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求生手册

　　古恩太太寄宿学校，在哥谭广受好评。不光包吃包住，学费还便宜得吓人，据说老校长还挺和蔼，除了它坐落在犯罪巷里没别的缺点。但学校的安保力量很强大，因此性命无虞。在那里，孩子们可以接受到正常的教育，和适龄人一同学习游戏，然后顺利毕业。
　　埃尔森想，也许这就是布鲁斯给他们选定这所学校的原因。
　　——但前提是，这所学校光鲜亮丽的表皮下，不是一所该死的少年犯培育中心。
　　埃尔森面无表情（不如说是麻木到失去表情），身边挤着小小一只杰森，看着面前没带头盔的布鲁斯，现场气氛肃穆得像在举行葬礼。
　　他俩…不，应该说他、杰森还有布鲁斯现在都不怎么好，反正绝对称不上干净整洁。埃尔森才穿了几天的新衣服染上了鲜血；杰森的袖子少了一只，身上都是土；布鲁斯的制服遍布划痕，身后的蝙蝠披风像一块破布，整个人看上去像刚结束一场战斗。
　　不，他们就是刚刚结束一场战斗。
　　在确认了古恩太太是个教唆青少年犯罪的罪犯后，杰森和埃尔森就立刻联系了蝙蝠侠。尽管经历很操蛋，但结果是好的，至少古恩太太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哥谭的大街小巷了。
　　但是现在，埃尔森面临着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按理说，这会他应该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享受香醇的咖啡，一边阅读那些永垂不朽的名著，身边最好能有一碟阿福出品的小甜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和杰森，在摆放着机械霸王龙、巨大硬币、小丑卡牌和众多高科技产品的蝙蝠洞里，和蝙蝠侠玩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
　　偏偏阿福还管不了这事，对方在他们进入蝙蝠洞后就离开了。
　　而造成这个问题的始作俑者看上去没有任何心虚，反而异常郑重。
　　这也就是上文提到的，现场气氛堪比葬礼的原因。
　　因为蝙蝠侠似乎是想让托德们都当罗宾。
　　埃尔森沉默地想。
　　我不想当罗宾，一点都不。
　　如果有可能，我还想阻止杰森——当然这也不太可能，因为就目前来看，蝙蝠侠似乎是以一种应对一颗定时炸弹的态度来面对他们两个的。
　　…好吧他承认，他和杰森在之前的打斗中是凶残了一点——比如踢断敌人的肋骨啊，狂踹壮汉的脑袋（没死人）啊，冲着敌人的不可描述部位开枪啊…诸如此类。
　　但在犯罪巷的经历告诉他们，不那样做，死的就是你。
　　他木着一张脸，内心波涛翻涌，盛着家庭温情的小船已经不知道被暴风雨卷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但为什么。
　　你妈的。为什么会这样。
　　在蝙蝠洞阴冷的背景下，他们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长时间的寂静后，蝙蝠侠终于惜字如金地开口了。
　　“你说你不想当罗宾。”
　　埃尔森点头。
　　“原因。”
　　布鲁斯没有被面具覆盖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硬生生把疑问句憋成了陈述句，但埃尔森却莫名觉得对方陷入了特别纠结的情绪里。
　　于是他抿了抿嘴唇，不知为何感到一丝暗爽，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说，“罗宾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他注意到布鲁斯皱起了眉头。
　　“我也可以做成很多罗宾无法做到的事。比如获取情报、监控危险、提供支援——别那么看我，杰森，你又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埃尔森没管布鲁斯，继续口齿清晰地说。他的语速不快，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这些阿福也能做到。”最终，布鲁斯开口了。在没有遇到埃尔森以前，一直是代号便士一的阿福在负责这些。
　　“但阿福毕竟老了，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必定有所下降。而且你忽略了一点，布鲁斯，如果有人入侵了韦恩庄园，你和杰森又被拖住，怎么办？”
　　布鲁斯看起来是在思考，钢蓝色的眼睛里盛满凝重，手指在蝙蝠电脑的金属桌台上有规律地敲打着。
　　埃尔森盯着蝙蝠侠。
　　他不想当罗宾的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作为后勤，他可以监控未知的危险，还可以作为编外战力提供支援。
　　俗话说得好，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埃尔森现在就是这种想法。
　　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再死一遍了。
　　别的不说，光是来自上辈子的杰森的死亡结局似乎就成了一个盘桓不下的巨大阴影，似乎随时都能覆盖到他头上。虽然他表面上装得不甚在意，但实际上埃尔森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如果布鲁斯不同意怎么办？
　　如果他搞砸了怎么办？
　　…如果，杰森逃不开必死的结局怎么办？
　　这些焦虑全都塞在心里，他知道，现在他只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埃尔森抬起眼睛，继续锲而不舍地望着蝙蝠侠。
　　埃尔森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布鲁斯也在同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孩子。
　　他承认，埃尔森是对的。
　　以前负责后勤保障的只有阿福一个人，如果有了埃尔森加入，所带来的影响将是正面的。
　　他飞快地权衡着利弊。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做出了决定。
　　“那么，你想用什么作为代号？”
