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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
惹事？陆安棠惹了什么事？
南嘤回到客厅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想。
陆安棠没下楼吃饭，偌大的餐桌只有南嘤和陆许琛。
父女两个吃了一顿安静又尴尬无比的晚饭。
吃完饭后，陆许琛说让司机送她回去，南嘤拒绝了。
回到公寓后，南嘤就把那只手表摘了下来，随手甩到了置物柜上，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瓶啤酒。
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开了投影仪，本来想把那部未看完的电影看完，却发现越看越烦躁，心里笼着一团浓重的郁气，脑子里想的还是在陆家那些事。
每次去陆家，每次见陆许琛，都是在提醒一次她私生女这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她从来没承认过那个道貌岸然的人是她父亲。如果不是她妈的病一再反复严重到无以复加，只能长期住院治疗，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要一分钱。
但她的骨气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能挣的钱有限，即使再拼命，也不可能同时负担她妈的住院费还有自己的生活学费。
南姝骨子里是个挺傲的人，当年跟陆许琛在一起时根本不知道他有家庭，后来知道了也是不哭不闹，直接把钱甩到他脸上，然后带着刚出生的南嘤回了偏远的小镇，断绝了所有联系。
她心里这口傲气撑了这么多年，南嘤自然要成全她。
所以，她的住院费医护费都是自己一份一份工作挣来的。
至于她……骨气不骨气的也就无所谓了。
道德无法评判她，是非也无法左右她，任何人都无权指摘她。
她本就活得自私自我，有底线但不高，有原则也不是不可打破。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可耻的地方，因为这是她没法决定的，所以她从不会在陆安棠面前就矮人一等。
她只是，单纯，觉得恶心。
喝完一瓶啤酒，心里郁气丝毫没有消散，电影的声音也让她觉得嘈杂、烦躁。
她直接关了电影。
想起什么，起身去了卧室。
出来时手上拿着宴怀洲那本物理笔记，还有几张草稿纸，依旧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她把笔帽叼开，翻开宴怀洲的笔记。
那人的确写得一手好字，折角遒劲，撇捺之间都藏着一股凌厉的锐气，铁画银钩，敛不住的锋芒。
字如其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字比那小清新的电影更能让她平心静气。
她的心绪慢慢平和，很快就被带入了他的解题思路中，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地戳着。
直到视线在一道量子力学的题上凝住，笔尖也顿住。
她皱了皱眉，右手不自觉地转起笔来，然而过了十分钟，她的思路还是理不顺。
又沉默了一分钟。
她把草稿纸夹在那页笔记里，合上，起身，穿拖鞋，抱着本子出门。
在那人的门口又犹豫了几秒钟，才轻轻地摁了下铃。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9点半，应该不至于睡觉吧。
她手犹豫着又覆上门铃，刚想摁第二声，门‘唰——’一下就开了。
冷不防门突然被拉开，而且似乎还带着隐忍的怒气，南嘤吓了一跳。
愣了一下，才抬头。
正好对上那人冷淡瘦削的一张脸。
他真的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睡醒惺忪，眼皮恹恹耷拉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穿着一身松垮的灰色休闲睡衣，宽肩窄腰，圆领口子微低，露出颈间一片冷白的肤色还有嶙峋的锁骨。
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如果忽略现在他身上那一股恨不得杀人的戾气之外，这一幕还挺赏心悦目的。
宴怀洲半倚着门框，看清眼前的人，简直都要气笑了。
他撩起眼皮，居高临下地垂睨着她，声音低哑，还带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算上这次，你他妈三次吵到老子睡觉了。”
南嘤确实没想到他作息这么规律，楼下遛狗的老大爷都不这么早睡觉。
她这次确实理亏，低声说了句，“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少来。”宴怀洲起床气很大，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大晚上找我干什么？别真是想验证一下我说的话吧。”
南嘤：“？”
她有些怔愣。
宴怀洲慢条斯理地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脚上定了几秒。她直接穿着夏天的拖鞋就过来了，露出来的脚趾纤瘦白皙，趾甲干净圆润，脚踝伶仃。
他眯了下眼，目光才重新上移落到她脸上，挑了下眉梢，口气别有意味：“我前脚刚说你就算半夜躺在我床上，我都相信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你后脚就屁颠过来了，难道不是想验证我说的话。”
南嘤惊住：“……”
他平时看着冷淡，有时候说起话来也挺浑的，还嫌不够地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我倒真有点怀疑你的居心了。”
南嘤：“？？？”
她今天来找他就是个大错特错的决定。
看到平时伶牙俐爪的人，今天难得被自己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宴怀洲那股子被人吵醒的起床气也散了些。
他眼神瞥到她怀里那个笔记本上，猜到了她来的意图，眉尾嚣张一挑：“智商欠费了？”
南嘤：“…………”
她现在真想把这个本子砸到他那张嘚瑟的脸上。
这么想也真这么做了。
