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中道

　　向其盯着酒杯若有所思。

　　刘方按住他的肩膀，站起身来，“今天酒也喝好了，想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不早了，告辞”。

　　见状，徐志国也起身拿过外套，“那行，向其，我和刘老师就先走了”

　　向其将二人送到门口，几人话别。

　　车上刘方点了根烟，夜色中火星忽明忽暗，徐志国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改酒桌上的笑言，脸色阴下来。

　　刘方瞥了他一眼，“怎么？又想给自己找点事？”

　　“芳姐，这次能不能把向其搞下来，我看他那样子就心烦”

　　刘方吸了口烟，眼中全是恨铁不成钢。

　　“你拿什么跟人家比，逮到点儿机会就想把人拉下马，若是做的隐晦还好说，就你这样，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志国憋着一口气，他从小养尊处优，处处要争第一，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没想到在向其这条阴沟里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船。

　　见他半晌没吱声，刘方缓了缓颜色“不过这次确实是有人想搞他”

　　“谁？”说到这儿，徐志国来了兴趣，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从向其接手明佬的案子之初，他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最早刘志国跟他打过招呼，把这个案子交给他负责，不知为何上头又临时改了注意，将当时在滇城出差的向其叫了回来，把案子给了他。

　　向其接过来后，这案子就越发扑朔迷离了，虽说局里调了大量的资源，二队包括自己所在的三队都在辅助，但这案子是越查下去难度越大。

　　上次展开的大追捕，就因为自己手底下的人一点没注意，就出现了大纰漏，到手的鸭子飞了。

　　可果真如此吗？抓捕明佬的案子中，自己当时的线人确实没说谎，可向其那样子也不像在说慌，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你知道向其三年前的失踪案吧！”

　　“当然知道了，这件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怎么捂得住”。

　　“虽然没有挑明，但我怀疑就是三年前的始作俑者，向其当时是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能把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警察困在滇城长达三年，可想而知背后的势力有多大”

　　徐志国想起当年刘志强来警校招人时，自己虽不是最突出的，但也是名列前茅，当时的自己还是一腔热血，心里自然也想能被选上，最后的结果还让自己颓废了好一段时间。

　　”可向其不是孤儿吗？”

　　“谁告诉你他是孤儿的，向其的背景比你想的要深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向其失踪的消息传来，自己还是很震惊了一把，那个人怎么可能不会去找他呢？

　　“现在看来，纸条上的东西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明佬的案子不要太冒头，这些人的目的是向其，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适当的时候可以推一把”。

　　向其一身酒气的推门，他已经不知几天没有回来过了，卧室的门缝透出一点点光亮，他去厨房拿了盒牛奶，瘫坐在地毯上。

　　他不太想要沈苇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纸条上的字倒是没有给他多少惊叹，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都来不及好好思考。

　　可本能告诉他，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们往前走，而所有的聚焦的中点就是他自己。

　　那是为什么呢？他有什么值得谋划的，思来想去，除了三年前的失踪，他想不出其他原因。

　　他想起了之前从叶墨那里拿到的显像香，当时给明佬的房间里放了一些，还有一部分打算到展会时再用，他取出一些，点燃了香炉。

　　一缕缕青烟萦绕而上，向其仰头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上的螺旋纹饰旋转的越来越快，最终只剩下一个点。

　　他眼前的场景不再是深山老林，那个一贯陪在他身边的异族服饰女子也不见了踪迹，面前是一间宿舍房，样式简朴。

　　向其想到了警校里的宿舍楼，但这里很显然并不是警校，一排身着迷彩服的人进了房间，向其隐约看到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人说着英语，他看见自己从那人手里拿了一把枪，突然起身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掐住他脖子狠狠揍了几拳，最后拿枪抵着那人的脑袋。

　　周边人都跑过来将自己拉开，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掉嘴角的血，一边笑，那笑容让人瘆得慌。

　　向其从来没有任何关于这段经历的记忆，而这个自己连向其也觉得陌生，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倏尔，眼前的世界开始剧烈变化，向其又来到了一栋别墅，游泳池旁站着一个身着黄衬衫的老者，身边围着几个黑衣保镖，那些黑衣人都叫他黄老。

　　而泳池中有个男人正在游泳，另外一人则站在泳池边上指着水里人笑。

　　突然，四周墙壁上冒出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一时警铃大作，黑衣保镖将黄老重重围住往房间里退。

　　泳池旁的人从浴巾下拿出一把冲锋枪朝着墙头上的那帮人扫射，子弹打在水上，唰唰旋转着划过水波，池中的人一个猛子扎到了水底。

　　来人有十多个，泳池边的那人一边找障碍物躲避，一边掩护着池中的男人撤离。

　　向其好像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池中人突然从水中窜起，一把拽住池边的敌人，夺过过武器，解决掉身边的几个敌人。

　　向其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目，是他自己，向其觉得脑袋炸开一般疼，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喷涌而出。

　　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化，这次是在一间逼仄的房子里，他看到角落里躺着一个人，瘦瘦小小的身影，向其心头一颤，他伸出手去抓那人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他知道这是沈苇，沈苇躺在地上，后背都是细长的伤口，向其只觉得心头难言的心疼，心疼之余，还有强烈的愤怒，他想杀人。

　　他蹲坐在沈苇身边，轻声安慰，他知道她听不见，向其静静靠在一边，温柔抚摸着沈苇的后背，每一道伤口衬得白皙的皮肤格外可怖。

　　沈苇微微睁开眼，她什么都不见，额头伤口渗出的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好像看到眼前有个人，努力睁开眼后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向其眼中有些湿润，他起身脱掉外套想给他盖上，一个探视灯掉在地上。

　　向其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将探视灯打开，红色的灯光透过甲板射过来。

　　向其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沈苇突然感受到眼中有些许红色的光透进来。

　　“你是警察吗？还是天使？”微弱的声息呢喃。

　　“我是……”向其还未说完，突然眼前的场景开始崩塌，他像是掉进了深渊。

　　醒来时，眼前的香已经燃烧殆尽了，向其平复着心中的慌张，爬起来推开卧室门。

　　房间里，只有小声的啜泣声，向其隔着被子将沈苇搂进怀里，他抚上绸缎般的睡衣，手间的触感十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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