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温与酒

　　五月份的合唱比赛很快就到了，这次比赛班主任倒是不怎么出力，第一次高考近在眼前还在搞这么些活动来影响大家学习的心，她只感到深深地忧虑。

　　就全全把事物交代给了妥帖信任的班长于凯。

　　于凯的其他方面不说，工作能力确实出色，不然也不能端的平五十六人的水，还能在老师面前营造出优秀班干部的形象。他指挥着男生去把后面的桌子凳子都往前移动。

　　只距离比赛还有一周，所有班级的老师都算是默许，让孩子们可以在几个大课间，在班里练习歌唱。甚至于到了这一天，老师慷慨地商量，让这个年级的同学抽出一节晚自习的时间练习。

　　也许是因为老师间暗戳戳的竞争有些激烈，倒是让学生们偷闲的功夫变多了。
　　大家只要不学习倒是都很开心，很快就把地方收拾了出来。

　　只听见一层楼都开始此起彼伏的唱歌，第一首肯定是红歌，第二首倒是可以自己发挥，只要限制在四分钟以内，并且是一首热情昂扬的歌曲就行。

　　班级里选择的是“隐形的翅膀”。
　　于多温已经开始担忧了，因为它这个很难唱就算了，也不算特别激昂。她在于凯那边的话语权并不起作用，只能听从安排，少数服从多数也就唱了。

　　于凯请来音乐老师帮忙排队形和提提关于合唱的建议。

　　也许是最近的音乐老师实在太吃香了，左等右等，晚自习都快结束了，还有十分钟老师才匆匆赶来。这时候的大家唱了也不知道有多少遍了，有什么问题其实都在这几周内定了型。

　　于多温的个子不高不矮，165cm在人群中也显示不出来。
　　她刚好是站在陈鑫楠的前面。
　　周郑的前面的前面。

　　在周郑的视线里，刚好是一个圆圆的脑袋，不长不短的马尾和一圈棕色的皮筋。
　　就，还蛮清爽。

　　他其实也没发现自己在无所事事的合唱结束后的休息环节，都在目不转睛往前面看。但由于自己的个子确实算高的，180只能在最后一排，他也只好暗自可惜地就这么站着。

　　音乐老师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队形太没有新意了吧。

　　他提出要营造出一个杯状的队形就在合唱团队的中间。于是大家又议论纷纷，毕竟都习惯了这个站位好几周了。

　　他把几个女生单独拉出来，又在后排挑了几个男生。
　　于多温本来不用被挑走的，但是可能身边许凝那种“千万别动我！”的眼神和信念实在是太强烈了，感染到了音乐老师。

　　他咳嗽了下，随意一指。
　　那就你了。

　　于是，算是中等高度的于多温被拉到了舞台站位的中央，那个杯状结构的正中间，不突兀但是又很突兀地站着。

　　作为一个隐形社恐，她看似不那么怯场，实际最害怕被关注和审视。
　　多少人的目光往自己这边依来，有些人觉得没关系，就会有些人觉得有关系。

　　钟连馨和于多温是一个宿舍的，下课了她凑到于多温边上问她能不能让自己换过去。
　　于多温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很诚实地和钟连馨说，
　　“你太高了吧，因为老师这一排让我们几个都是165左右的，你都173了实在有点突出。”

　　钟连馨脸色不太好看也没有再多话，于多温看她走到了于凯边上说了些什么，对方又很犹豫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最后于凯又说了些什么，钟连馨才不甘地罢休。

　　回到宿舍还不和自己说话，可能是太想在c位？
　　于多温看不懂，也懒得看懂。

　　真正让她忧心的不是这些小事。
　　本来站在边缘的她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声音会被外放，毕竟有三个立式话筒，很均匀地树立在队伍的三个部分。

　　这样收声是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的，但是现在她算是在c位，那么她的声音应该是无可避免会被听见。哪怕她在第二排，但立式话筒也是对着自己和下面的那个女孩的。

　　如果唱的稍微大声一点，是不是就会被听见？她胡思乱想，但还是扯了下周郑的袖子告诉他了担忧的情况。

　　周郑从来没有和于多温站在一起过，练习的时候也没听见过于多温的声音。他是真的不知道于多温唱歌有多难听。

　　于是他满怀期待让于多温唱歌自己听一下，自己帮帮她。

　　犹豫再三，小于同学还是往前移了移，小声地唱了下隐形的翅膀的部分。

　　即使绅士如周郑，他还是笑出了声音。
　　他的笑容如此醉人，一张清隽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难以抑制的酒窝，突兀地出现在两侧，一边比较深，一边却是浅浅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分了，于多温相信，自己还是忍不住会陷进去。

　　因为他，笑的太好看了。
　　鼻息间都好像有周郑刚才吃的水果糖的甜腻的气味。

　　她凶恶地掐了下周郑的手臂。
　　“笑什么笑！”

　　两个人熟悉了以后，倒是多了很多小动作。
　　比如，于多温一生气就会掐他，有时候轻一些，愤怒多的时候就重一些。
　　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恼羞成怒和怒其不争。

