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倦客

　　京城，太子东宫。
　　顾麟的面色铁青，坐在他对面的姜然却也是一言不发。
　　“死了？怎么会都死了？”顾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发抖，“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会死……”
　　姜然却急切道：“太子殿下，既然如今已经暴露，那就赶紧把在江北的……运走，倘若顾衫察觉到什么，杀手事小，那件事暴露了，您真的……无力自保啊。”
　　顾麟冷笑一声：“当时还记得姜大人信誓旦旦地对本宫说，万无一失，结果现在却闹成这样……”
　　姜然却朝顾麟跪下，诚恳道：“殿下，臣固然有失职之处，但这刺客保证查不出分毫与太子殿下有关的信息，这天下想杀三殿下的人多了去，任他怎样查都查不到分毫。太子殿下若要降罪，也请殿下在将私兵运出江北之后再做打算……殿下，时不我待啊！”
　　顾麟神色动了动，弯腰将姜然却扶起：“姜大人真是做甚，待本宫登基，姜大人还是开国郡公呢，何必这么生分……这私兵运至何处较为合适呢？”
　　姜然却道：“殿下，先不急这问这，您知道千机司吗？”
　　顾麟疑惑道：“略有耳闻，听说是个民间组织，江北不就是他们去援助流民了吗？怎么忽然提他们？”
　　姜然却捋捋胡须，不急不缓道：“殿下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提到千机司时，陛下素日里都是风雨不动，那日却勃然大怒，当然不只是因为江北疫情，殿下难道不好奇千机司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那可是在三十年前，差点颠覆顾家朝廷权力的……虎狼之辈。那时我只是个刚刚进举的书生，被分在江西的抚州做判官，即使距京城这么远，我还是能听说当时朝廷上面各种案件，当时我不明白为何如此动荡，后来渐渐地才明白，是千机司与陛下的斗争。”
　　顾麟抿一口茶水：“三十年前？我听夫子说过，那时的父皇手段铁血，朝堂之上腥风血雨，动荡不已，是那个……千机司挑起来的？”
　　姜然却点点头：“陛下费尽力气，却只是让千机司退出朝廷，他们势力范围之广，难以想象，不过……前日，在下收到一封信——殿下请阅。”
　　红色的半碎山河纹印在上好的宣纸之上，笔迹清晰秀丽，似乎是女人的手迹。
　　“千机司愿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为太子殿下的私军，提供一个容身之地。之后，愿太子殿下早日登基，护得这大夏万世太平。”
　　“千机司驻江南分部，碧云楼发。”
　　顾麟心头一喜：“碧云楼？江南第一名楼？那是千机司的地盘？”
　　姜然却点头：“此信是一只木鸟飞到在下府中，那只木鸟做工极其精妙。殿下，千机司或许只是表面上退出朝廷，实际上他们掌握的消息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多，若有千机司助力，您登基之路便可更为平坦。”
　　顾麟放下杯盏：“姜大人，这不会是诈吧。”
　　“起初在下也这么认为，但是后来又来了一个人，就在殿下宫外，您要传见吗？”
　　醉月楼，六楼。
　　静室内的墙上，南宫琅在亲吻中败下阵来，忍不住别过头喘口气，然后又被顾齐捏着下巴掰回来。
　　强势，又热切的旖旎。
　　南宫琅声音有些哑喑，他抬头，断断续续地问：“不是……今天去应酬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想你。”顾齐言简意赅，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等南宫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回应他了。
　　今夜，似乎和别日与顾齐相处的晚上没有什么不同，缠绵之后，南宫琅贴着顾齐，或者说是被顾齐强行贴着，然后沉沉睡去，月色皎洁，洒了一地的银光。
　　陈长生在自己的屋中闷得慌，跳出房梁决定在长安走走，顺便给自己的小话本寻寻灵感。他轻车熟路地翻到醉月楼附近，纸醉金迷的荒靡之气或许更能激发他的灵感。
　　《冷艳皇子纯情臣》现在写到第三卷，皇子被皇上强行指婚，那夜，娇弱的臣子终于动情地哭出了声：“啊，求求你，不要走！”
　　京城各位淑女为这对苦命鸳鸯抓耳挠腮，书店老板苦苦哀求陈长生：一十二姐，您就赶快写吧，再不出第四卷，这些读者能把我给生吞活剥喽！”
　　但越是这样，陈长生越是没有灵感，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忙得他连连转，太忙的人是写不出什么震撼人心的好作品的。他转悠在大街上，抬头看见醉月楼六楼暗下的烛火。
