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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进士
谢府的两位小公子进士及第,返乡这日一队队的锣鼓红花从城门起一直热闹到城东谢宅,沿街的大小铺子都沾了不少光,店家们也停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走出门来观望着。
雅儿一早就跟着风清穆到了西街的穆如斋,就等着去向进士郎讨要彩头。
“听谢小娘说,谢家今天备了不少散钱和茶饼,只要能说上一句喜庆话就能得赏。”雅儿兴致勃勃地说着,坐在铺子门前不断张望着,似乎在目测队伍还有多久能到。
“那你可想好了说哪句?”风清穆也走到一旁,重新擦了擦门框,使铺子看上去既整洁又爽利。
还没等到雅儿的回应,只见她眼中一亮,忽然从门槛上跳了起来:“他们来了!”
风清穆被雅儿拽着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瞧着了马背上两位意气风发的进士郎——是谢家二爷的两个儿子,谢明和谢晦。
雅儿素来是个胆大要强的,看周围都只是瞧热闹的人,自己便向前探了探身,朗声念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两句《卫风》就得了一块花型的茶饼和一把串珠散钱。雅儿两眼亮晶晶地捧着奖赏,送到风清穆跟前,竟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般。
“不过是图个喜庆,你自己留着玩。”待两人走回穆如斋,风清穆仔细地替雅儿擦去手上糊成一团的碎茶渣。
可雅儿却早就拿了主意:“谢三爷以前跟着钟伯期学的茶道,谢府这块茶饼子定是好品,可以留在铺子里,不管是自己喝还是招待客人都很好。”
“至于这几枚散钱,你瞧,还给串了许多吉祥珠——就留给阿虎涨涨气运!”她一边数着木头珠子,一边放在香囊袋前比划着。
“你倒是大方,竟是一点儿也不给自己剩下。”风清穆笑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稀罕物,咱们还能短了茶叶和零钱不成?”
雅儿可不爱听这种话,立刻扬起脸来反驳:“风娘子刚来南州的时候,可是一分一毫都安排得妥当,怎的现在是坐贾一方了还是非富即贵了?我还看你那账面上都是东边的铺子补西边的缺,拿穆如斋的收益去填聚珍轩的缺口。”
雅儿的话虽是实情,但是做生意的账算得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不过风清穆知道她是故意驳自己,也就顺着话应和:“还是你懂事,知道心疼你家风娘子。怪我平白扫你兴致。”
小丫头向来好哄,只是这话头却总是闲不住的。
“算陆离有点良心,要是他那时候当真花十五万从欧阳泉那里把画买来,我看风娘子如何是好!”
“我便是再不济,手里也有这四五间铺子,虽然偶有暂兑不出现钱的时候,但家里还屯着整间屋子的绢料,怎么竟被你说成了白忙活几年?”
“娘子你本事大,当年穆如斋刚在城里立稳脚跟就好大一口气盘了聚珍轩,还为了把陆老板请来,跑去长安替人还了一屁股债。聚珍轩那边才寻着挣钱的路子,你又倾家荡产地把别人几间药铺都包了。”
雅儿开始细数风清穆这几年轰轰烈烈的经商史。
“陆离倒是拿着稳赚的四分利,但聚珍轩的库房里藏着的那么多宝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完。到最后药铺和穆如斋账上的现钱全流进聚珍轩,都成了有价无市的珍宝,你可就满意了?”
