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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他,他也不是他
A市旧城区的古朴小巷里,连绵不绝的雨丝顺着老房檐接连落下,发出阵阵滴答声响。
宋祺归和李管家撑伞并肩而行,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老路,因年代久远,已经有些青苔斑驳覆盖在上面,难免有些湿滑。
两人放缓脚步,低声说着话。光看这幅画面,倒真有几分旧时小姐出行后被细致尽责的管家接回的感觉。
有路人被这副表象所迷惑,从他们身侧经过时特意放缓脚步,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女人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与清丽出尘外表全然不符的惊世骇俗:“骆明哲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今天表现好点,给自己留个后手。要是到时候骆闻声不幸嘎了,他小叔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这么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兀自笑了出声:“霸总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嘛,成熟的老男人比较会疼人哦~”
李管家倒抽了一口凉气,彻底被宋祺归的不要脸所折服。
他实在按耐不住即将暴走的心态,咬着牙低声斥道:“首先,骆明哲今年也才二十九岁;其次,老男人会疼人?那你怎么不干脆一步到位,选我不就万事大吉?”
路人:……
啧,这很难评。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离开的脚步将迈不迈:虽然耳朵受到了玷污,但是他真的舍不得离开这种豪门劲爆大瓜的吃瓜第一线!
他试探性地微抬伞檐,悄悄露出一双探究的眼睛,想要为自己日后绘声绘色地描述出这段经历增添一些素材。
只见宋祺归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警觉地与李管家拉开了些距离。双手做作地护在身前:“李管家,请您自重!虽然现在闻声还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但我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她泫然欲泣,俨然是入了戏:“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理解您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心情,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容忍您对我的人格进行这样的侮辱!”
此时路人的嘴巴俨然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他激动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女朋友发消息:
「贵圈真乱啊贵圈真乱!」
得到对方好奇的追问,他满意地放下手机,打算继续探查素材。可刚抬起头,就对上两位贵圈人士的探究眼神。
路人:……
溜了溜了。
李管家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握着伞柄的手都用力地发白。他活了五十年,从未见过像宋祺归这么厚颜无耻矫揉造作又唯利是图的女人!他的老脸都快要丢尽了!
向来对因果循环不屑一顾的他此时也不得不怀疑,宋祺归就是他们合谋侵占骆家财产的现世报。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头燃起的怒火强压下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宋祺归还有大用处。不就是让一个黄毛丫头逞了点口舌之快嘛,李管家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他都给人当了大半辈子的狗,什么气没受过?只要能分到骆氏的股份,再受点气又怎么了!
这么自我安慰着,他换上得体的笑容,任凭宋祺归说些什么都不置理会。很快两人就在一栋古色古香的小庭院前停下脚步,庭院前空无一人,像是主人特意屏蔽掉外界的全部干扰,只为接见一个对此处熟门熟路的老朋友。
而此时宋祺归也终于从一路上的打诨插科中安静下来,心头罕见地浮现几分紧张。
她沉默地站在庭院前,向同样陡然间变得安静的李管家投去询问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流了一个来回:
——接下来咋整?
——你问我我问谁?
顶着宋祺归谴责的眼神,李管家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他强自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状似自然道:“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宋祺归接过伞,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安。见李管家面色中逐渐挂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她刚迈出的脚步瞬间就缩了回来。
“那个,能不能……”宋祺归眼神试探。
李管家此时的脾气出奇地好:“什么?”
“能不能加钱?”
“……”
李管家:哈哈,杀了我就现在。
他扭头就走,然而刚迈出两步,就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人紧紧扯住。罪魁祸首还用一种极其委屈的语气火上浇油:“您也知道,我这人一没钱就容易没安全感,一没安全感就没脑子,一没脑子就容易乱说话……”
“加加加!我加!我退休工资都给你行不行?!”
目的达到,几乎是瞬间,宋祺归就变得容光焕发。她松开手,语气是十足的轻松愉悦:“好嘞好嘞,一切都按照资料来说,要是实在不知道的就闭嘴给他赔笑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说着她就跑进了庭院,雀跃的声线穿过雨幕送达耳边,染上了几分雨季的朦胧。
“有我这个知冷知热的小天使可真是您的福气呢~”
李管家:……
谢邀,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去。
——
面前是敞开的大门,一扇金丝楠木雕花屏风映入眼帘,是十足的古朴奢华。
透过屏风上镂空的空隙,一道清瘦的人影绰绰约约,偶尔有几句低低的咳嗽声传出,像是在彰显着主人并不乐观的身体状况。
宋祺归试探开口:“你好?”
