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妖书

　　“表哥”我叫，压下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嗯？”阿球很受用的贱笑。
　　“我和赵佳等会儿出去吃，你就不用麻烦了。”
　　“哦。”他的狐狸眼瞟向赵佳。
　　我心道要糟糕，果不其然赵佳忙客气到：“林远没事的话也一起去，人多还热闹。”
　　我朝阿球使眼色，让他推说自己有事，阿球却施施然一笑：“我没事。”
　　赵佳一愣，似乎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说话能这么耿直。

　　随后，我遭遇了我一生中最尴尬的一次饭局。

　　这是一家附近的本帮饭店。我来这儿吃过几次。味道不错，关键是价格也公道。我知道阿球今天是没打算给我好看，我只能未雨绸缪，暗地做些预防。赵佳已经开口这顿饭他请，我怕阿球到时把菜单上有的菜全点上两遍，赵佳也只能乖乖掏钱认赔出局。对阿球的妖品我一向评价甚低，实在不敢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在阿球只是很适度的点了个米酒鸭和银鱼羹，就把菜单推给了赵佳。

　　出门前，阿球到里屋，换了身T恤配牛仔裤的外出装。赵佳有点讪讪的，大慨觉得自己的货色和阿球相去甚远，有点自惭形秽。我暗笑男人也会为貌所困吗？有担当能独挡一面的才是大丈夫吧。

　　于是饭桌上等菜的功夫，我很恶意的说：“林佳，你们公司需不需要人？我表哥小学毕业，到现在都没在杭州找到工作。帮帮忙。”
　　赵佳的眼睛不自觉的张大。我蓦然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阿球小学毕业？完了，我跟李太白“白发三千丈”的夸张手法拼上了。
　　阿球埋头低笑，接了一句：“真的，我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
　　赵佳迷惑的看了看阿球，恍然的和他一起笑了起来。丫的，当我开玩笑呢。不过我也不敢再往前说了，待会儿阿球要急了，撂下烂摊子让我给他圆谎，那我还不是只有接着。难道告诉赵佳坐他旁边的这位是妖精？他不立马当我神经病才怪。

　　“你要真没工作倒还好了。我一朋友开了个摄影工作室，最近接了些婚纱样板照的活。对方提供的模特儿他给退了，说没看上，拍着不来电。要你这样的，那肯定没问题。”赵佳说。
　　“模特啊？”我来了兴趣：“他开多少钱？”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但林远这样的条件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我面上带着滚滚讨骨头吃的表情望向阿球，意思是您就失回身，应了吧。
　　“要不我现在给他个电话问问？”赵佳问。
　　“算了，我怕我没时间。”阿球答。
　　“没关系，这种工作做个兼职也可以啊。赵佳你给问问吧。”我连忙说。

　　这时店门外又进来了一批客人，我忽然觉得其中一个有点眼熟，定睛一看，不是徐蓉是谁。我正想招呼她，她先转身一眼觑见了我。

　　“长安？太巧了吧。”她大大咧咧走过来，一熊掌差点把我拍死在椅子上。
　　“这两位是？”她看向坐着的两位。
　　“我叫赵佳，长安的朋友。”
　　“林远，长安的表哥。”
　　两位男士站起来，都伸手和她握了握。
　　“我叫徐蓉，长安的监护人。”她说。桌上立时笑声一片。我瞪了她一眼，她又瞪回来，对我轻声说：“原来他是你表哥啊。”我突然毛骨悚然的想起有次徐蓉去我家，在楼下碰上出电梯的阿球，她大为倾倒，而我对她装着不认识阿球的事。
　　“哇，徐蓉，你今天穿的这裙子挺好看的，怎么没见你穿过，哪儿买的？”我作无辜状，顾左右而言它。徐蓉似笑非笑斜睨了我一眼。

　　正眉来眼去间，徐蓉的金龟过来了。一打照面，他和赵佳居然认识。几句话来去，结果是我们被邀请进了徐蓉他们预订的包厢。座间本已坐了几个人，见我们进去，都起来招呼。我一看，好嘛，最近和我通过几通电话又约我吃饭的那位也在。绝的是他显然认为我俩已经很熟络了，而我始终还没把他的姓套出来。最后我巧不巧坐在了他和赵佳中间，一向脸皮比较厚的我，多少也有些吃不消。

　　阿球坐我对面，有时含笑看我一眼，眼中分明是‘你活该’三个字。

　　我平生第一次吃白食的时候想早早走人。偏偏诸人又开始互递名片等通俗流程。我等着阿球出丑。这厮却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和别人礼尚往来。我想伸手拿一张，却没有得手。席间我的左右两位门神都自觉担负起照顾弱女子我的角色。最后，俩人目光交错，似乎在暗自领悟彼此和我的关系。
　　总之，这顿饭吃的是逊毙了。

　　趴在卧室的床上，我把头埋在枕头里，好累人的饭局。

　　我猜赵佳会不会不再和我联系了。

　　顶头碰上自己的准女友有一个同住的身份可疑的表哥和一个端碗夹菜的异性熟人，是个人都够喝一壶的。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时，赵佳象没事人一样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的是模特的事。那天他回去后就和他朋友联系了。他大概把阿球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激起了他朋友强烈的审美欲，当晚就想来我家相人。我听他说的有趣，忍不住大笑。随后一秒钟不到，我就决定把阿球卖了。我把阿球的手机号给了赵佳，并去了个电话确认阿球在家，然后我又回了赵佳一个电话，让他和他朋友直接上我家提人。

　　因为赶一份报告，晚上回家已近九点。滚滚比以往更加热情的迎接我，大慨是饿昏了。我把狗粮给它到在盆里，水也换上清水。常音伊伊吾吾绕着我飞，娇滴滴的叫我的名字。我赶忙把牛奶给这两位祖宗也备好。终于世界安静了。只剩下滚滚嚼东西和我自己烧水煮冻饺的声音。

　　正在沙发上吃饭看电视，手机嗡嗡响铃。我接起来，是赵佳打来的，他说他朋友一兴奋，这几天怕是要赶工。工作室离赵佳家很近，他跟林远说了，这几天可以在他那里住，免得来回跑，而且太晚也不安全。我暗笑阿球不吃了别人就算积德了，那里轮得到别人让他不安全。但不管怎么说，对赵佳的热心安排，我还是很感谢，果然是个好人。赵佳本想让我和林远说几句，他在那边找人。电话里传来很high的尖叫“great,好....that's perfect，就这样......yes！” 电话里我和赵佳几乎同时说“算了，下回再说。”

　　手机合上，我激动的想阿球欠我的那些烂帐，总算有收回的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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