风清穆听完对方说的一大段,笑容早已浮现在脸上。这就是她最喜欢雅儿的地方,有胆识又足够谨慎,像极了当年背着货箱与胡商讨价还价时候的自己。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攥着本钱就不放手的小丫头了。
她最早是靠着胡粉和香料起家的,但后来这些甚至“算不得什么生意”,到此刻,手里握着南州城三家规模化经营的药铺和胡药进货渠道,一间薄利广销又能揽客的胡货行,还有她特意从长安请来陆离掌柜的古玩珍宝交易店,她也变得更加果决也更有魄力。
她笑了笑,对雅儿说道:“等到秋天吧,我带你们一起去长安看一看。”在那个放眼天下最宏伟的城市里,有许多了不起的商人。
他们白手起家,以百业为生计,以盛世为底色,在最繁华富贵的京城里不惧危难、不嫌脏恶,从社会最底层的角落里迎着天光生长,把自己的努力和谋算当做筹码,用不辞艰辛的汗水与苦泪下赌注,最终在长安生根开花,盘踞东市二百二十行,和西市千金裘马的外国胡商们一同创造了大唐的商业神话。
她从长安商人身上学到了很多,除了吃苦耐劳和隐忍谋划,她也学会了审时度势和灵活运作。那些被其他人称作“运气”的事情,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历经了多少年的铺垫,而那些在别人看来是“赌命”的行为,她却早有思量下定了决心。
风清穆走到侧门,推开了穆如斋的雕花漆金窗,望着道路上远去的谢府队伍。她忽然想到苏无名。
他说,他要帮死人开口,让死物说话。
也许是从那一刻起,她便决定相信这个人。她要赌一把。
但她也不想真的把命给丢了。
于是她独自去了一趟广福客栈,去见那个小气的躲在信纸后面的人。
当她叩响厢房的门扉时,脑海中似乎划过许多幅可能上演的画面,但门内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所有想象和思绪竟在瞬间消散殆尽,只是刹那的心脏跳动热烈得极不寻常——一切好像重新回到了六年前,彻夜大雨,她在城外驿馆不停地敲门,门一打开,他就站在驿卒的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自己。
门并未打开,她听见屋内有人从榻上下来,趿着靴走过来。隔着一扇门,他问来者是谁。
“七郎。”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久违的名字忽然在两人之间化开。
门似乎是被拽开的,吱啦一声,两人面前的阻碍彻底被移除——她手里的帷帽应声而落,整个人忽然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当下还有些春凉,眼前的男子单穿浅青色交领大袖衫,领口敞开露出小半截里衣,而体温竟也有足够暖意。
他果真是一点儿也没病着。
两人的身体轻轻的贴合着,就像是过于熟悉而无所谓深浅。春天的气息透过未合拢的窗扉萦绕在周身,细细缕缕地拂过湿汗,捎着低浅的喘息声飘散。
风清穆微扬起头,下巴搁在男子的颈窝处,侧仰着头看着他,视线从他的耳垂逐渐向上,游离到鼻梁,到眼睫,到眉峰,到额发——她伸手去抚他额侧,那里有一处月牙形的浅痕。
“竟还是留了印子。”她把自己的食指尖轻轻碰过去比对,完全贴合,指尖的余温在他一阵阵脉络跳动中变得灼热起来。
她的手忽然被对方捉住,揣入胸前十指缠绕,紧紧地交握着。
“我以为你不会来。”柳攸的声音掺着些许心疼,“那日刑羽告诉我,你读信的时候很难过。”
“是啊,你是故意要让我那样难过。”
风清穆凝视着他的眼,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所以我来了,我要来看看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的心更加狠绝。”她缓缓地抽出手,将自己从贪恋的怀抱中退出来。
柳攸的手松了,只是淡淡地笑着,目光却从未离开过。
风清穆恍若不觉,越过他看向屋内陈设——床边随意丢掷了一卷摊开的书,床脚的地板上是几包尚未使用的药材,向阳的窗前摆放了桌椅,桌上的墨宝似乎是新购置的,半开的衣橱里只有一件皂罗袍和几件贴身的衣物。
“岭南道按察使?”她走到桌前,翻开帛书官牒,“你这三品紫袍的柳按察,为什么不住官驿,反倒是躲在这客栈里装病?”
“若不是我病着,你可还会来?”柳攸抚了抚衣衫,从略显凌乱的床上坐起,向风清穆伸出手去。
只见她视若无睹地在书桌前坐下,正低眉瞧着桌上的信笺——柳攸知道她识破了。
“你当真觉得戏耍我很有趣是吗?”她轻捻起一张薄薄的纸笺,和写给她的信纸别无二样,语气有些不耐。
南州虽隶属岭南道管辖,但敕牒上要他前往广州治所赴任,他投宿南州不住官驿,想来也是为了避开南州刺史,至于装病买药,想必也是为了暂留南州而延迟赴任的权宜之计。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冒着延误公事的惩处而滞留在这里?
她转身看向床榻上的男子,他也一直注视着自己。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南州新上任的司马苏无名,你是为了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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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关于家产到底多少钱这件事
雅儿:风娘子都要靠苏司马接济羊肉了呜呜呜,肯定快没钱了
风娘子:……
(风娘子os:看来以后家里还得养几只鸡,不能让小丫头没肉吃)
2. 旧情人见面修罗场--
柳七:贴贴
风娘子:……你肯定在算计我
(风娘子os:男人总是说话不算数,说好了拜拜就拜拜,我这还没下一个呢,路过还要搞我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