她抡起他那个厚牛皮本就往他身上砸。
但没成功。
宴怀洲躲了一下，直接伸出左手攥住她手腕，然后顺着往上，捞过她手上的本子，转身走了进去，就撂下俩字，“进来。”
南嘤平复了两秒，然后秉着钻研学术的精神，忍辱吞声地走了进去。
他沿路把客厅的灯打开，本子直接扔到沙发上，然后去了冰箱那边，捞出两瓶可乐。
南嘤一进客厅，就觉得有点莫名的压抑。
巨大空旷的落地窗，黑灰白三个色调，空间极大，装修风格简单又奢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得冷清又孤寂。
宴怀洲拎着两罐可乐，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条长得没边的腿大喇喇的敞着，懒散的不行。
南嘤走过去，还是习惯性地坐在了沙发旁的地毯上，离他隔着段距离。
宴怀洲看她坐地毯上也没说话，扔给她一瓶冰可乐。
南嘤单手接过，指尖被冰了下。
两道易拉环扯起的‘呲啦’声同时响起。
宴怀洲边喝了口冰可乐，边捞过沙发上的笔记本，斜了眼至少离自己一米远的南嘤，“要不我直接对着空气讲，再让它传给你。”
南嘤反应了一下，才磨蹭着挪到了他旁边。
宴怀洲随意低头瞥了眼。
她就盘腿坐在他脚边，穿着一身家居的衣服，下/身一条宽松阔腿裤，上身是灰色的v领短款线衫。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细长脖颈，凹陷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下……若隐若现的风光。
宴怀洲喉咙滚了一下。
南嘤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这个角度，坐在那自顾自地喝着冰可乐，目光定在电视机旁悬挂的一幅壁画上。
那幅画算是他整个屋子里唯一的一件装饰品了。
乍一眼看过去，那幅画有点奇怪，像是随手涂鸦的一幅水彩画，背景是一片黑还有几颗悬而未落的星，没什么设计感和艺术，甚至线条色彩都很稚嫩、凌乱，只能隐约看出是两个小孩儿的背影。
南嘤看得出神，突然感觉室内温度骤降，她握着冰可乐的手都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进而浑身都冻的瑟缩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落地窗前的中央空调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冷温20度。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一脸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宴怀洲。
这会儿才三月份，气温虽然回升了点但冷潮还没过去，再加上南城沿海，盛夏的时候天气也没有太炎热。
他是钱烧的没地方花吗？这会儿开空调。
那人似乎是看懂了她费解的眼神，悠悠哉哉地喝完一罐冰可乐，把瓶罐捏扁甩手扔到了四五米远的垃圾桶里，精准投入。
“我热不行？”他说着，把沙发上的一条薄毯扔到了她身上，“你冷就裹着。”
“裹严实点儿。”又补充了句。
南嘤没理会他这非人的身体构造，将毯子严严实实的裹紧，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宴怀洲这才把笔记本递给她，“哪不懂？”
南嘤一只手从毯子底下钻出来，翻开草稿纸夹着的那一页，手指着一道题，不耻下问：“就这个，我看不懂你的步骤。”
她把笔记本直接摊开在自己腿上，宴怀洲也没再捞回去，直接顺势弯下腰凑近。
男生灼热的呼吸猝然喷洒在她耳廓，南嘤指尖一缩，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她没有离异性这么近过，浑身都不自在，再加上宴怀洲这个人存在感太强，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他身上那股冷淡的雪松气息夺走了。
宴怀洲倒是浑然未觉，眼神没放在自己的笔记上，而是从头扫了一遍她摊在旁边的草稿纸，也就思索了不到一分钟，就把她的思路捋清了。
“你这个思路也没错，中规中矩，怎么不顺着往下解？”他侧眼看她。
他的眼神一向都是直白又尖锐的，南嘤也一向能接得住。
但这一次她却莫名的躲了一下。
垂着眼睛，低声说：“我那个步骤太麻烦了，解起来费时间。你的比较简洁。”
“又不是谁都能长我这个脑子。”
他这话说得真是狂的没边。
但南嘤也没反驳，因为无可反驳。
尽管不愿承认，他的脑子也确实好使。
就这道题，如果按照她的思路来，半页A4纸都算不完，但他的步骤就简单三步。
宴怀洲下巴冲她扬了扬，视线指着茶几上的一只中性笔，示意她拿过来。
南嘤伸手递给他。
他接过后，用嘴直接叼开笔帽。
跟她一样的习惯。
他还是弯着腰的姿势，把她的草稿纸翻过来，一边飞速地写着公式，一边说：“这题考的德布罗意波，中子的质量不用算……方均根速率用这个公式，前面算出的数值直接带入……”
他讲题的时候语气难得认真，是他热爱且自信的领域。
嗓音依旧低沉松懒，带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意气。
沙发上的顶灯自头顶照落，明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将他深刻冷峻的五官都衬得柔和了几分，他低垂着眼睛，浓长细密的眼睫上跳跃着光影。
南嘤呼吸乱了一瞬。
回过神时，他题已经讲完。
“懂没？”
他直起身来，整个人往后靠，后背贴在沙发背上，伸手往后颈处使劲揉了一把，皱着眉头，似乎是弯腰时间太久，不舒服。
“懂了。”她虽然中途分心看了他一眼，但他讲的很清晰，认真听还是能听懂。
“领悟力看来不低。”他吝啬地夸了一句，手掌还按在后脖颈处，“这道题超纲，大学才学，你把普物学好就行，别钻这种牛角尖。”
这话不知是夸她还是变相夸他自己，大学的知识他高中就会了。
南嘤没在意，视线定在他的后脖颈处，想了想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地问了句，“你脖子受过伤吗？”
他冷淡地‘嗯’了声，无所谓的语气：“被人用铁棍抡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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