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香松夜

　　方时安看了看季迟宇，他也哭了，眼睛红红的。他也看着她的泪眼。

　　两人无言相视，心理角逐。

　　门外有人敲门，一名男员工要进来换工作服。

　　方时安这次去开门，季迟宇没有阻止她。

　　两个人身心俱疲地出门，看到门外张望着餐馆老板和一些换班的员工。

　　他们看着方时安和这个男人出来，两人的眼睛红通通的，头发和衣服也有些凌乱，估摸着是发生了情侣间的肢体冲突。

　　他们都默认了这是方时安的男朋友。

　　餐馆老板尤其爱八卦，给员工们添油加醋了了一些两人的爱恨纠葛。

　　方时安被他们看着有些尴尬，但季迟宇倒是挺享受被别人误会他们是一对的感觉。

　　“你走吧，我要换班了。”方时安对季迟宇说。

　　季迟宇没有理睬，径直走到一张餐桌前，坐下来，气定神闲地翻着菜单。

　　“点单。”季迟宇朝老板和员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浏览着菜单。

　　没有人过去服务他，其余的员工和老板都齐刷刷地看向方时安。

　　她无助又无奈地看着老板，他看着小情侣都还在气头上，就自己过去了。

　　季迟宇问了些方时安的排班情况，时薪，交接班时间等，餐馆老板一一和他报备着，还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季迟宇又麻烦他以老板的身份，让方时安过来给他点单。

　　方时安不想让老板为难，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过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我只是想点单，我饿了。”季迟宇平静地说，“难道你们餐馆对待客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先生，请问你要点什么。”方时安压抑着内心。

　　季迟宇像模像样地点了一些菜品，还问她哪些值得推荐。

　　季迟宇正要问一道沙拉，方时安直接打断说：“这里面有芒果。”

　　说完，她便觉得有些后悔。

　　季迟宇很高兴她竟然还记得他芒果过敏，面不改色地说了句：“谢谢提醒。”

　　他点好单后方时安便去忙别的了，其他员工也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忙碌起来。

　　方时安想着忙起来就不用去在意季迟宇了。她在过道间走的时候尽量避开他，但她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季迟宇时不时地看向自己。

　　她只能尽力让自己忽视他的目光，但有时候无意间瞥道，她竟会有些心跳加快。

　　他看着她的身影，简直要疯了。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一个突破口。

　　季迟宇的电话响了。

　　“你最近哪儿去了？人都没个影子。”林江枫在电话那头抱怨。

　　“找到了。”

　　“她，应该，还好吧。”林江枫试探地问道。他也害怕，一旦出了这种事，哪怕活下来，人可能也要不成样子。

　　“她像头刺猬，”季迟宇冷冷地说道，挑着盘子里的西兰花，“不给任何机会。”

　　林江枫听着，松了口气，猜测情况应该还行，转而担心他这个不近女色的榆木脑袋。

　　他正要多问，给他支招，季迟宇就把电话挂了。

　　客人换了一轮又一轮，老板也不敢去催促他，甚至和他聊了几句，见他冷冰冰的样子，就不讨没趣了。

　　季迟宇守着一桌残羹冷饭，一直到六点钟等她下班。

　　看到方时安进更衣室换衣服了，他起身去找前台的餐馆老板。

　　“租一张餐桌位。”季迟宇说。

　　“什么？”老板一时有些没理解，难以置信地发出疑问。

　　季迟宇没有解释，递给他一张银行卡。

　　老板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接过他的卡：“先生，需要租多久？”

　　季迟宇看了看更衣室的方向，说道：“看她做多久吧。还有，平时，能不能不太明显地给她多一点薪资。”

　　“好咧好咧，没问题的！我分寸一向拿捏得很好。”老板笑哈哈地刷好卡，还给季迟宇。

　　季迟宇不是没想过直接给她钱，但现在的局面，她只会觉得他在侮辱她。

　　方时安出来了，她直接略过季迟宇，走到门外。

　　季迟宇跟着她出来，想送她回家。方时安迅速地拦了一辆出租，往里头钻。

　　他受挫地看着出租车开走。

　　方时安看着窗外暗淡的傍晚，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突然，她的手机显示了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是？”她开口问。

　　“注意安全。”电话里是季迟宇的声音。

　　他差点后面跟上一声“思晚”，声音又止住了，怕她听到后又要情绪激动。

　　方时安听着他沮丧的声音，没有说话，一直凝神在外面的天色里。

　　她今天不想再和他吵了，不想再去追问他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反正他有自己的手段，她无力和他据理力争。

