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如梦,两世皎月

作者:冬至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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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声悠扬响起,惊醒了梦中人。
      一切按部就班,上课,听着老夫子讲着女戒。
      每听见关于束缚女子礼教这些书籍词论,孜月都会撑着脑袋发呆。
      不敬老师也罢,对课堂亵渎也罢,总而,这些课教,她不愿听。
      枯燥乏味的课,随着桌案上那斗沙漏流尽,便结束了。
      众人起身,俯身拜礼,异口同声道:“先生辛苦。”
      老夫子弯腰回了一礼,背着书盒离开了课堂。
      下一堂课,是谢危所教的音律。众人结伴着去琴室各取了琴来,规规矩矩摆放整齐。
      不多时,屋中就已响起了大大小小的练琴之音。
      姜孜月的位置靠前,教师桌案下三尺便是她的桌案。此刻案上摆着一支画荷古琴,案角搁着一柄香炉,散出袅袅炊烟。
      姜孜月趴在琴旁,有一搭没一搭拨着琴弦。芷衣挪了凳子,围到她的桌案旁,好笑地戳了戳女孩软乎乎的白腻脸蛋,嘲笑道:“怕了?”
      孜月摇摇脑袋:“没有。”
      方妙深感无聊,也挪了凳子过来,同她齐齐爬了桌子,脑袋枕到胳膊上。
      方妙看她这一副疲累的模样,奇怪道:“不应该呀,你小时候姜大人没有请过教习先生吗?”
      孜月叹笑,道:“嗯,请过,但是都被我气跑了。”
      方妙道:“怎么可能会被气跑呢?”
      芷衣眉头一皱,扯了扯方妙的衣角,道:“阿妙。”
      方妙反应过来,抱歉地冲孜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奥,是哪个妹妹弹的琴好啊?”
      孜月弯起唇角,柔声说:“我二妹妹,雪惠。”
      方妙暗暗奇道:嫡长女和嫡幺女自小送往旁处,反倒是这嫡次女,留于身边,日日疼爱教导,从牙牙学语,到娉婷少女,真是奇也。
      芷衣担忧的看着孜月,孜月安抚的拍了拍孜月的脊背,轻轻说:“没关系的。”
      方妙撑着脸颊,瞅一瞅左边,瞅一瞅右边,道:“阿月,琴不会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还记得你十八岁那一年,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总是一个人呆着,坐在阳光底下画荷花,对谁都是客气疏离的,但是你画的画,总是传神美妙的,你也很厉害啊!会做糕点,会造物具,还很会算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不算了,但总之,阿月很厉害!”
      孜月柔和笑了笑,说道:“谢谢你。”
      “那有什么,这都是……”古钟声突兀的响起,吓的方妙一激灵,话还没有说完,手赶紧挪着凳子,溜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孜月坐了起来。
      身后一阵风吹拂过衣袖,姜孜月将将放下揉脑袋的手,飘忽的藏青袍角便从她的眼角眉梢拂晓而过,快似一阵风。
      姜孜月的脑袋本因发呆半个时辰而糊涂着,此刻浑身都绷直了,脑袋跟砸了颗冰球一样,凉的好似要炸开。
      孜月随众人站起,俯身行弟子礼,恭敬道:“先生安。”
      谢危肩上背着把琴,那琴外包着琴袋子。他神容平淡,冲下方颌首。
      众人坐下,孜月端正坐在凳椅上,着手将自己案上的琴外头包裹的袋子抽开,琴抽出来。
      她将布袋子平整叠好,放置桌角搁香炉的旁边,眉目平和的抬起眼,可又煞然愣住。
      其实也不算看到多大的事,只能算是有点惊讶。谢危肩上那琴已从琴袋子里抽了出来,端端正正搁到暗红雕花的书案上。
      那琴原是她的。

      那柄琴也没说是多么贵重,反倒看着已有些年龄,许是因着谢危常常将它拿出来擦,并不显得陈旧,反而古朴又整洁。
      若说唯一不相称的地方,大约便是琴弦下方那洁净平滑的琴面上,画着许多歪歪扭扭的老虎,白云,大雁,已看不出是什么的花木……
      若说这柄幼稚的琴被谢危珍藏,然今又被带到了学堂令人惊诧。
      那对于姜孜月来说,这柄幼稚的琴带给她的愧疚与怜悯像是潮水一般,于心头百骸无尽的流涌。
      因那柄琴,是她初捡到谢危的第一年,赠送给他的生辰礼。
      她也磨了他许久方才听她透露出些许的信息,便千欢万喜得研究他爱什么,连着研究了多月,方才于他生辰前夕寻得这把古琴。
      那琴面上的画却不是那时落下的。
      而是在她十一二岁时,与谢危一同学琴,在她如鸭叫的音律里气走的第三个先生时,她深觉无地自容,愧对于祖父母用心的教导,于是寻了处隐蔽的地方,小声的哭了起来。
      那时,谢危也才不过十四五岁,与她已伴了有二年之久。
      她在假山上哭,谢危就背着琴爬上假山,安安静静陪伴在她身旁。
      等她觉得丢脸,从而不哭时,眼眶红红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来干嘛呀?都要吃晚饭了。”
      谢危眉眼间流淌着淳淳的笑意,柔声道:“你也知道要吃晚饭了呀。”
      我仰头看着云蒸霞蔚,道:“我当然知道,天黑了,就要吃晚饭了。”
      那时人小鬼大,爱面子,爱吃饭,谢危也知道,于是把肩上那柄琴拿下来,搁到双腿之上,待将琴从袋子里抽出来,便悠悠开始弹奏起来。
      她托着软白的脸蛋,仰望着天幕上粉嫩的朝霞,想他应是无意,但为了面子,还是决定插个嘴:“要不别弹了吧,我是因为弹琴如鹅叫才在这里哭的。”
      他不好意思起来,要将琴收回去,她倒突觉奇想,道:“我送你的琴,你怎么现在还留着?都旧了。”
      谢危道:“这有什么,没坏就行,总归用习惯了。”
      她试探道:“我看着琴面上什么都没有,不如我画一些动物上去,看着也有活力一些。”
      他想都没想,道:“好。”
      她奇道:“你说真的?”
      谢危转头注视她,昏暗的光染透他如山川一般沉静的眉目,她看的近乎呆了,他笑着戳了戳她泛红的白腻脸蛋,认真地道:“我说真的。”
      于是,就有了那杂乱无章的琴面。
      孜月去瞧了谢危的神色。
      他低眉敛目,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
      却是不知,谢危此刻注意到女孩在望着自己,心内诧异半分,欣喜万分,如同丝丝蜜糖,流窜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女孩仍旧在望着他。
      他便故作温和的侧目,却没见着女孩那双暖瞳。
      姜孜月早已低下了头,安安静静端坐着,凝视着案上的琴,直直发神。
      她已然看出了谢危待自己是何。
      但她能如何?
      她爱慕张遮,可此刻却被对方一推再推开。
      她怜惜谢危,可也只是将他当成是哥哥,比亲生还要亲的哥哥。
      她不明白,也不敢明白。
      曲江的姜宅只有她与谢危两个小孩子,她与他是幼时玩伴,少年时亲密无间的亲人,如今是互为惦记,最亲近的陌生人。
      或许早些年,早在未察觉时便已春心萌动过,但那也总归太过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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