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儿

　　赵涤宇回到公司忙活了一会儿，严生过来了： “老大，闪总找你。”

　　赵涤宇收拾好文件，整理出需要汇报的部分，去找闪耀。他拿出他的文件开始汇报完工作，闪耀听的特别认真，赵涤宇一直是个学霸，业务水平很好，比他还好，这一点他实际上很放心。

　　汇报完了，闪耀犹豫了下才说： “杨瑾辰来问了你的一些情况，不能说的我都没说，他刚知道你父亲去世了，张铭说的，我看的出来他挺关心你。”

　　赵涤宇一愣， “今天中午在地铁站买东西吃的时候遇见了。”

　　闪耀挑眉提高音量， “你乱吃东西了？”

　　赵涤宇老实说： “没有，只是杨瑾辰给了两个橘子我吃了，没舍得扔，刚吃的时候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儿了。”

　　闪耀上后边的小厨房热了一袋热牛奶。开始絮叨， “杨瑾辰不知道你身体情况你不知道？橘子拿回去也不是非得吃。剩下的活儿，让老严他们干，项目绩效提成你本来给他们分的就多，咱也不亏心。过去的事儿，不要老是背在身上。”

　　赵涤宇笑： “行了哥，赶上我亲爹了，我现在没事儿。”

　　热好牛奶，闪耀递给赵涤宇，赵涤宇慢慢的喝了。

　　下午忙了一下午，今天不用他加班，他回家准备做点米粥养养胃，刚到家就接到了王元基的电话说是一会儿过来。

　　赵涤宇不爱动，准备给王元基煮点自己包的冷冻饺子。

　　粥一定火候到了才好吃，他把干净的青菜、山药、胡萝卜、肉末准备好，等王元基来就下锅。饺子和粥相比，王元基更愿意吃他包的饺子，等王元基来了再煮。

　　赵涤宇穿着家居服，一边看着锅里的粥，一边拿着手机看视频，侧脸帅气，睫毛长长的向上翘，一枚环形耳钉在耳垂上，随着赵涤宇搅拌的动作微微的晃动。

　　门咔哒一声，开了。

　　王元基进来了，头发凌乱，脸色灰暗，唇色有点白，白色半袖还有几滴泥点子，裤腿子都是脏兮兮的，整个人都很颓。一声不响的开始换拖鞋。

　　赵涤宇看了王元基一眼吓一跳， “怎么回事？去哪里了？被偷了？失业了？”

　　王元基摇摇头独自坐在沙发上，双手撑捂脸。

　　赵涤宇还得看着锅，就撵他， “去洗个澡，饭马上就好。”

　　王元基缓慢的直起腰，小步的往卫生间里挪。

　　赵涤宇做好饭，王元基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赵涤宇问： “怎么回事?”

　　王元基坐下，双手握拳，眼神呆滞， “我回老家了，想让于欣他们搬过来，于欣要跟我离婚。”

　　赵涤宇诧异， “什么？不可能吧，于欣那么好的姑娘。”

　　王元基没什么力气， “不怪她。”

　　赵涤宇拧眉， “艹，你不是出轨了吧？”

　　“怎么可能！”

　　“先吃饭，慢慢说。”

　　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胡乱的吃了一口。收拾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赵涤宇给王元基递过去一杯绿茶，让他慢慢说。

　　赵涤宇靠在沙发上。 “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们看看有没有办法。”

　　王元基摇摇头， “没什么办法了，我说了你不要嫌弃我。”

　　赵涤宇笑他，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样我不知道，你尽管说。”

　　王元基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在我16岁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喜欢女孩子，喜欢男生，和你一样。第一次喜欢的人，是上一届的一个体育生，男生。我曾经幻想的□□都是我在下面的，可笑吧？”

　　赵涤宇， “艹！”

　　这开场白炸的赵涤宇外焦里嫩。这特么他还真不知道。

　　赵涤宇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接着说。

　　王元基拳头握的有些泛白，继续说：

　　“我不敢说，所以我16岁开始就跟于于欣在一起。偶尔有些亲密的小举动，证明我还是个男人。

　　我那个时候不敢听谁说关于同性恋的问题。哪怕他们聊天说谁是二椅子、真娘，我立马躲躲远远的表示自己不爱听，其实，我是害怕，怕有那么一丝丝的蛛丝马迹让别人知道我的性取向。”

　　王元基停顿了一下，想看看赵涤宇的反应，赵涤宇没有说话，注视着他，意思是继续说。

　　王元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我甚至为了表示跟大家一样，跟大家一起看黄片，打架斗殴，其实我是真的不想看那些片儿，没兴趣。高中毕业我就跟于欣在一起了，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跟于欣发生关系，甚至于害怕自己不行事先买了药。你出事儿以后，我就更害怕，害怕众叛亲离，害怕父母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直到看见这些年你一直一个人日子也能过，而我，越来越不想回家。害怕回去，害怕见到于欣，害怕跟于欣过夫妻生活，我见到她就感觉到对她的愧疚，我挣得所有的钱除了生活费全部都给她。可我仍然觉得愧疚。

　　她才二十多岁。

　　有一天她问我： ‘哥，你真的爱过我吗？’我之前肯定直接说当然了，这还用说。

　　这一次回去，她问我的时候，我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她说： ‘我在你的手机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视频，全是两个男的。这些年，你不爱回来，我有时觉得你外面有人了。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现在想想我想错了。别害怕，我不跟别人说，你放心。’”

　　王元基双手无意识的揪了两下头发，懊恼道： “小宇我不想离婚，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敢找个男人回家，我也没遇到和我一样的男人。我会对她好，我也知道她爱我，依赖我。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我这些年只想着自己不开心，猛然间回头看看，居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过了，她还那么年轻。

