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你确信他会帮你吗？”
　　朱心摇摇头，阿巷一惊，“什么？你都不确定，还这么干，万一他让你魂飞魄散怎么办？！”
　　“不然呢？留着南乱一只孤魂野鬼在外面飘荡吗？别废话了，你赶紧去下面守着。”
　　阿巷撇了撇嘴，正要走时，被朱心叫住了。
　　“怎么啦？”
　　“我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阿巷拨弄着自己侧边垂下的一缕头发：“不怎么样，那死老头，在朝中势力很大，动不得——我说，为什么不直接要他狗命，非得这样？”
　　朱心却道：“你懂什么？直接杀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他们，阿巷，你要记住，如果你恨一个人，生不如死才是惩罚他最好的方法。”
　　阿巷不在意地道：“随你喽，不过，我想让他们彻底消失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朱心扭头看过来，阿巷笑了笑，眨了下左眼，问道：“你觉得呢？”
　　朱心一怔，随之哈哈笑了笑，说：“不愧是野丫头，这么古灵精怪。”
　　“比不上你。”阿巷说完就下去了。
　　朱心见阿巷走后，也不再犹豫，从袖中拿出刀，立刻就将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胸前慢慢渗出鲜血，此刻，景府庭院中的那棵槐树摇晃地厉害。
　　江魂在院中一个角落里，发觉了异常，就见从那树根处蔓延撕裂开一个极小的裂缝，那缝中渗出一缕幽暗的青烟，随之而来的黑浓浓的烟，江魂很快就迫不得已地身处其中。
　　不多时，黑雾散尽，江魂却是吃了一惊，这里仍旧是景家大院，没错，不过，这里多了许多人。
　　只见，不远处站着个着黑紫色衣袍的少年，少年脸上和衣袍上都沾了血迹，眼神下是无尽的黑暗与戾气。
　　而另一边一个穿着里衣的少年被钳制着站在一边，他盯着那个浑身上下都沾了血的少年，眼睛猩红。
　　“你走吧，走了我就不难为乱儿啊。”说话的人是站在那少年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
　　江魂扫过去，就大概明白了，说话的人是这景家的主人景北，他口中的乱儿是那个被钳制的少年景南乱，而他这话则是对另一边那个少年说的。
　　周围都是围观帮忙的景家奴役，其中，江魂看向那些穿着官家服装的人，还有朝廷的人。
　　看来这就是景南乱母亲说的那个养子回来要带景南乱走的那个场景了。
　　只听那少年冷厉地说：“哼，你觉得我会信吗？”
　　景北冷眼道：“可你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
　　景南乱看看父亲，哀求道：“你别动他，我不走就是了。”
　　却被景北喝道：“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少年攥紧了手。
　　江魂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都像是梦境，改变不了，只能看着。
　　这难道又是鬼魂制造处的幻境？
　　是景南乱的还是......江魂看向那不甘心地少年，他的？
　　场面一时凝滞住了，少年不说话，那边景北又发出声音，说：“难道你想看他死？！”
　　少年抬眸，眸中血色明显，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做父亲的中年男子：“你敢！”
　　景南乱也扭头看向了身旁这位位高权重的父亲，有些不相信的神色浮现出来，随之慢慢低下了头。
　　他在想什么呢，江魂猜，或许真的相信，一个在朝中担任高官的父亲，为了自己家中的荣誉可以舍弃掉自己的孩子。
　　这时，从后面奔出了一个女子，江魂认出，那是同他交谈的妇人，景南乱的母亲，她神色有些焦急，上前扯了扯景北的衣袖，低头说了些什么，景北看她一眼，眼中有些诧异。
　　江魂看着那边，眯了眯眼。
　　然后，那女子上前拍了拍景南乱的手，示意两边的人放手。
　　景南乱被解开双手后，神情恍惚道了声母亲。
　　女子对那边的人说：“你可知这是不忠不孝的大罪，我们好歹也是养了你十几年的人，你怎可这样？真叫做父母的寒心啊。”
　　江魂翻了个白眼，虚伪，虚伪至极。
　　少年没有说话，反而是景南乱在一旁道：“母亲，别这样说他，你倒不如直接说我。”
　　女子叹了口气，抱怨道：“我哪舍得说你啊，你可是我的儿子。”