咳嗽声停顿一瞬,随即像是受了惊吓般更急促地响起。
与此同时,声音的主人缓步从屏风后走出。几乎是对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瞬间,宋祺归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一齐向心脏涌去。
“扑通、扑通……”
一次快过一次的心脏跳动声像是直接在耳边炸响,连锁反应般震得耳膜都隐隐生疼。
她就这么局促不安地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来应对眼前人。
也许是刚剧烈咳嗽过的缘故,对方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几分沙哑。
“好久不见了,小归。”
最后两个字像是在喉头停留许久,又在唇畔几经辗转才终于吐露于口,就如同屋外连绵不绝的雨点般带着潮意落在心口,平添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宋祺归强扯出一抹笑意,微微错开对方莫名专注的目光。
“好久不见。”
……
男人修长苍白的手指不急不缓地将茶杯递给宋祺归,话语间不知是真的惋惜遗憾还是单纯的寒暄客套:“当年匆忙出国,错过了你的成人礼,我每每想起还是觉得亏欠。”
宋祺归侧过头盯着窗外的连绵雨幕,眼神微动。听了这话转过头,似是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有意转移话题:“相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阿哲哥的本名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像是带着微妙的埋怨,如锥刺般扎进对方心口。
骆明哲垂下眼眸,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光顾着聊旧事了,现在还能遇上就证明缘分未尽。”他又扬起一抹笑意,在苍白消瘦的脸庞上,怎么看怎么逞强:“我们来聊聊闻声吧。”
宋祺归轻敲着杯沿的指尖微顿,抬眼迎上对方的目光。
骆明哲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染上悲痛,像是单纯心疼小辈的遭遇。然而对方藏在镜片下一闪而过的隐晦目光并未能逃过宋祺归的眼睛。
对方还在兀自倾诉着:“我还以为……”
宋祺归等待半响,对方却不再多言。
“以为什么?”
骆明哲眼神微动,一字一顿:“以为小归的心里,一直有我的一席之地。”
……
宋祺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真他爹的不要脸啊臭男人,别说姐现在心里只有钱。就算是抛开钱不谈,你这种不告而别辜负少女心事,还要求别人记你一辈子的男人姐也是碰都不会碰的好吗!
她缓缓放下茶杯,从见到骆明哲的那一刻起,始终萦绕在心头的异样感忽然就得到了解答。目光细细描摹过对方的眉眼,心底有个声音在坚定宣告:
——他是他,他也不是他。
她没有开口,只是配合着低下头,任由垂落的发丝遮挡住疑虑的眉眼。
——
男人斜斜倚靠在窗户旁,目送着女人的身影逐渐远去,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他薄唇轻启,声音有种变了调的森冷。
“未婚妻?哼,有意思……”
有脚步声渐近,只听身后人嘶哑冷沉的声音传来:“还是那个灵气充沛的小姑娘,对吧?”
骆明哲没有接话,只拿火柴燃着了烟,偏头深深吸了一口。零星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与缓缓腾起的烟雾糅杂,模糊了他的面容,平添几分妖冶秾丽,显得尤为莫测。
他身上残留着许多老式贵族的作派,比如拿火柴点烟,比如静静地等一壶茶煮开,再比如……轻而易举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见他不言,身后之人意味不明地低笑,状似无意地撕开他心底最为隐秘的伤疤:“不管过去几百年、几千年,你都是那个走岔了路的坏种。这就是你和她之间早已注定的宿命,宿命啊……任凭蝼蚁垂死挣扎,怎么也逃不脱。”
怎么,也逃不脱?
辛辣呛人的烟雾吸入肺腑,骆明哲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面上终于有了几分因窒息感而带来的血色。下一瞬,他竟然直接伸手掐灭了烟,任由肌肤被灼烧的痛感传来,神色都未变分毫。
“不劳你提醒,我比谁都清楚。“骆明哲转过身,墨黑色的瞳孔里满是灰败的死寂:“就连我的骨髓里,都无时无刻不在泛着宿命的涟漪。”
“可那又如何?”
似是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泼皮无赖式的回答,身后之人的神色都一时怔愣起来,无意识重复道:“那又如何?”
“我可以接受宿命安排的对立面,但是我绝不容许她主动站在我的对立面。”
天边陡然闪过一束闪电,衬得骆明哲的眸子越发幽深如泥沼。
他抬起右手捏了一个繁复的诀。
——江城,总有人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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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跟我说可以在作话里跟大家互动,但是我是个一开口就冷场的水瓶座,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