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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寺
清泉山下的集市里热热闹闹,来来往往上香的人多,集市卖的东西也都精细的很。
无论大小的生意人都明白,这些香客多是金贵,识得好东西。东西做的好点,价格高点也能卖得。
所以这里不像平日百姓逛的那些市集,多是生活琐碎。这儿好东西多的很,甚至很多京都里的老字号,都来开了铺子。
王晚和红杏在集市上溜达,瞧着要给韩朝时送些什么好。
虽不知道韩朝时会喜欢什么,但瞧着他的穿着打扮,和那身旁的两个家丁,定然不是缺少金银珠宝的。所以送上些金钱财物,难免落了下成。
经过一晚上的思量,王晚已经认定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后,还生出了另一个法子。
在这个法子里,能不能谈婚论嫁都是次要的,王晚要的是他们在清泉寺相遇的故事。
刚刚去给韩朝时送小食时,王晚瞧见祖母和李嬷嬷了。
这是个意外,但也是件好事,如果能让祖母成为他们相识相知的见证,至少说服她爹自己有心上人这件事,倒是容易许多。
所以现在,王晚已经不急于嫁人了,她希望韩朝时能帮她一起演一出戏。
一出让老爹断了要她嫁给燕王世子的念头,保证王家平安顺遂的戏。
只是这公子看起来虽说礼貌客气,并不冰冷拒人,但总还是透着些疏离。
好像这人没有好,也没有不好,就是对什么都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所以今日的生辰礼物总要送得出手些。
“要我说主子就送酒,公子对主子现在是有些疏离,那是感情还不到位,但凡感情不到位,那就得喝酒。要不老爷们怎么喜欢边喝酒,边谈事情呢?这酒一下肚,感情拉近了,事情也就谈成了。”张宏献计。
“喝酒?”王晚回头,望着那寺院再向上的半山处亭台,心中有了主意。
***
王晚并不知道韩朝时有当天离开的打算,所以并未担心。
而韩朝时也确实没有走成,王晚刚刚离开,慧慈大师就派人来请了。
丈室。
一张棋桌,两个蒲团。
慧慈大师提起一黑子,缓声道:“故人有句话要我带给你。“黑子落,”——祝你生辰快乐。”
“这句话,还是那位故人十四年前与大师说的吧?”
白子落。
韩朝时没想着,这会是什么新鲜的听闻,这句祝你生辰快乐,大师说了十四年,无论是面对面,还是遣人去宫中,或是去燕王府。
这六个字是故人所托,所以大师从未多传一字,也从未少过一字。
“大师倒真是值得托付的挚友啊。”这语气里说不是上讽刺还是赞许。
大师口中的挚友,便是当年在那静心小院里住的燕王妃。
当年天子登基,燕王即刻离京,几天后世子妃愣是一个人偷偷跑了回来。天子借燕王世子韩朝时生辰,将他留在宫中,连燕王和王妃最后一面都未见。这是燕王妃心中过不去的结。
可她再爱自己的孩儿,也带不走他,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拜托慧慈大师,再见到韩朝时时,说一句:祝你生辰快乐。
慧慈大师对韩朝时的话,倒是不以为意,只专心下棋。
他是高僧,精通佛法,下棋之艺也向来精湛。直到眼前这小子……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自从韩朝时棋艺日渐精进,就连慧慈也少有得胜的机会了。
日暮渐落,漫天余晖映目,这棋局才结束。
慧慈大师又输了,道:“本以为平日元熹这棋下得快,今日是被老僧拖住了,还自得是老僧棋技增进了几分,不想只是元熹愿意陪我这个老和尚,消磨些时间罢了。”
韩朝时起身,整了整衣袖躬身:“弟子不敢当。这棋艺本就是师父所传,我所体悟皆靠师父点化。”
“几年都没赢过你喽……”
慧慈大师把韩朝时送出丈室,瞧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
刚到静心小院,就瞧见王晚身边的红杏等在门口。
“公子,我家小姐请公子去山上的亭子一叙,她为公子准备了些生辰礼,在这寺中不好相与。”
尘缘未了,人世牵挂。
韩朝时抬眼往那八角亭瞧去,自己就去看看这尘世,也不枉老和尚一整日的叮咛教诲。
王晚正立在听泉水亭中,一身浅红云锦胡服,一头墨发只用一根玉簪扎起,脸上未施粉黛,一双眼眸清澈似孩子般天真,又闪着青春的灵动。额角散下几缕秀发,映衬这那张脸如明亮星子,天间清浅。
见韩朝时来了,她从桌上拿起一坛酒,递了过来:“山下酒坊的春竹叶,这是好生味道,京都万福楼的就用这酒。”
韩朝时接过酒瓶,并未有打开的意思,只道:“这是佛门之地,姑娘怎可让我饮酒?”
