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星星落河川

　　第二天早上，季光华像往常一样煮好了粥，季川还没出房门。

　　他不免感到诧异：往常可是比自己起的还要早，也几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怎么今日……

　　季光华走过去，敲了敲儿子的房门：“小川，早饭已经好了。你醒了吗？”

　　房内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回应。

　　“难不成，这么早就出门了？”季光华一边嘟囔，一边拧开门把手，却在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时，愣在了原地。

　　遮光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打开门房间才透进去了一点光亮。房间里到处散落着喝完的啤酒空罐。

　　床头柜、地上、书桌上。

　　而床上，季川正侧向窗户，睡得很沉。

　　“这孩子，喝不了酒还喝这么多。”季光华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还好，没发烧。”

　　他弯下腰，替儿子把空调被往上提了提。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被枕头下的某个物体吸引。

　　季川枕住的枕头下，一本黑色光面笔记本露出一个角，经历无数次的翻阅，那个角已经翘的厉害。

　　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盯着儿子的脸看了会，季光华轻叹一口气，出去拿了个垃圾袋，把房间散落的啤酒罐一一捡了起来，而后轻轻带上门离开。

　　知道儿子昨晚肯定没睡，还喝了那么多酒，所以一整天下来，季光华也没再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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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季川完全睡醒，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后了。

　　刚过两点，房间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季川揉着蓬乱的头发，打开了房门。

　　午后太阳毒辣。

　　季光华坐在靠厨房的餐桌前，一如既往地埋头备课，装在墙上的电风扇呼呼作响。

　　“起来啦？”季光华抬头瞟他一眼，视线又随即回到教案上。

　　季川拖着浓重的起床气嗯了声。

　　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下。喉结随之一上一下地滑动，被透进厨房的阳光照的发亮。

　　想起个事，季光华说：“电饭煲里还热着饭，你先垫垫肚子吧……晚一点我再去买菜。”

　　“知道了。”季川拿出碗筷和冰箱里的菜，坐在餐桌前随便吃了几口，吃完洗好了碗，又回房去了。

　　整个过程，父子二人面对面坐着，却没有半句交流。

　　直到吃晚饭——

　　饭吃到一半，季光华忽然开口说：“是因为那个日记本上的女孩吧。”

　　季川拿住筷子的手一顿，神色诧异：“爸，你偷看我日记？”

　　“没有。”季光华夹着菜，露出洞穿一切的表情：“你是我儿子，这点事我难道还看不明白？”

　　季川没吭声。

　　“昨天早上我去叫你，你枕头底下压着本黑色笔记本。我之前给你打扫房间，也曾在你床头看到过……”

　　“你这孩子，打小就坚强。我和你妈离婚的时候，你怕我们难过，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更是从没有什么写日记的习惯。”

　　“你小时候偷喝我的白酒，喝完倒头就睡了好几天，我和你妈都吓的半死……要不是心里实在难受的紧，又怎么会连喝十几瓶啤酒呢？”

　　说了半天，季光华收了个尾：“所以，是那个女孩子有男朋友了？”

　　“不是。”

　　季光华皱眉：“那就是人家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

　　季光华抿了口白酒，恨铁不成钢道：“不知道你借酒消什么愁啊？赶紧去追啊。”

　　季川撂下筷子，干脆实话实说：“我向她告白……她跑了。”

　　“跑了？”季光华笑了，“所以你就因为这个，觉得人家不喜欢你？还深夜买醉？”

　　“难道……不是吗？”季川反问道，

　　“这种情况，不外乎就是两种可能。”季光华竖起食指，浑然一副给儿子传授经验的模样，“一种，这女孩子喜欢你，只不过太过害羞，所以跑了。另外一种就是，她不喜欢你，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跑了。”

　　季川回想起高中以及这个月的接触，沉默片刻：“她好像……是比较容易害羞。”

　　季川接着问：“那我怎么判断，她是不是第一种呢？”

　　“该怎么判断？你搁这做数学题呢？”季光华轻拍了下他的头，“吃完别耗着了，赶紧走！”

　　季川揉了揉头，几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爸，你是说……”

　　季光华直接给了他一个眼神，当做回答。

　　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万一……”

　　“万一什么啊，万一。你前段时间不是有魄力的很，隔三差五就往外跑，怎么醉了两天，人就变怂了？”