　　少年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女子继续在一旁说：“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你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只是做个普通人就好，哪怕你做个花花公子也行啊，为什么非得这样呢？我们家世辈都是高洁人士，怎么允许出现你这种不肖子孙呢？我们下去没有脸面去见他们啊！”
　　景北偏头对那女子道：“别说了！他听吗？！”
　　女子扭头看了看景北，然后又看向那边的少年。说：“孩子啊，我们别闹了，都是一家人，你回去吧，啊。”
　　少年一直都盯着景南乱这边，此刻听见她的话，恶狠狠地道：“呸，谁跟你是一家人？”
　　景南乱此时抬头悲哀地说：“母亲，我不想被困在这高墙大院中，你放我们走吧。”
　　江魂摇摇头，心想，不可能的，他们不会放你们走的。
　　果真，只见女子看了看景北，景北递了个眼色，那些朝中的人都动了起来，搭上了弓箭，景南乱见状，心急下就夺了一旁士兵的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一时间，双方都不动了。
　　景北目光阴鸷的看向景南乱，上前逼近，少年没有后退，只是看着他。
　　那边少年的声音传来：“你别动他！”说着就要上前，却不等他到了跟前，就卸下了景南乱的剑，随之用剑抵住了景南乱的脖子。
　　少年立刻停下了脚步，手不可抑地颤抖起来。
　　江魂不在一旁注视着状况，他听人说过，景北以前打过仗，手上不知有多少人的命，可这种拿剑架在自己儿子的脖子上威胁一个孩子的事，可真是......
　　江魂无可奈何，可必须要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忍着心下的怒火看了下去。
　　景北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道：“你走！走得越远越好！敢停下或者回头，我就让他死！”
　　少年执着地看向景南乱，景南乱低着头，隐忍着不发一言，许久才抬起头，眼中已满是泪水：“阿心，别固执了，下一世我等你。”
　　那个叫阿心的少年，等了许久，最终还是苦涩地笑了笑，说：“好。”
　　他转身走向景府大门。
　　江魂却没有放下心，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死在了这府中，他走不掉的。
　　果真，在他快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的一声闷哼，让他立刻偏头看过去，看到却是景南乱倒在地上。
　　少年心里害怕起来，他心被折磨了许久，如今已满目血红，他看向那下手的人，问道：“这是做什么？”
　　景北收起剑，抬了下头，大门就此被关上：“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你也不想他看到你死吧。”
　　少年心里凉了下来，江魂也跟着死了心。
　　随后一把剑被仍在少年眼前。
　　“你自刎了，我们都会好过，说实话，我不放心你离开，谁让你之前成功过一回呢，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景北用着轻松地语气说着狠毒的话。
　　景北这个人，只要对自己有利，他全然去做，但要是对自己有害的事或人，不论是谁，他也绝不会手软。
　　那些下人们，也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地凉薄着不发一言。
　　少年好似疯了一般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眼角都笑出了眼泪，在夜晚火把的映照下，闪着昏黄的泪光。
　　景别看着少年，无动于衷地等着。
　　少年拿起那把剑，江魂心里一紧。
　　只听到少年的声音传来：“好，好好！景大人，别忘了，你今日之话，别忘了是你逼得我自尽，”他不笑了，看向躺在地上的景南乱，反而言辞狠厉地说道：“还是用我最爱的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少年手一挥，剑身闪过，随后附近的槐树枝上被染上了鲜血，血液顺着树干流入地下。
　　少年倒在地上，眼中倒映出景南乱的影子，却是越来越模糊，在那之前，他仿佛看见景南乱的眼角处沾上了自己的血，在这铺洒了一地月光的夜间，显得格外显眼。
　　江魂偏过头，叹了口气，无意间眼角就瞟到了那棵槐树。
　　这处景象就像海市蜃楼般挥之不去，但也触碰不得。而刚出现的时候，那股青烟和黑雾是从那槐树下出来的。
　　难道......?
　　江魂看着眼前的景象，等待着。
　　不多时，景象变化，又回到了最初景象产生时的样子。
　　少年没有死，景南乱被钳制着......