　　这次终于不是便秘似的陈述句了，而是带着点感情的语言。布鲁斯眼睁睁看着埃尔森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你同意了？”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同意了。但你和作为罗宾的杰森一样，都必须接受训练。”
　　埃尔森呆滞了一瞬，随后袭来的是海啸般的不可思议和喜悦。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剧烈感情，说出那个他想了很久的代号。
　　“影鸟。”他扬起语调。
　　“我的代号是影鸟。”
　　他是藏在阴影里的鸟儿，如影子般跟在身后，借着黑暗融入环境，再出其不意，给予致命一击——
　　——同时，也会张开黑色的温暖羽翼，保护他所爱之人。
　　杰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了头（可能是听见蝙蝠侠任命自己为罗宾的时候），虽然不能和兄弟一起打击犯罪让他显得有点低落，但在一瞬间的失落过后，是纯粹的喜悦。
　　“嘿，我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两个孩子！”他欢快地喊，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埃尔森身上，蓝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我喜欢你的代号。”接着，他又像一只精力充沛的真正知更鸟一样蹦下来，双手叉腰，仿佛自己正穿着真正的罗宾制服一样神气：“蝙蝠侠，我们从哪里开始？”
　　埃尔森忍不住露出一个介于微笑和难过之间的表情。
　　——因为此刻，埃尔森才发觉，那个瘦弱的黑发男孩现在是如此的闪耀，他裹挟着满身的温暖降临人间，心怀正义和善良。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有那么多人喜欢二代罗宾。
　　——因为杰森·托德，是个真正的英雄。
　　这个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的时间很短，在蝙蝠侠看过来之前，埃尔森就恢复了原样。
　　“不过，你们得首先接受训练，”蝙蝠侠不为所动，“还需要准备制服。”他说这话时看了一眼埃尔森，然后继续往蝙蝠洞深处走去。
　　埃尔森知道，这种隐晦的拒绝意味着蝙蝠侠今晚的夜巡也是一个人了。
　　好吧。他想，我迟早会跟你一起并肩作战的，他顺便扯过过度兴奋的杰森，“行了杰森，你不累吗，我们上去吧。”
　　尽管如此，杰森看上去一点也没被打击到，他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在快要顺着来时的楼梯走上地面的时候，杰森突然又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顶着埃尔森疑问的目光小声说，“我们现在是蝙蝠侠的助手了，这感觉真好，我一直挺崇拜一代罗宾的。”
　　“yep。”埃尔森也忍不住绽开一个笑，虽然他感觉如果理查德在场可能跟他俩不太合得来，但是现在谁管他呢。“就跟他妈做梦一样。”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然后被老管家堵在了门口。
　　“少爷们，我想你们不介意先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继续自己的英雄事业吧？”老管家还是一如既往笑眯眯的，然而两个少年却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
　　“好的阿福，我这就去。”托德们像一窝鹌鹑崽子，立刻噤声。
　　…
　　把自己彻底清洗一遍、换上柔软的睡衣后，埃尔森拖着暖洋洋精力充沛的身体直奔卧室。
　　他急匆匆地打开门，然后翻箱倒柜地翻出绘图工具和白纸——该死，他虽然觉得这样不太稳重，但此刻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哪个男孩小时候没有做过成为超级英雄或者与超级英雄并肩作战的梦呢？就连埃尔森小时候都幻想过自己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和美国队长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踢纳/粹的屁股；捣毁九头蛇的窝点…尽管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份热血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但它从未消失。
　　他要设计一份制服。
　　一件属于他自己的超英制服。
　　埃尔森深吸一口气，制服的雏形开始在他脑内缓缓构成。
　　太鲜艳的配色第一个被排除，绿麟小短裤也被排除在外——不是他鄙视一代罗宾的审美，只是穿这个出去真的不会着凉吗？
　　他咬着笔头，皱着眉思考着。
　　既然上述条件都被排除了，那就以黑色作为底色，然后再辅以少量红色，也符合他的代号。
　　还有正面的标志——倒悬的极简红色飞鸟标志，横贯在胸前，像一个巨大的红色飞镖。
　　他在纸上粗陋地记了几笔。哦对了，最好还有黑色的兜帽。再加上万能腰带、破译器和飞镖，还得有一台小型电脑。他在纸上飞快地画着，渐渐的，一件黑红色的制服浮出水面。
　　他提起纸，抖掉上面的橡皮屑，仔细打量了一番，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感觉少了点什么。
　　对了，这件制服没有披风和面具！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奇怪。埃尔森想，但嘴角忍不住开始上扬。
　　果然，再加上红底黑面的翼型披风后，这件制服就显得正常多了，再加上能收发信号的黑色多米诺面具就堪称完美。
　　在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要更改的地方后，埃尔森就放下了笔。
　　我已经开始期待作为影鸟的那天了。
　　埃尔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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