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记忆关于你

　　身后传来了衣摆摩擦墙壁和巨型动物在墙壁快速爬行的声音。尖长的指甲划出一道刺耳的攻击预警。
　　我冲回了那个屋子，040正缩在角落里。看见我，他开心的扑过来，长长的翅膀在后面拖了一地。
　　按照以往，我一定会立马给他擦干净，不过这时候也只能强忍着不这么做了。
　　“陈罪！”
　　“快走，”
　　一天天就知道搂搂抱抱的，也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活下去。
　　我再一次地想推开他，可这一次他却主动分开了。
　　“一会要听话，听见没。”
　　“嗯。”
　　外面再次传来了大型动物在墙壁上爬行的声音，夕阳已经化作了一抹血色的线，在天边缓缓的下落。
　　我拽着040来到金属网下，火苗和试剂的侵蚀使它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
　　幸好管理员是没有五官的，单纯只凭感知的话一时半会儿它们应该是不会主动去陌生的地方。
　　“走，”我推了推他“去那边，我会去找你。”如果是做梦的话……
　　在我们的身后，医院的人和管理员爬行的声音传来了。
　　“抓住他们！”
　　“抓住那个要逃跑的实验体！”
　　“陈罪和我一起！”他拉住我，透过他的眼睛，我看见了沈君卿的影子越来越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头痛令我感到一阵恶心。
　　声音越来越近了。
　　紧接着，那种冲击力再次来临，那种独属于灵魂的冲击力，除了被争夺的灵魂以外没有人知道！
　　它们从内部开始膨胀，逐渐开始撑破我这已经开始破碎的躯壳。
　　我稳住已经开始躁狂的主意识，定了定神看向他。
　　这时候绝对不能被控制，以后被控制的时间将会很漫长。
　　“陈罪？你怎么了！”他似乎是被吓到了，也是，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控。
　　以后再也不会，最好也不能这样了。
　　“快走，乖！”我紧紧搂住他“不要再回来了。”
　　说罢，我将他狠狠地踹进那个洞。
　　舍不的吗？
　　有点吧。
　　与此同时，我听见沈君卿在我耳边道
　　“还真是……不注意安全啊？”
　　*
　　我在高空中往下不断的掉落
　　“你生来有罪。”
　　是的，是的。
　　一支熟悉的曲子在天边响起。
　　“好听嘛，我从陈罪的书里找到的谱子。”
　　……
　　“陈罪若是喜欢，我便天天吹给你听！”
　　为什么啊……
　　我不需要。
　　给我gun我远点。
　　……
　　不要走！
　　求你……
　　……
　　对不起。
　　“灾星！”
　　“都怪你啊，明明刚刚好好的。”
　　“死了！全死了！”
　　“大家都死了你才满意吗？”
　　“开个玩笑而已！不识闹的玩意，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呃……
　　蔓延到大腿，负重匍匐前进，蔓延到脖颈，蔓延到鼻底，蔓延到耳尖。
　　有人说临死前会有求生欲，可我连本能都丧失了。
　　为什么你还要回来啊……
　　我对上那双红宝石。
　　快走……
　　快走！！！
　　*
　　醒来时，一睁眼便是苍白的天花板，模模糊糊地眼前晃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家伙……
　　我伸出手想触碰到他，想推开他，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我的手扑了个空。
　　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了！
　　头痛……
　　要反击，不能被控制！
　　两眼前开始冒黑星，接着一股冰凉的东西注射进了我的身体。
　　“你需要休息。”
　　“好好休息吧。”
　　伴着幽灵般的声音，意识开始衰退。
　　休息……
　　不行！有一个叫040的家伙……
　　我记得……
　　可是，
　　040是谁啊？
　　又有不同的注射剂注射进了我的身体，我的旧伤口开始腐烂，有的是新的，鲜血止不住的流。
　　伤口不应该很快就愈合了吗？
　　伤口……
　　……
　　伤口很难愈合。
　　它们一次又一次的发作，在无人的夜里撕裂与愈合同时进行着，一次次如狂风般席卷而来，我甚至可以听见细胞迸裂开的声音。
　　好无聊……
　　多年以来脑子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可突然没事可干就尤为明显了。
　　昏迷了大概两个多月，期间我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完全清醒后我发现我躺在禁闭室里。
　　我／／／干／／嘛来着？
　　好像是把隔离网给烧坏了。
　　没事，过几天就能出去。
　　话说，这是第几次关禁闭了？
　　沈君卿意外的这次没让我写检查，
　　真奇怪。
　　不过也好。我正好懒得写。
　　*
　　今天又做噩梦了。
　　不对，不应该说是噩梦。
　　我老是能梦见一只巨大的蝴蝶，伴着一支熟悉到想不起来名字的曲子飞走。
　　为什么我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那明明只是一只虫子而已。
　　无需在意。
　　无需在意。
　　听说有实验体逃跑了。
　　“陈！你的学期报告出来了。”宋阳推门进来。
　　“稍等，”我快速的将梦境记录下来，接着同她前往地下一层。
