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

　　果不其然，大早上天气真的变冷了好多，陆洺穿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校服，坐在椅子上等人。

　　连林渝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走到最前面确认了好几下，才开口问道：“洺洺啊，这你的衣服怎么订了那么大啊，我都要看不见你了，还以为是哪个偷校服的。”

　　“没……有的，这个衣服不是我的。”提起衣服，陆洺脸就红了起来，整张脸埋在衣服里。

　　“啊？不会吧，你们班主任给你弄一件旧的校服啊。”林渝不敢相信凑近过去看，又道：“看着也不像旧的啊，那么新，跟没穿过一样。”

　　陆洺往旁边扭了扭身子，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是新的，没人穿过。”

　　“那你说是谁的。”林渝听的稀里糊涂的，什么别人的又是新的，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我……同桌的。”陆洺道。

　　“你同桌啊。”林渝的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大惊小怪地叫：“你！！!你同桌不是江谨严？怎么你俩有情况啊，穿他的校服。不对不对，应该是，他给你校服穿？”

　　提到江谨严的名字，周围的人目光比较敏感，纷纷看了过来。

　　陆洺吓的拿手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林渝立刻把嘴巴闭起来。

　　陆洺小声地向他解释，“这衣服的确是他的，我，我昨天晚上把衣服给洗了。然后下雨，没干，他说他不需要给我穿了。”

　　“哦~是？”林渝意味深长地回答他，脸上不太相信的样子。

　　陆洺拼命的点头。

　　一阵阵的哨子声传来，催促着所有人，林渝拉着陆洺的手去集合，隔壁班两个离的位置也会进一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所有学生老师都集中在操场，喇叭里校长的公鸭嗓瞬间让人没了睡意。从台上一眼望下去都是统一的蓝白色校服，格外的养眼。一道黑影姗姗来迟，由于人太高还想给其他同学露一个头的机会，他自觉地站在七班最后面。黑色的冲锋衣服在人群中是显的多么格格不入。

　　身高不太理想的耗子在前面眼尖看见了江谨严，窜到了最后，一脸担忧地问：“严哥，你怎么不穿校服啊，老梁可是找了你老半天，这次估计真的要完了。”

　　江谨严淡定地很：“怕什么，不被主任抓到不就行了？”

　　耗子笑嘻嘻地回答：“也是，不过严哥你还真的来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领操代表人江谨严表示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无比精神，每天五千字的检讨书下不去手，起了个大早，来领个跑操。

　　他将手揣兜里，吹了一声哨子，看起来心情不错：“来，怎么不来，总不能不给老梁面子吧。”

　　梁华：“……”

　　耗子：“嘿嘿，严哥真好。”

　　江谨严眯着眼问：“哪里好了？”

　　“额……”耗子一瞬间被难住了，“严哥什么都好。”

　　“……”江谨严：“少打马屁。”

　　“哦哦！”耗子的嘴碰上江谨严就停不下来，没一会，又笑道：“严哥，我跟你说一个趣事。就是你那同桌，不是站我前面？他的校服，笑死我了，大了不知道多少号了，太空人似的。好搞笑啊。”

　　“你有问题。”江谨严微微移了一下身子，看见了并没有耗子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是因为校服太大，显的比较膨胀而已。

　　“没有啊，就是太好笑了”

　　“是？”江谨严也跟着冷笑了两声。

　　汪主任在上面接过麦克风，不管同学们饿死的可能，发挥他那文采，“同学们，在这鸟语花香的清晨里，最适合跑步提神了，所以等一下要努力跑，有多快跑多快。我知道呢有一些同学可能成绩不太好，完全没关系还可以锻炼身体练习跑步，劳逸结合多好。”操场上回荡的声音无一不庄严。

　　不少人都已经发现平时爱穿衬衫的汪主任，今天换了一身灰色的运动服，甚至连鞋子都是配套的足力健。

　　台下站的人一个劲的吐槽，是发什么疯要跑步。

　　“跑什么啊，真的是无语了，大早上的还不如让我多睡十几分钟，吃饱了撑的，净整这些有的没的，无语。”

　　“怕什么，等一下我们跑着跑着偷偷去食堂吃早餐去，反正到时候肯定不止我们偷跑。”

　　“呵呵，主任吩咐了，必须要跑完五圈他亲自在广播里说，食堂阿姨才可以分早餐，小卖铺更加早上直接关了，不给开门。”

　　“五圈，没搞错吧，这操场那么大是巴不得我死？”

　　“我去，主任那么变态？”

　　“你以为，主任什么人？什么时候不变态。”

　　“各班领跑操站在班级最前面，整理队伍，带头跑啊不要跟丟了。男生和女生要分开啊，我知道有一些小情侣想趁机来牵手手，要是被我抓到的话，我让你们当着我的面牵个够。”

　　各个班准备的差不多了，唯独七班可热闹了，江谨严因为不穿校服被梁华看见又挨训。梁华没眼看他，骂道：“江谨严，你说非要跟我做对是吧，不是跟你说了要穿校服？你看看你现在穿的是什么，黑无常？专门来要我的命，是吧。”

　　江谨严双手揣兜里，站姿吊儿郎当的，居高临下地说：“你不是叫我来领操，我现在人不就在这？还要穿校服啊。哦，不小心睡着了听不到。”

　　“呵呵，说了多少次。你但凡穿一件白色的衣服，我都会打算放过你，等一下要是被汪主任抓到，你就看着办吧，看你怎么解释，你这种人已经无药可救了。”梁华一脸严肃，双手放身后，跟老小孩似的和江谨严置气。