　　我觉得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渣男。

　　她说要分开，结婚的时候我做好了一辈子对她好的准备，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是，现在我要在半路给她扔下了，准确的说，她不要我了。

　　我希望她过的好，真的，但是我又害怕她跟了别人过的不好。十几年了，她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可能找不到那个与我相爱的同性，我爸妈已经老了，我连向前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谁愿意与我偷偷摸摸的过日子呢。”

　　要下雨了，天空层层叠叠的阴云密布着，压的很低，让人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赵涤宇拍了拍王元基的肩帮， “这件事你开始就错了，她有知情权。现在这个选择权不在你这了，你得让于欣选，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她有自己的打算。她一定是想开心的生活的。你以后可以是她的娘家人，是她的底气。她性格好、能干，她有自己对于爱人和生活的幻想，她能跟你摊牌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王元基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今年的奖金要下来了。我想在县城给她买套房，跟我妈住在一起这么些年，她从来没有怨言，但是我知道，她想住楼房，也想出去打工。找个环境好物业好的小区，安全点。”

　　孩子让我爸妈先帮我带，等我这边安定了，把孩子接到这边我自己带。孩子上学了，我接送看着学习，方便些。不能让孩子再拖累她了，以后她只负责开心的过生活。我所有的希望就是安安，我会照顾好她的。我爸妈不肯过来，他们年龄还不算大，就在那先待着等年纪大了再过来。”

　　王元基低下头，双手捂着脸： “你知道吗？于欣跟我说分开的时候，我竟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我不用再回去演夫妻深情了，也不用强迫自己过夫妻生活了。”

　　赵涤宇没有说话，他那个时候太冲忙，一切的铺垫都还没有开始，就酿成了悲剧。王元基的选择他能理解。

　　赵涤宇拍了拍王元基， “一切都会过去的，于欣会幸福的，她是个好女人，安安也会幸福的，她有爱她的爸爸妈妈，放心吧。”

　　赵涤宇握着王元基的手絮絮叨叨。如同当年他躺在病床上，王元基握着他的手，没日没夜的泪眼婆娑的跟他讲外面的世界多么的美好。

　　会过去的，他当年不也活儿过来了。

　　赵涤宇找出了存折看了看。

　　王元基的奖金估计能有20万，在县城买房不太够，但是于欣手里有一些钱。王元基的存款有大几十万，这个傻子什么事儿都告诉他，钱在于欣手里，这样于欣的生活有了保障。

　　王元基如果领着安安在这边生活没有房子是不行的。买个一居室的付个首付，赵涤宇的钱还够。还可以找闪耀要点分红，没有房子，安安没有学校。

　　赵涤宇看着王元基， “于欣是个好女孩。值得你对她好。我这有钱付首付，先买个一居室，安排好安安上学的问题，安安后年上学再买房子来不及。你爸妈那里你尽量说，别让他们记恨于欣。”

　　王元基叹口气， “我跟我爸妈说我出轨了，让他们不要说，丢人。他们不敢乱说话。于欣说完哭的不像话，她也舍不得，我懂。”

　　赵涤宇双手紧握，靠在沙发上想，这个社会对于同性恋群体没有那么包容，特别是农村，大家的认知有限，赵涤宇深受其害但也毫无办法。王元基不该把于欣拉进来，但是他当年才16岁，估计自己也吓的够呛。

　　王元基说完了自己松了口气，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双手紧紧的握着茶杯，他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之前所有的选择，有无知，有恐惧，他觉得当时的选择是最好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一口气喝了茶杯里的茶水，他慢腾腾的站起来去卧室了。

　　他需要倾诉，倾诉完了，心也空了。

　　赵涤宇的电话响了，是李春生，李春生在南方的城市里打拼，离李春生父母家比较近，动车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是距离赵涤宇所在的城市有点远。

　　李春生声音洪亮， “四喜儿，干嘛呢？”

　　赵涤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 “在家里，刚吃过饭。”

　　李春生， “我过两天去你们那里出差，见见你。”

　　赵涤宇开心， “真的吗？太好了，来我家里住，不要去闪耀家。”

　　李春生， “行，不去，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你能吃的，一直到中秋你都有好吃的。不用给三驴，他不爱吃零嘴。”

　　赵涤宇笑眯眯的， “嗯，谢谢老大。”

　　李春生在公司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年薪六十万，不算绩效提成。也是真累，但凡有时间，他都要来这边看看，主要看赵涤宇。

　　李春生比赵涤宇也就大一岁。

　　挂了李春生的电话，赵涤宇洗漱完睡不着，有点失眠，开始玩手机。他盘腿坐在床上，玩了几把游戏，觉得没什么意思，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就开始刷朋友圈。看到张铭最新的一条朋友圈，他停住了，是两个背影，杨瑾辰和李秋并肩而行。

　　张铭配了一段文字：我们医院的优秀青年们。

　　赵涤宇看了很久，握手机的手开始泛白，眼睛一眨不眨的，脸色渐渐地阴郁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赵涤宇长长的睫毛呼扇了两下，扔掉手机，哐嘡躺床上盯着天花板。

　　这不是自己期盼的吗，杨瑾辰找到自己的幸福。李秋样貌，人品，性格，才学，家世都配的上杨瑾辰，自己闹什么情绪呢。

　　赵涤宇捡起手机对张铭设置成了仅聊天。然后关灯睡觉。

　　辗转反侧两个小时，赵涤宇从床上爬起来，起来到抽屉里找出了两粒助眠药吃下去，重新准备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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