“所以我把叫到这山上来,你现在已经出了佛门。”王晚笑道。
韩朝时把酒坛放在石桌上,站到亭边,向山下望去。
山下的村子里,闪着明明暗暗的灯火,每个灯火后面定是一户人家。此刻那些灯火后的人家,大抵相同吧?
一家围坐,说说今日发生的种种……哪怕吵吵闹闹,也都曾让他羡慕。
“怎么,不喜欢我这礼物?你若是不喜欢,我还有一件礼物送你。”
登时,伴着声响,一束明光上了天幕,转眼烟火似金色的流光,四散开来。那是金色的雨,在空中舞出绚烂,然后落向人间。山下的村子里,有小孩的欢笑声,伴着一丛丛上天的烟火,阵阵响起。
韩朝时转头,那金色落入女娘的眸中,流光溢彩,灼灼如漫天璀璨的星辉。
许是感应到韩朝时的目光,王晚转头,笑了。
“怎么样?这生辰礼你可喜欢?”那如孩童耍宝的狡黠之下,是美梦才延展出的恬淡、是繁华尘世的如锦生机,更是让人安然的真挚心事。
韩朝时不知自己怎会心跳如此之快,还生出这般多的情绪,他打开酒坛,饮了一大口。
一口青竹叶下肚,微微的辛辣让他回了现实,“说吧,姑娘到底有何所求?”既然老和尚说他尘缘未断,他倒是要看看,自己能和这个世间有什么牵连?
“公子怎就断定,我定有所求呢?”
“从你那家丁从瞧见我轿子的那一刻起,他就一路跟着,然后你就出现了。先是假摔,又是来参观小院。你送了我糕饼小食,现在又送这竹叶青,还弄如此大阵仗。“韩朝时望向天际,一本正经道:”若非有求于我——难道是姑娘,真的看上我了?”
这人言语之中的撩拨,全被面上的那淡然冲了。要是换了旁人,王晚定要给些教训,可现在不同,这人口中的种种,皆是她所为。孟浪这个词儿,瞧起来竟像是形容她的。
而且他说的没错,王晚就是瞧上他了,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却又不同于一般男女之间一般的感情。
可这话无法直说,说了也不见得别人能懂,甚至会以为她所做之事,有戏弄之嫌。
见韩朝时大口饮酒后,也生的几分爽朗之气,王晚索性直接开了口。
“既然公子如此坦诚,我也就直说了——我能否上门求娶公子?”
上门求娶?
韩朝时想到这女娘直白,却不想这么直白。
嘴里那口竹叶青,差点呛了喉。
“嗯?”
“哦哦哦,公子可否与我定下终身?”
见韩朝时没有立刻拒绝,王晚觉着有戏。
先来个重磅点的,再换个轻点的请求,旁人也好接受,这道理王晚晓得。
“我不用公子真的允许我什么,只要装一下就行。”王晚望着韩朝时,真挚的讲述他们的相遇,里面有摔倒时的出手相助、游园的自得、小食相赠、共度生辰的种种桥段。
然后她道:“我要的只是我们在清泉寺相遇的故事,之后每月公子差人,再帮忙寄上封信,表达一下情谊就好。”
像是怕韩朝时拒绝,王晚拿出个匣子,继续说:“这书信也不劳公子亲力亲为,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来回需要公子出个人力,费用也是我出。”
王晚把匣子放在石桌上,推向韩朝时,“这事对公子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公子且帮我一回,日后若公子需要什么帮助,我王晚——定然竭尽所能!”
王晚?
韩朝时像是瞧见了什么趣处,看着她。
这就是那个拿着扫帚,追着国舅之子暴打的京都“恶女”王晚?他心中的不由觉着喜悦,那日的传言就让他笑了好久,想来要是这次帮她一帮,许这世间真能瞧出个,和周而复始不同的多彩模样……
韩朝时打开那匣子,上面放着未封口的信笺,下面是银子,应是给下人送信的酬劳。
这小女娘钱财上,倒不想欠自己的。
“姑娘这般行事,一定自有姑娘的道理,但若要在下帮忙,不知可否将原由告知一二?”
看来有戏,王晚便把自己的想法细细道来,只希望自己说的诚挚再诚挚。
“……虽是为我好,但父亲给我选的夫婿是我不喜,甚至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祸患的人家。所以小女才出此下策。父亲也是好心,而且他自是疼我,如若我有了真心欢喜之人,定不会再生出让我嫁与他人的想法,如若公子肯帮忙,王晚身上的愁事便可结了,对公子也自当感激不尽。”
不知是生了酒意,还是那烟火实在美好。
韩朝时头一回听着一人,细细碎碎的和自己诉说种种。
时而发愁,时而高兴,好像她的情绪,就那么端端的牵扯了他的,这就是那老和尚说的尘缘未了吗?
韩朝时扬起嘴角,道:“你这撩拨人的法子,倒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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