶和陈复看到陈江黎回家有点吃惊，忙问怎么了，陈江黎摇了摇头，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趴到床上昏沉地睡去。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陈江黎缓缓起身，揉着肿胀的眼睛。

　　打开灯，走到书柜前，拿起了上面的小盒子，里面是李自安送他的梳子。

　　约好相白头，丝褪人已散。

　　陈复这时敲了敲房间的门，走了进来。

　　“分手了？”

　　陈江黎默认。

　　“为什么分手？”

　　陈江黎不语。

　　“你知道李自安是谁吗？”

　　陈江黎摇头。

　　“当年那场车祸记得吗？”陈复问。

　　陈江黎点点头，看向陈复。

　　“李自安的母亲，开车，撞了咱家的车。”陈复叹了口气。

　　“至于一直帮咱们的李叔叔，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李自安的父亲。”

　　陈江黎倒吸一口凉气，有点难以相信。

　　“真要说你和她有以后，我刚开始真的不太能接受，但是既然是你喜欢的，人家也喜欢你，我尊重你的选择，以后也不会对她，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可要是说他们家，李光年是个死脑筋，这些年虽然是我上司，私下却时不时的给我塞钱，跟我道歉，你妈妈的医药费几乎刚开始一半都是他出的。据说是他给他老婆打电话，他老婆没看红灯，才撞上的。”

　　或许当时的事太过于突然，陈江黎又在那时也失去了意识，以至于对那段时间的事记得不太清楚。

　　陈江黎看着陈复，眼中满是复杂。

　　“我的意思是，随着你妈妈的好转，加上那是一场事故，我们本来也没有追究，也没有太多怨恨。我们可以接受李自安，但是他们不会选择让你接受他们。而李光年会觉得他女儿要是嫁过来，可能会被咱们家欺负，也心里怀着对咱们家的愧疚。”

　　“那既然两情相悦，不是更应该……”陈江黎说道。

　　陈复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说清楚就好了呀，为什么让我，让李自安，让我们一起承受，发生在老一辈人身上的事呢。”

　　陈复叹了口气，说道：

　　“李光年那边就不容易说动，再想想你对李自安的了解吧，或许你会有答案，之后的不用告诉我。”

　　“睡一觉就都好了，晚安，儿子。”陈复说完走出了门。

　　陈江黎发着呆，手中摩挲着那把木制的梳子。

　　分开了，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吧……

　　好仓促啊，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是我们……

　　安安会想我吧……

　　刚开始会……

　　安好。

　　夜重新蒙上了人的眼，雨轻轻的落下，冲刷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寂静的夜时常传来几声刺耳的鸣声，像是上天在嘲笑故事中的人的无能。风静默着，卷起了回忆与哀愁，藏在怀里，久久不散。星星入了梦，点缀着凄惨的故事。那份光，那么亮，又那么暗。

　　深夜，陈江黎迷糊的拨通了电话。电话接通了。

　　“安安，我喜欢你。”

　　“我也是。”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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