　　......原来这才是真相。
　　这是少年死亡的真相，也是这个景象产生的原因。
　　这根本不是什么幻境，而是‘瞬时记忆’。
　　瞬时记忆，是鬼魂会一直重复自己死亡的整个历程，这个过程，那个魂魄想要谁看到就会出现在谁面前，旁人是看不到的。
　　而且，瞬时记忆如果没有外力阻止，是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江魂看向那个少年。
　　应该就是他！
　　他上前去，拿出那盏引魂灯，虽然是景南乱的，但那引魂灯在靠近那少年的时候，竟也发出了闪烁的光，随之那少年化作了虚影，被引入到了灯中。
　　周围景象也慢慢消失，瞬时记忆被停住了。
　　江魂看着灯中的黑影，那是少年的一缕残魂，少年死时的怨气被血液浸染在那棵槐树中，被困住了。
　　这府中说是闹鬼，恐也是这缕残魂给他们造成的幻觉。
　　不过，一缕小小的魂魄是不足以形成这样庞大的瞬时记忆的，周围的景象太逼真了，虽然除了景南乱悲伤的面庞和景北冷漠的面孔被加深了以外，周围每个人的表情看不真切，但也要耗费很多魂力。
　　后面定是这少年操控的，因为整场记忆都是围绕着他展开的，而且这里除了他是个真真切切的残魂，其余人都是假的！
　　江魂思及此，突然想到了这府上还有人，他疾步进了后院，就见一屋内闪着黑影。
　　他推门进去，见屋内灯前站着一黑衣人，一旁桌上坐着那妇女，而门后是“湘儿”姑娘。
　　见他来了，黑衣人转过身，笑道：“大人来了？”
　　江魂一见来人，预料之中，是景南乱口中的阿心，名为朱心。
　　“阿心？”
　　朱心一怔，随即想了什么，道：“很久没听人叫我这个名字了，大人这么叫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江魂无奈：“那尊姓大名？”
　　“不敢当，朱心。”
　　朱心，诛心，那个晚上也可谓真的是杀人诛心了。
　　一旁一声音道：“切，能不能别这么客气啊，怪不习惯的。”
　　朱心道：“她是阿巷，是我朋友，大人不要见怪。”
　　江魂看了一眼阿巷，问道：“阿巷？不是湘儿吗？”
　　阿巷说：“瞎编的名字也信呀？”
　　“不许没礼貌，阿巷！”朱心警告道。
　　“无事，”江魂上前查看那位妇人，接着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她作恶太多，死后是一定要下地狱的，倒不如现下就让她魂飞魄散，也少了折磨，大人看怎么样？”
　　江魂摸她脉搏，虚弱地紧，怕是要升天了。
　　江魂转头对朱心道：“你让我看你的瞬时记忆，自己受苦不说，再有就是让我跟你们站在一边？”
　　瞬时记忆对那个身处其中的残魂来说相当于一遍一遍地经历自己死前和死时的痛苦折磨，他身为本人，也不见得有多好。
　　朱心不在意地道：“算是吧。我现下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他们生不如死了。大人不若就去寻景南乱的魂魄，其余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江魂问道：“他的魂魄在哪儿？”
　　一旁阿巷说道：“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呀，我们去了那小白脸的坟头看了，除了一棵怪模怪样的树，什么都找不到！”
　　江魂眯起眼睛：“树？”
　　说到这树，阿巷来了兴趣，那时她被树上的一股怨气弹开，摔疼了，后来就一直不敢靠近，非要说那树成了妖，有魔气。
　　“对对对，那明明新刨的坟头，怎么会长出一颗树？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江魂心下想着，然后对朱心说：“魂消这件事你做了，你也会和她一样的下场。”
　　朱心一怔：“不是都说一命换一命吗？不知道大人你看出来没，比我自刎的表面上是景北，实则是个毒妇。现在我想要她一命，大人还不肯给吗？”
　　江魂心里叹了口气：“你这不是要她命，是要她的魂魄。”
　　朱心道：“无所谓。”说着就要伸手，却被一股力道化解，另一股更大的力量从江魂手中发出。
　　那是魂散之力，能让魂魄从此在世界上消失！
　　朱心和阿巷都愣住了。
　　“......大人你......”朱心忍不住道。
　　江魂收手，看着一旁妇女渐渐消失，然后他道：“现在能带我去景南乱的坟地了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