　　“沈主任这次很欣赏你的作品嘛。”
　　“哦。”
　　“真是的，每回都那么冷淡。”
　　“说是冷淡，不如说是欠*”身后一个故意大声的声音传来，可我却没有心情治疗他了。
　　又是一年啊…
　　“喂！疯子！”
　　“谁知道表面上板着脸实际上骚成什么样！”
　　“不会是和实验体搞一块了吧？”
　　“哈哈哈哈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啊，陈医生。”
　　“别理他，他的作品不及格。”宋阳一把拉住我。
　　无聊。
　　我们在最后一排坐下，听沈君卿继续他的无聊的演讲。
　　好困。
　　……
　　有人说，梦境反映的是现实。
　　而我的现实……
　　脑海里浮现出燃烧着的火焰，舔舐着我仅存的记忆。
　　干脆，就都忘掉吧！
　　忘掉！
　　“先出去一下。”我小声对宋阳说道。
　　她点了点头，我挤出人群，来到洗脑室。
　　“陈罪以后还是不要老用洗脑仪了。”
　　这是谁的声音？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忘掉吧……
　　我一头扎在洗脑仪里，像是在水中一般，缓缓的落入深渊。
　　瞬间，脑袋里的嗡嗡作响的声音消失了，疼痛也随之消失了。
　　“你不该回来的。”
　　我抬起头，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家伙站在我面前，似乎是没有眼皮，瞳孔又有好几个，每一个都在以不同的速度逆时针或顺时针旋转。
　　好恶心。
　　“你是——”
　　“嘘……不要说话。”他盯着我，他的手指很修长，像是裹着死人皮的枯木。
　　这时候我才正眼打量了一下那个家伙。
　　细长条，原来不是把脸凑的这么近，他的脖子出了奇的长，顶到天花板又向下折，明明看起来很柔软却硬是折出了一个锐角。
　　“跟我走。”
　　为什么？
　　他回头看向我“你们在找‘它’，而我知道。”
　　“你是谁？”
　　他这次没有回头，带领着我向走廊尽头走去。
　　“我是先知？”
　　“什么是‘它’？”
　　他似乎有些激动，快速地嘟囔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示意我跟上。
　　我们来到了一个漆黑的小屋里。
　　啪——
　　我看向身后，他打开灯，关上门。
　　这是一间非常老式的屋子，大概像上个世纪的那种感觉。面对门的是两排书架，架子上清一色的全是玻璃瓶，里面长满了菌菇。
　　“‘它’是什么。”
　　他再一次地快速嘀咕了些什么，依旧背对着我。
　　“抱歉，我没有听清。”
　　这次他回过头，挥手示意我靠近。
　　我犹豫片刻，向他走去。
　　他拉住我的衣领，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但是那一刻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善婆婆经常唱的一首歌谣。
　　“它是空气，是水，是天空
　　是无限的自由和生命
　　当你以为它清澈透明时
　　你早已落入它的陷阱……昏暗的光折射出深渊
　　伸出双手拥抱它
　　它是实际，是可见，是抽象
　　是必然的终点和开始……”
　　随着他遥远的漂浮不定的声音，我的脑海里也开始浮现出，
　　像水……
　　不！那绝对不是水。
　　是什么会使它表面浮着那样的泡沫？
　　……
　　他伸出手，猛地掐住我的脖子，我手在空中胡乱摸索着。
　　啪——
　　玻璃碎的声音。
　　真恶心……手……弄脏了……要洗干净。
　　洗干净。
　　忘掉吧忘掉吧……
　　在混沌中，我感觉有人捧起我的脸，那人有双暗红色的眼睛……他在拉着我，奋力阻止我加速／／坠／／／／落／／于深渊。
　　可就连画面也渐渐被虚无给吞噬了，那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无边的虚无中。
　　逃跑……
　　逃跑！
　　离开这里！！
　　*
　　“他醒了！”
　　是宋阳的声音，一旁还有一个陌生的家伙，话很多。
　　“……天啊，我真不知道他跑废物间去干嘛，刚刚我去把他拽出来他还差点杀了我！瞧瞧！”
　　“嘘！闭嘴！”
　　杀……人？
　　我吗？
　　我睁开眼睛，又是熟悉的禁闭室。
　　“你还好吗？”
　　沈君卿一边看着一旁的显示面板，一边问我。
　　“嗯。”
　　“你没有太大问题，就是受到惊吓了。”
　　“多谢，”我起身想回去，沈君卿跟了上来。
　　“话说，你的毕业作品满分，选择留在这里吗？”
　　我捂住头，感觉大脑里一片空白，像是我的灵魂和记忆缝缝补补被拼凑在一块儿了。
　　“不了…我想我需要，我需要休息。”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告别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沈君卿似乎松了口气。
　　“嗯。”
　　*
　　三天后
　　宋阳将我送到了金属网下。
　　“确定不留下吗？”她一脸惋惜“你会是个很优秀的医生。”
　　“不了。”
　　我递给守卫通行证，回头看向上个月我烧坏的那个地方。
　　瞬间，记忆片段如同电影快进一般，在眼前一闪而过。
　　熊熊燃烧的火焰，血一般的夕阳，攀爬在墙壁上巨大的管理员。
　　还有，
　　一个家伙……一个很傻的家伙……
　　头好疼。
　　忘掉吧……
　　忘掉，
　　这样秘密就可以被隐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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