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家

　　何丽姐妹俩帮着奶奶收拾碗筷，苗苗进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看电视。何为找出烟灰缸，又搬了一张小圆桌放在他们爷仨的面前。我吃撑了，懒懒地趴在房间门口，不想动弹。

　　何乐深深吸了一口烟，在嘴里含了一会，随即吐出两个圆圆的烟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别提了！考起试来是排在前几名，但要倒着看。害得每次开家长会，我都没脸去学校。”

　　“那得赶紧想办法。”何为说，“要不然，高中都没得上？”

　　李小凤接着话音说：“你哥每天除了骂，就是打。小勇说了，就算是个天才，也会变成傻子。”

　　“就是你惯着他！”何乐不满地瞪了李小凤一眼，“我说学生不能用手机，你还偷着给他买一个找一个，现在好了，整天抱着手机玩游戏，哪还有心思学习？”

　　“别的孩子都有。”李小凤声音低了半度，“再说，确实方便。上次你急着要买什么东西，不是他用手机帮你在网上买的吗？你怎么不说？”

　　“那是我的手机摔坏了，才叫他买的。”何乐依然恨恨地说。

　　“你自己还不是一有时间就抱着手机。”爷爷突然开口，“怎么好意思说他？”

　　“就是！”有人撑腰的李小凤，嗓门顿时又提高了，“白天看不说，晚上躺在床上又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抖音，一边看，还一边哈哈大笑，隔壁邻居都能听到！”

　　“不看抖音，难道看天花板？”何乐没好气地白了李小凤一眼。

　　“可以看书啊！”奶奶突然接着话音说，“何为不是帮你买了好几本，关于桔子种植的书吗？你都看完了？”

　　“白天累了一天，哪还有精力看书！”何乐不屑地说。

　　“也是。”爷爷好像很赞成这话，点着头，不紧不慢地说，“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一叫看书，也是嚷嚷累。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肯定更累！”

　　何乐干笑两声，也不反驳。

　　安宁笑着开口：“大哥，刚才听何平说，桔园比去年要好？”

　　“从开花和挂果来看，是比去年要好。”何乐讨好似的笑了笑，“今天农技站的邱站长来了，说有可能是丰收年。我来就是想跟请你们请教，等下半年桔子成熟的时候，除了卖给批发商，看看还有哪些销售渠道？毕竟你们在城里，人缘广，信息多。”

　　“安宁去年找人介绍的那个批发商，有问题吗？”何为问。

　　“没有没有。”何乐连忙摆手，“只是价格压得有点低，利润太少了。”

　　“全部卖掉就不错了！”爷爷把烟蒂放进烟灰缸里摁灭，“胖子不是一天长成的，生意要慢慢做。”

　　关了厨房的灯，跟何丽还有奶奶一起从后面走出来的何平，接着爷爷的话说，“是啊！二嫂去年找人介绍的那个批发商，我听我们超市水果部的经理说，那是市里最大的水果批发商。如果他给的价格低，那别人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我知道。”何乐点头，“小勇说，可以在淘宝上自己销售，我也不太懂，不知道好不好？”

　　“当然好，而且是大势所驱！”何为肯定地说，“因为现在是信息时代，中国的网络用户，少说也有好几亿，所以现在各行各业，都在网络营销。”

　　“别人没有亲眼看到你的东西，也会付钱？”坐在爷爷身边的奶奶，疑惑地问。

　　“可以看图片。”何平边说边坐到安宁身边，“比如大哥要在网上开店卖桔子，就把桔子拍成照片上传到网站，然后标明价格，有人喜欢，就会付钱买。前提是，要在淘宝上开店。”

　　“听说开店很容易。”何为说，“只要去银行开通网上业务，然后在淘宝上申请就可以。小勇应该会弄。”

　　“他说只要有电脑，是很容易。”何乐说，“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我就打算过段时间买台电脑回来。”

　　“要是真在网上卖，到时跟娟子还有铃子说一声。”何丽说，“她们打工的厂里，说是有好多同事喜欢在网上买东西。”

　　“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哪个不喜欢。”何平说。

　　“小勇说，鸡蛋也可以在网上卖？”李小凤扭头看何平。

　　“除了人，都可以！”何平笑着说。

　　“臭鸡蛋也能？”爷爷一本正经地问。

　　“那肯定不行。”何为笑道，“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

　　“我哥说的没错。”何平说，“我有个同事，去年过年，在网上买了四箱杷杷柑。本来一个就大，一箱只有十来个，结果商家每箱都故意少放了三个。也就是付了四箱的钱，实际到手只有三箱。你就算再好吃，人家上了一次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

　　“做生意的，哪个不想多赚几个！”何乐说。

　　“想法是没错。”何为说，“但那种行为，已经不是短斤少两，而是欺骗，绝不可能做大做强！”

　　何乐笑着哼了一声：“我可没有那个雄心壮志，我只想全部卖光，并卖个好价钱！”

　　“然后好在麻将桌上，送给别人。”爷爷嘲讽道。

　　何乐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说：“自古以来，打战都没有常胜将军，何况打牌。再说小凤也打，你老怎么不说她？”

　　“我只是偶尔打点小牌，一年也输不了几个钱。爸知道。”李小凤无理也要争三分，“哪能跟你比？一输好几千！”

　　“我也只是偶尔消磨时间。”何乐强辞夺理，“输赢并不大，只不过是湾里有些人爱乱说。最后，就成了一个鱼，十个泡。”

　　“一输就是好几千，还叫不大？”李小凤仗着人多势众，竟然不依不饶，“每次叫你少打，或者打小一点，你都听不进去，还跟我吵。而且，只要人家一口一个何老板，你马上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输了钱，还要冲好汉请客，好像咱们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你有完没完？”何乐顿时阴沉着脸，冲着李小凤吼了一句。