　　陈长生：“嘶……阿琅这个点就睡啊……算了，灭灯又不会睡觉……”他嘀嘀咕咕，赶紧把自己的灵感记录下来——
　　“那夜，皇子喝得烂醉如泥，醉醺醺地进入洞房，冷冷地看着榻上的新娘，轻薄丶眸子中有着八分不屑两分遗憾，他一摔酒杯：‘滚，别让我看见你！’
　　红色的盖头掀开，居然是臣子绯红的脸颊！
　　‘殿下，我愿为了你，甘心做一位不受宠的小妾！’
　　皇子大吃一惊，随后二人紧紧相拥，而后??????????????????足足十八次！”
　　陈长生心满意足地收笔，果然灵感来源于现实，每次看见阿琅和顾齐那个小子就可以脑补出一场大戏，不过最能提供给他灵感的是……
　　算了，不能让他知道，知道的话自己的小话本可能会被封杀。
　　陈长生接着在街上走，一直晃荡至宵禁，在巡逻兵来到之前跳上屋顶，看着京城的月色，正看得入迷，忽然发现一辆马车从宫中驶出，叮叮当当的铜铃声有些熟悉，像是……
　　碧云楼的兰泣铃？
　　碧云楼的人在京城并不奇怪，事实上，碧云楼的很多乐伎都是由聆袖阁调出去的，就连她们的楼主也是姒婕的徒弟，但是这个时辰，又是从宫中出来，着实让人怀疑。
　　陈长生盯着马车看了一会，直到马车停在一处小旅社前，里面走出一位娉娉的女子，缓缓地走进旅社。
　　陈长生知道碧云楼主长什么样子，但也只认识碧云楼主，他仔细想想，上面商议什么对策就由他们去，自己只是一个不太称职的保镖，用不着管那么多事，顶多给姒婕姐随口说一嘴，想到这里，陈长生就准备转身回去睡觉，忽然，那位女子抬起眸子，直直地看向陈长生。
　　下一刻，劲道的疾风速起，女子袖中的暗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向陈长生，陈长生侧身一躲，抽出腰间的软剑击飞了那柄锋利的飞镖，还未等陈长生站稳，女子瞬间出现在陈长生面前，刀刃几乎贴皮，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她只觉得身体僵了一下，刀“咣当”掉在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长生，逆着月色，看不清他的脸，她挣扎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谁……怎么回……回事……”
　　陈长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在千机司，不认识自己的人可不多，敢对他出手的人也不多。但是这个女子用的暗器和刀具都是出自千机司，陈长生觉得还挺有趣的。
　　“你不认识我？那你打我干什么？”
　　女子答非所问道：“你若杀我……楼主不会放过你的……”
　　“啊，那我好怕怕。”陈长生仍是笑嘻嘻地说，“放心，这个药不会死人的，只是会让你忘记一些东西……比如，我？”
　　女子冷哼一声，还未说出口话，陈长生就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和她使用一模一样的暗器。
　　女子：“！你！你怎么……怎么会有……”
　　“我不太清楚你们高层是怎么做的决策，不过下次出任务，最好派一个会认人的，免得把同事也给误杀了，不是吗？”陈长生仍然在笑，但配上那一脸慈悲，生出一种古怪的诡异感，“你不认得我啊？我是陈长生啊~”
　　“真可惜，明天你就忘记了。”
　　千机司司主的贴身护卫，陈长生。
　　虽然经常不在司主身边，所以把贴身去掉，好像司主也不需要他护卫，所以陈长生本人的定位就是跑腿的闲人。
　　处理完事情后，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陈长生考虑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姒婕，结果还未来得及找姒婕，就被一只木鸟砸脸了。
　　“速去江北何州，救急，看见有人动司主就直接杀了。”
　　哇，真的好直接。
　　陈长生正感慨着是谁给自己发的信，忽然又有一只木鸟飞了过来。
　　“陈长生你不用来了，人在江北，死过了。”
　　陈长生：“？？？”
　　又双只鸟飞过来。
　　陈长生：“都第三封了你们这么同步的吗?”
　　“私认为，长生你还是去一趟江北比较稳妥，毕竟刺杀的消息千机司里面都传爆了，一天接个四五封不是问题。”
　　陈长生：“…………”
　　所以，我是去还是不去？
　　还有，你们写信能不能署名啊！别就写这么一点，木鸟很贵！很贵的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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