　　于多温对周郑的严格程度超乎了她自己的预期和设想，她对周郑不拒绝别人的请求而生气，又因为其实老神在在、心思细腻的周郑，却在私底下爱和自己唱反调或者逗弄自己而烦恼。

　　总之两个人的关系，确实是近了不少。

　　“你就说怎么办，我可怎么办。”羞愧和气愤后，还是得面对现实。

　　于多温耷下了脑袋，两只肩膀抽动着，周郑都怀疑这个人哭了？
　　上次见过之后他总在怀疑于多温是不是又哭了。

　　因为实在是有点情绪化，虽然不太表现在外面，但是私底下确实很容易哭。
　　比如，上周当《我是山姆》结局了的时候，也哭了···
　　明明是happy ending 吧···

　　“我教你吧？”没办法，谁叫是自己的同桌呢？

　　还是得稍微纵容一点。周郑点点头。

　　于多温眼睛一亮！
　　对，你唱的好，你可以教我。

　　狡猾的和狐狸一样的笑脸让周郑很防备。
　　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中招了？

　　在剩下这周，周郑每次都在课后被于多温拉到小班教室练习，最后成功算是找着了调子。
　　于多温对周老师的辛勤付出以两包趣多多作为嘉奖，以示鼓励。

　　自从上次电视课收到周郑的半包趣多多后，于多温每次感谢周郑教自己数学、帮自己搬东西或者干其他的事情，都会以趣多多作为结尾。

　　两个人相处和谐。

　　红五月的合唱，每个班级都穿着争奇斗艳。
　　反而是23班因为服装确实是比较朴素，让人提不起印象，于多温合理怀疑正是因为这个，分数才比较低。

　　在大家唱完以后，确实是被其他班惊艳的表现打击到了，所有人垂眉搭眼、失落感涌入心间。于多温也有点失望，倒是周郑却一副正常预判的心态，惹得于多温又打了他两拳。

　　“哇你的拳头是有点硬的。”

　　“我之前练过跆拳道。”于多温有些自豪。

　　“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周郑自从周记本看过之后，成为了于多温的每周读者，挂在嘴边的“这么厉害”也成为了口头禅。

　　“小学三年级下。”

　　无语···
　　但周郑是谁啊，他还是有勇气问下去。
　　“为什么是下？”

　　于多温偏头歪了歪，也在细数当时的原因。
　　“好像是，因为，我当时不想学，然后练了半个学期就放弃了～”

　　哦，意料之中。
　　周郑收回目光，老练地摇摇头，就知道和预想的确实有所差距。
　　这种失望的神态能得到什么呢？

　　也就是于某人的又是两拳罢了。

　　这次唱歌后，两个小同桌的情感确实好了太多。如果说这一个多月来两个人的情感变化是从较为熟悉的同学，变为我的好同桌，那么现在就是亲密的好朋友。

　　于多温对一个人的定义也不论出身，因为她们家确实比较窘迫，哪里好挑剔别人。从小的教育观念里，母亲对于多温最多的嘱咐就在于，看一个人要看他的品格，不要看出身。

　　小的时候于多温家里情况还行，她还会问妈妈，那品格怎么判断呢？
　　妈妈仔细思考一番，很谨慎郑重地回复于多温的问题。

　　“品格是在不容易坚持原则的时候依然有的东西。”

　　“比如呢？”

　　“比如，当别人无法给你什么的时候，或者为你做什么的时候，他依然能够保持善良客观地对待你。”
　　“当在你困难的时候，没有袖手旁观，或者就算是袖手旁观了，可他没有落井下石就算是善良。”

　　“啊袖手旁观也算是善良。”

　　于瑶不知道怎么和小于多温解释，因为社会里很多人没有背后捅你一刀就算是善良了，大部分时候每个人都是出于利益目的交友，如何能让人破坏自己的利益而去帮助你呢？这是她这么多年的社会经历，也没有告诉她的答案。

　　但她还是希望女儿可以客观、善良，认识好的人。

　　“也许艰难的时候保持原则，是很难的哦康康。可是啊。”她摸着女儿顺滑的乌发，蹭了蹭。
　　“可是，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即使懵懂，但是于多温做的很到位。
　　只是这种心态在她青春时期变成了一种极端，她实在是太恪守所谓的原则，而让很多可以被转圜的人际关系变得支离破碎。

　　犟得如牛。
　　强调犟。

　　而不是坚守原则的品格。

　　于多温觉得，周郑是很有风度的人，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嬉笑打闹不理解人心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从容的人了。

　　甚至可以做到在路边捡垃圾，还会友好地帮助来例假但是裤子上沾了些污渍的同学遮挡。
　　人人都得夸吧。

　　只是这份温暖终究是不可以属于一个人的。
　　于多温虽然感激感动，但也很明白。

　　她又骂了一遍，虽然是在心里骂得，但很不得劲。
　　中央空调。

　　想着想着又打了对方一拳。

　　“嗯怎么了。”
　　“写你的作业吧。”

　　于多温凶狠的声音无法震慑住周郑，但可以让他不知所措。

　　又怎么了？
　　爱哭鬼还是暴力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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