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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
2041年,塞壬第一次睁开眼睛。
鱼群从他身边游过,海水被阳光晒得暖暖的。
塞壬觉得阳光很好。
他摆动鱼尾,灵活上升,寻找阳光的来源,浮到海面上时,他看见了太阳。
那时的太阳上,还没有丑陋的异变独眼,是一个耀眼的大火球。
塞壬伸出手,想触碰那颗火球,可惜失败了。
不知不觉过去六年。
在被异化、被污染后,塞壬展开新获得的翅膀,依旧触碰不到太阳。
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对抗异化,或者处理族群的事务,很多东西塞壬不懂。
为什么触碰不到呢?
但此刻,在海湾上空,新的太阳靠近了。
一样灼热,一样耀眼。
塞壬笑了起来,展开双臂,迎接——
迎接“太阳”。
……
“成功了吗?”执行员忐忑不安:“落在标记点上了吗?”
同伴整合资料:“成功了,轻微误差不计,正中目标。”
执行员不解:“可为什么核.弹落下,鲛人们都不躲避?”反而大量向处于标记点中心的塞壬汇聚。
“可能是想保护他们的‘王’?亦或者出于单纯的信任?”同伴拍了拍他:“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是鲛人。”
“管他呢。”
两人将汇报发回基地,准备结束任务离开。
下一秒,海面剧烈沸腾起来。
核.弹落下的中心点,有什么东西诞生了——
生有羽翼的白龙跃出水面,整齐排列的银白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白龙金色的瞳孔,耀眼得像微型的太阳。
祂发出一声震怒的长啸,冲入云层之上。
“战争之神在战争中诞生,将厮杀与疯狂化为常态。”
神教的预言猛然浮现在脑海中,执行员声音打颤。
“啊——”
很快两人尖叫出声,自身的异化程度疯狂飙升起来,转瞬就达到临界点,丧失理智,蜕变为怪物。
第三位灾难神降临了。
“战争之神”。
·
在一片漆黑中。
或许是因为躯壳第二次遭到重创,祂突然想起了本不该被人类窥视的……过去。
祂的种族没有形体,没有起点与终点,漂浮在虚空中,随意连接着各个“星球”、“世界”,以星球的能量为生。
和祂们接触过的种族,通常祈祷着:“神啊,请保佑我。”
于是,祂们称呼自己为神族。
神族随着无尽的时间膨胀——祂们不需要繁衍,在某个时间点会突然诞生,生来即拥有知识。
有一天,祂们中一位刚刚诞生的神明收到了生命中第一条“祷告”。
祷告者来自一个极度偏僻的星系。
能量强大到能跨越那么漫长的时空,真是奇迹。
于是,祂投下视线,看见了年轻的祷告者,清秀的青年面色苍白,看起来很憔悴,目光里满是偏执。
祈祷者恳求:“神主,请让我再见到他吧。”
祂迷惑极了,甚至在天生的知识中都没有找到答案,祂询问附近的同族:【这种奇异的波动是什么?】
很快,祂得到了回应:【情绪。】
祂理所当然对这种全新的知识产生兴趣,回应了这个祈祷者。
祈祷者叫付吉,他的爱人失踪了,他说,他很想他。
“神主,您能找到他吗?”
【你距离我太遥远了。】祂说:【若我在你的世界里降临,就能找到他。】
“您的降临需要多久?”