　　“最坏的结果，顶多就是人家不喜欢你，当面再拒绝你一次而已。可要是人家也喜欢你，你这误会不就积大了嘛！”季光华放下一饮而尽的酒盅，用力地敲了几下餐桌，“小川，你记住，女孩子可以害羞。但你是男孩子，你不能胆怯。”

　　——你不能胆怯。

　　这五个字不断在脑海里敲钟。

　　内心仿佛受到一种强烈的鼓舞，垂下眼眸默了几秒，季川放下筷子，起身，回房拿手机，快步就往门口走。

　　手才刚搭上门把手，季光华就叫住他：“诶诶诶，小川，你等一下——”

　　季川回头：“怎么了？”

　　季光华上下打量着他，苦笑道：“你，你就这个样子去啊？”

　　闻言，季川低头往身上看。

　　他脚上踩着一双浴室拖鞋。白色短袖，灰色短裤，都因睡觉留下了明显的皱痕。陡然间，季川又想起什么，放下钥匙，快步走进浴室。

　　果不其然。

　　他两手撑在洗漱台的边缘，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才两天不到，头发蓬乱，嘴唇四周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胡渣。

　　很快，从浴室里传出水声。

　　季光华悠哉地喝着酒：“这孩子……”

　　一小时后。

　　洗漱收拾完毕，季川出来时，季光华还在那就着花生米小酌。

　　季光华抬头瞟了眼儿子——此刻整个人清朗干净，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半死不活的疲倦样。

　　他点评道：“嗯，不错，这才是我家那个把小姑娘迷得不行的小子。”

　　季川在玄关处换鞋的空当，季光华貌似又想到什么，对他郑重道：“儿子，祝你今晚得偿所愿。”

　　季川站起身，满怀信心对他一笑，而后匆匆开门离去。

　　-

　　另一边。

　　那晚之后，骆晶晶一直魂不守舍，深深陷入一种懊悔又气恼的情绪。

　　这两日，她都起的很早，随便扒几口面包，就颓丧地窝在沙发，一整天抱着手机失神……

　　屏幕在贴吧和微信聊天界面来回切换。

　　标题为【跟别人表白时，对方突然跑了代表什么？】的贴吧下，底下密密麻麻几千条评论，无一不在表明一个意思：那就代表对方不喜欢你呗，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跑了。

　　鼓足勇气向她告白，但她好像不喜欢我……一想到季川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她的心就揪的生疼。

　　微信聊天框的信息，被她编辑了又删，删了又编辑，却始终一条没有发出。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

　　骆晶晶慢半拍地抬眼看向门口：“你来了？”

　　来的人是徐恬真。

　　“哼，就一句你来了？”徐恬真气呼呼地往沙发一坐，“难不成我不先服软，你还打算一直不理我了？”

　　“没有，”骆晶晶勉强拉回一点精神，“我正准备这两天去你家找你。”

　　“真的？”

　　“真的。”

　　“算你还有良心。”徐恬真一哄就好，想起来之前要和她的事，一脸娇羞凑近她，“晶晶，我觉得我最近幸福到要冒泡了！……你猜是为什么？”

　　骆晶晶想了下：“是……最近挖到了特别好看的小说？”

　　“不是不是，你再猜。”

　　“那就是……挖到了特别好看的漫画？”

　　“也不是。”

　　骆晶晶：“那我猜不到。”除了小说和漫画，她不知道发小还有第三样爱好。

　　“哎呀，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 徐恬真憋不住了，直接揭晓谜底，“就是——我、谈、恋、爱、了！”

　　骆晶晶愣了许久，眼里的光才逐渐聚拢：“恋爱了？”

　　“你谈恋爱了？”她一遍遍重复，蜷在沙发里的身子也坐直了，“你真的谈恋爱了？”

　　“嗯！”

　　骆晶晶双手捧着她的脸：“天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这个姑娘和她一样，自打娘胎下来就没谈过恋爱，两人还曾约定，要是孤独终老，就一起上养老院作伴。

　　徐恬真眨着大眼睛坦白：“就上次我们吵架那晚。”

　　“吵架那晚？”骆晶晶一脸狐疑，随即反应过来，“好啊徐恬真，上次我们吵架，你还抽空找了个男朋友？”

　　徐恬真埋头不吭声。

　　“别想蒙混过关。”骆晶晶把她的头扳回来：“快从实招来，还必须一字不落。”

　　自知理亏，徐恬真立刻说：“如果小人都招的话，娘娘您能不生气吗？”

　　骆晶晶撇嘴：“这就要看你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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