　　两个人沉默得僵持了一会，季迟宇主动挂了电话，这无声的反馈让他煎熬。

　　他一直把方时安的电话存在手机里，但他不知道哪个合适的时机才能打给她，听听她在电话里的声音。

　　开了一小段，方时安才让司机停车。她本就一直走路回家，用不着花这些打车费。

　　刚才在餐馆门口，只是不想和季迟宇多纠缠。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他心绪的袒露会让她害怕，会让她误以为他们可以有一些关系的靠近，她害怕自己陷进去。

　　他让她注意安全，她感到自己已经渐渐暴露在危险中，情爱的危险。

　　她回忆着这几天两人之间亲密的肢体接触，她不讨厌，却讨厌自己为什么不讨厌。

　　方时安回到家，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方建平问方时安打工累不累，让她赶紧洗手吃饭。

　　方玉珠仍然不跟女儿说话，闷声摆着碗筷，只看了女儿一眼。

　　方建平在餐桌上一会和方玉珠说几句，一会又跟方时安聊些琐事，热络一下气氛。

　　母女俩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先低头。

　　“我准备再去找份活。”方建平突然说。他是一个男人，看着家里的两个女人补贴家用而到处奔波，实在觉得有些亏欠。

　　“不行，我不同意。你安安分分就做这份闲职。万一你身体吃不消……”方玉珠欲言又止。

　　她又安慰道：“最近小摊生意很好，不用愁钱。”

　　方时安低头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难过，她只希望方叔叔一定要平安健康。她受不了生命中再失去任何一位关系亲密的家人。

　　“妈，这个烧得不错。”方时安终于开口跟方玉珠说话了。

　　她不知道妈妈要不要这个和好的台阶，说完后吞吃了一大口饭，埋头咀嚼。

　　“明天上班要不要，我早上起来给你烧点。”方玉珠也算是消气了。

　　方建平也松了口气，母女俩闹别扭，他心里也不开心。他们这些年就是一个三口之家。

　　“好啊！那我就不用在外面买饭了。”方时安的声音明朗了些。

　　“明天，又要见到那个姓张的了吧。”方玉珠问道，但不是以质问的口气。

　　放时安不明白她这时候提起“张西明”是何意，她想到季迟宇今天跟了她一下午。

　　“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很喜欢他，可以先试试。”方玉珠看着女儿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忌惮。

　　如果女儿真是遇到了好人，那也不妨可以接触一下。

　　虽然夜不归宿一直是她对这个“张”的人品过不去的一道坎，但她看到那天这么为女儿出头，为她挡了那么多下毒棍，她决定稍微松松口。

　　而且这个“张”也在出版社，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像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

　　方时安听了妈妈的话，一阵一阵的忧心，只求这件事永远不要穿帮。

　　“他，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方时安回道。

　　“确实，在外人面前就说是普通朋友，没考察清楚前，不要乱说。最近那个房东老太太一直盯着这件事问。”方玉珠自顾自地说。

　　后来放建平也插进来谈论这件事，不过他都是在替“张”说一些好话。

　　方时安听着他们一人一句地热聊着，便不多加解释了，缓兵之计，暂且先让他们这么误会着。

　　Adam遵从季迟宇的命令，把方玉珠每天剩下的玉米和烤肠全部买光。次数多了，方玉珠难免要和他搭话。

　　Adam胡乱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家里孩子多，需要买点零嘴吃，最近孩子们迷上了这些。

　　方玉珠没有多想，尽力多给这位年轻人留些品质好的。所以她才会感叹最近生意好。

　　Adam以为这趟是跟着季迟宇出差谈生意的，没想到他是在追女人。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

　　虽然多知道了些季迟宇的情感私事，算是一点工作小乐趣，不过他天天吃玉米烤肠，简直是要腻烦了。

　　他又没有浪费粮食的坏习惯，只能天天啃完玉米，在岛上追着猫猫狗狗喂烤肠吃。

　　他回来后既要担心季迟宇的感情状态，又要帮他处理一堆文件，还得应付着季老爷的电话，有时候林江枫也要打来问，还有季明殊也是。

　　照说这私人电话可以不接，但这三个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既不能直白地透露季迟宇的行程，又不能敷衍了事，Adam只能跟他们周旋。

　　助理的差事真是难弄，但季迟宇给他开的薪水十分可观，他也只能继续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Adam真希望自己的老板能快点搞定这位又姓宋又姓方的小姐，才能快点离开这座无聊的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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