【六年。】
六年对人类来说,应该很漫长才对,但祂发现付吉笑了。
青年说:“太好了。”
【为什么?】
“我还有机会见到他,真是太好了。”
祂一直注视着付吉,想要了解“情绪”这种知识。
他们经常聊天,但祂仍然始终无法定义“情绪”。
六年,祂看着付吉从信徒变成教众,最后成为了神教的司祭。
祂问:【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神教是错误的,我只会回应你。】
付吉说:“神教可以帮我找他。”顿了顿,他继续:“神主,您的求知欲也是一种情绪。”
一天下午,神主突然说——
【我要降临了。】
还未反应过来,无声无息间,付吉又听到神主道:【我找到了俞年的命运。】
【他被人杀死了。】
祂想,付吉应该会哭吧。
但青年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跪在沟通使用的法阵上:“神主,您一直想理解‘情绪’,我有一个办法。”
“您是伟大的,却是无形的,我愿意献上一切,作为您理解‘情绪’的躯壳。”
祂问:【作为交换,你的愿望是什么?】
付吉:“让杀死俞年的所有事物,为我和他陪葬。”
祂说:“好。”
于是那天,付吉换上很久没穿过的白衬衫,修剪很久没打理过的头发,走了很远的路,去见俞年。
他走了很久很久,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认真,像是在完成一生中最后的仪式。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了——
付吉笑着说:“俞年,我来接你了。”
永宁监狱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
结束了一切的付吉耗尽生命,他抱着锁在狱中的爱人的骨头,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后,失忆的付西汀从废墟里爬起来。
付西汀脑子里乱糟糟的,混乱一片,但他觉得,自己似乎想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
于是,来自神明的强烈的愿望赋予白骨生命,白骨因为神明的“现实”诞生。
……
原来真正的付吉早已找到俞年了。
前些天恢复“记忆”时若有若无的违和感得到解释,付西汀睁开双眼。
眼前是教.堂的吊顶,昏沉的烛光抖动着。
付西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法阵中。
法阵呈现暗沉的红色,仿佛用血液绘制,数道绛红色的锁链从中伸出,限制了他的行动。
“司祭大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
“……韩庐。”付西汀抬起头,看见神教的教众都围聚在法阵外,而说话的韩庐则站在最前面。
韩庐就是那个狙击手。
他二十岁左右,染着黄头发,笑着露出尖锐细密的牙齿:“司祭大人,您记起我了?”
不等付西汀回应,韩庐又说道:“司祭大人,从旭日基地逃出后,我可是一直在找您呢——我们为此来到您的故乡,清理了整座城市,静候您的到来。”
……静候,是指一见面就打爆我的头?
付西汀感应到骨哥在不远处,不想继续纠缠,说道:“你们想要的神眷是虚假的,即使再虔诚供奉也没有意义。”
韩庐激动的打断:“你以为能这样就骗过我们吗!司祭大人,您明明成功了!”
下一秒,他现出利爪:“我看见了!我亲眼目睹了你获得的神眷——即使打中要害也能复活,即使异化达到临界值依旧神智清醒……”
韩庐露出癫狂诡异的笑容:“司祭大人,您可不能这么自私。”
付西汀仿佛在看小丑:“你想做什么?”
韩庐语气理所当然:“神赐予的奇迹藏在你的躯体里,所以当然是将你切成小块,分给所有的信徒了!”
说着,利爪挥下,付西汀轻易粉碎锁链。
下一秒,韩庐捂着被折断的手臂痛叫出声:“不,不可能,你怎么能挣脱……”
这明明是司祭之前交给他的,能困住神以外所有生物的法阵!
“你骗我!你之前就在骗我!”笃定司祭一直在说谎,韩庐兽耳竖起,脸上狰狞极了:“司祭,你是神教的叛徒!”
付西汀甚至没有回头,他扫视围聚的信徒们。
瞬间,混乱不堪的会场寂静一片,所有人被迫停滞在原地。
付西汀推开雕花的木门,走出教堂。
“居然还在L市。”付西汀轻声说。
这座教.堂矗立在一座小山峰的崖上,山下就是海滩。
小鲛人沉睡的地方。
付西汀心里揪成一团,说不清是痛还是郁闷——付吉说得对,获得躯壳后,祂好像真正变成了人类。
不是神主,不是付吉,只是付西汀。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骨哥!”
俞年身上没有什么伤,正在焦急的寻找,看见付西汀后,暗暗舒了一口气:“没有受伤吧?”
付西汀摇了摇头:“没事,你呢?”
“我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没有人看守,就逃出来了。”俞年轻描淡写。
“骨哥,你还会撬锁?”付西汀有些惊讶,印象里神教囚牢的禁锢可不简单。
“嗯。”
在数次梦到“俞年”最后一段时间痛苦不堪的囚禁后,俞年就学会了这个技能。
“骨哥,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看见付西汀郑重的神情,俞年表面看不出,内心却紧张起来:“什么?”
付西汀露出微笑:“骨哥,我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我不是付吉——从始至终我都不是付吉,只是借用了躯壳,我和你是相同的。”
“我们天造地设。”
几乎同时明白了付西汀的意思,俞年手指微微屈起又垂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轻轻抱住眼前的青年。
俞年低声说:“你会难过吗?”
人总是需要归属感的。
“不会,正相反,我很开心。”付西汀笑着:“感情完全属于自己,不是任何人遗留或者施舍的,真是太好了。”
“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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