　　苗苗听到动静，也趴到门边，探出半个脑袋看。见没事，朝我做了个鬼脸，又转身进去接着看电视。

　　“你吼什么吼？”爷爷生气地说，“小凤说得没错，以后少打一些，赚钱多不容易！”

　　何乐还想说什么，何丽劝道：“你就少说两句。”

　　何为笑了笑，也跟着说：“没事的时候娱乐一下，还是可以，但不要赌，会上瘾的。”

　　“大哥，”何平也笑着说，“你的桔子说完了？”

　　“没有没有。”何乐顺坡下驴，马上换了笑脸，“你也帮大哥出出主意。”

　　何平想也不想就说：“能不能让人上山自己摘桔子？”

　　“自己摘？”何乐不解，“怎么个摘法？”

　　“很简单。”何平说，“比如我带十个人到桔园，桔子随他们吃，也任他们自己从树上摘，然后付钱拿走就可以。”

　　何乐还未接腔，李小凤说：“那要是来几十个，一人吃上几个，不是好几十斤？”

　　“是啊！”奶奶也说，“那可是好几十块钱！”

　　“吃不了多少。”何为说，“现在的城里人，有钱，又有时间，就喜欢双休日，带着孩子去果园体验一下大自然！因为是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又可口，你们也可以把价格，定得比市场价略高一点点。”

　　“这样能行吗？”爷爷颇感兴趣地问。

　　“应该能行。”安宁说，“我有好几个同事，桑椹出来了，就带孩子去摘桑椹。葡萄出来了，又去摘葡萄，草莓出来了，又去摘草莓。有的地方还可以吃饭，住宿。有次我还带着苗苗跟着一起去，挺好玩的。”

　　“你说的应该是农家乐。”何为说，“但农家乐要有鲜明的特色才能吸引人，而且还涉及到停车、吃饭、住宿和安全等问题，要办好并不容易。但让人山上摘桔子应该没问题。我那个镇里有个桃园，也是这样做。我有个同事，有次跟着别人一起去，还看中了人家养的土鸡和鸡蛋，说是每人拎了一大堆东西才回去。”

　　“我们山上也有。”李小凤说。

　　“城里人就喜欢这些东西。”何平说，“说不定到时也有人会买，那就是一举三得！”

　　“要是孩子在树上乱摘怎么办？”李小凤还是不放心。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拿把剪刀跟在后面。”何平说，“他们看中哪个，你就剪哪个。或者教他们怎样剪。”

　　“只要比市场价高，我倒是愿意。”何乐说，“但我们这个果园，这两年才开始结果，还没几个人知道。”

　　“这好办。”何平说，“到时我拉几个同事过来，然后让她们回去帮着宣传。只要桔子好吃，不愁没人买。”

　　“你到时也可以把晏紫带来。”何为看着安宁说，“学校老师多，个个又有钱。”

　　“挺有生意头脑的嘛！”安宁笑着调侃，“要不弃政从商？”

　　大家都笑了。

　　“好了。”何乐突然双手一拍，“桔子的事说完了。姐，你的事怎么办？”

　　何丽没有想到，话题一下子跳到她身上，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她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大家笑了笑，嗫嚅地说：“我没事。”

　　“姐，”看到何丽这副样子，何平又着急，又生气，嚷嚷起来，“什么叫我没事？是不是等被打死了才叫有事？”

　　“是呀姐。”何乐也很生气，气呼呼地说，“你说你嫁到孙家这么多年，享过几天福？你自已掰着指头数一数。照我说，干脆离婚算了！过什么过？”

　　“你又喝酒了？”奶奶呵斥道。

　　“谁说我喝酒了？”何乐不耐烦地反问。

　　“没喝酒怎么说胡话？”奶奶很动怒，“夫妻一吵架就离婚，那民政局还不得挤破天？再说你姐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你叫她离婚，你让她去哪儿？不让人家看笑话！”

　　“总比被人打死要好。”何平嘟嚷着。

　　旁边的安宁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不要再说。

　　“谁爱看谁看！”何乐不管那些，恨不得捋胳膊挽袖子，跟人大干一场似的，仍旧气鼓鼓地说，“没地方去，可以回来啊！我早就看那姓孙的不顺眼了，要不是你们拦着，我非去把那小子弄死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何家没人，是吧？”

　　“弄死他，然后呢？”爷爷冷眼瞅着何乐。

　　“先弄死再说！”何乐挺着脖子，恨不得立马就去。

　　好像大家把该的说的话，一口气都说完了，堂屋里一时难得沉静。

　　何为见何乐在不停地拿眼睛示意自己，就说：“夫妻之间有矛盾，有争吵，是很正常。但总是动手打人，肯定不对。我也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就是嘛！”有弟弟帮腔，何乐又来劲了，“整天被人打，还怎么过日子？反正娟子跟铃子现在也长大了，也不需要我姐照顾。离了算了，天也塌不下来！”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奶奶恨不得捶何乐几下，“整天就知道离离离，要是这样，小凤不知跟你离了多少回！”

　　“姐，”何为看着何丽，“姐夫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家？”

　　“嗯。”何丽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也好陪陪爸跟妈。”何为说，“我抽时间去一趟，找姐夫好好谈一谈。”

　　“屁的姐夫！”何乐粗鲁而又倔强地说。

　　“你姐还没离呢！”爷爷声音不大，但很生气，盯着何乐，一字一顿地说，“不尊重他，就等于不尊重你姐！”说完，抬头看了看条案上的老式座钟，站了起来，诚心赶我们走似的说，“时间不早了，就这样。你们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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