　　江谨严装模作样道：“别啊，老梁，不就是一件校服？非要穿？”

　　“这还用说的？每天都需要穿，算了。”梁华强行把他拉到第一，领头。

　　七班队伍分成了四列，男女各两列，最矮的跟着江谨严排前面，陆洺就是男生中那个幸运儿，穿着诺大的校服面红耳赤地跟在江谨严后面。两人同桌都挺爱搞特殊的，一个不爱穿校服，一个整天戴口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是真的对。

　　耗子刚想趁梁华不注意，窜到江谨严身后……

　　梁华的声音就响起了：“刘嘉泽，又跑哪去？别一整天跟连体婴似的啊。”

　　耗子撇了撇嘴，往后面走去了。

　　学校里的广播，不知是坏了还是咋滴，突发好心放着与时俱进的英语歌，燃气十足，光听都觉得能跑个十公里。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是，那个什么兔子操的歌，真的已经谢天谢地的。每天都要放，听go！go！go！这单词听到吐，真的会让人条件反射。

　　梁华在后面东扯西扯终于把队伍整理好了，十分自信的抬头挺胸，心里美的。

　　没几秒，隔壁班一个接着一个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势如破竹地走过来。梁华一看不对劲，怎么都跟商量好的一样，就他们班没有准备好口号，心里不满。

　　他站到江谨严前面，咳了两声：“江……”

　　话还没有说，就被江谨严打断了，“老梁，你这咳嗽多少天了，还没好。你也别离我那么近，怕传染。”

　　梁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江谨严，把我们班的口号也喊出来，给大家打打气。”

　　“什么？”江谨严一脸懵，挤眉弄眼，额头的抬头纹都出来了，不敢相信地反问：“我们班哪来的口号。”

　　“额……”梁华沉默了一会，想到了网络的热梗，又道：“春风吹战鼓擂，七班七班永远第一。这个不就是？你忘记了啊？我在办公室还特意跟你强调了好几次。”

　　江谨严：“……”

　　全体同学：“……”

　　江谨严：“什么……时……”

　　梁华：“什么什么时候，哑了？需不需要写一下检讨认认字。”

　　江谨严阴阳怪气地：“真有趣，潮流。”

　　迫于无奈下，他还是喊了出来。与其他班不一样，别人喊一遍，他们喊三遍，声音响亮的整个操场都能听见，更是引来其他班的目光与嘲笑，把老脸全都丢完去。

　　七班的人默默的捂住了脸，窃窃私语，别人的诗词鼓励，他们的是什么鬼，丢脸死了。

　　没文化！！

　　在汪主任的指导下，大家跑步的时候很有秩序，一个班接着一个班，整齐划一，犹如一条蓝色的长龙盘旋在操场，十分壮观。

　　不少老师录下了视频，随后又加入了队伍。

　　江谨严跑起步来可以说是很认真的对待，虽然他成绩不好，但人都有一技之长，他报的可是体育生，能允许自己体力不好？怎么说都是在部队待过的人，校道这种绕来绕去的小儿科，跑完一圈不带喘气的。

　　末尾的班级没见过正经跑的，拖拖拉拉的，时不时还有几个勾肩搭背，手牵手的，更过分的时，还有人走路来蒙混过关。

　　九班的男生一下子跑到了上方，与江谨严混合一起。

　　“严哥，今天太阳从西边起了。”

　　“你tm是不是有病，太阳不就是从西边起的？”大背头程晓撞了一下他前面的男生。

　　“再说一次！”

　　周柏彦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的，道：“今天那么有空领操。”

　　江谨严上去踹了一脚，笑道：“你有问题啊。”

　　周柏彦：“怎么没见嘉嘉。”

　　“又来。”江谨严瞥了一眼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不就在后面一点？平时你那眼睛不是都会自动定位的？”

　　认识的人，乱窜在江谨严不远处聊天。聊着聊着人越来越多，跟左右护法围着七班，越来越不对劲，十几个男生硬生生成了一个班，害怕被抓，低着头挡脸跑。

　　汪主任也是没闲着，拿着一把戒尺在操场上晃，拿来吓唬人，目光无比欣慰地看着这些正在成长的孩子 。

　　正在万般感慨时，一道黑影是如此的夺目，从他的眼皮底下晃过。

　　不知怎么着，领头的江谨严就给停下了，身后紧跟的陆洺没反应过来也撞了上去，坚硬的后背咯的他的鼻子一阵疼，脑脑瓜子嗡嗡响，视线尽被江谨严给挡住了，他吃痛的揉了揉鼻子，缓解疼痛。

　　汪主任用戒尺指着江谨严与他身后的陆洺，板着脸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出来，七班的人自己跑。不是你们七班男生那么多的？”汪汉民满是疑惑的看着这乱的不成样的队伍。

　　江谨严缓缓走过去，习以为常的整理衣服，主动摆好拍照姿势，脸上露出标准笑容，双手对着摄像头比了个耶，道：“主任，麻烦拍好看一点，需不需要我找一个光线好一点的地方给你拍。”

　　“江谨严，你有病是？”汪主任现在可没空搭理他，看着陆洺说道：“这位同学你把口罩脱了，扔去垃圾桶。”

　　陆洺一动不动的，显然没缓过来。

　　江谨严用手臂轻推一下他，头微微低下俯在他耳边，说道：“脱口罩，要不然咱俩今天一天都不用上课了，就站在上面示众。”

　　陆洺抬头与他对视，眼里尽是不情愿。

　　“没事的，就拍两张照片而且。”江谨严的声音温柔的让人放松了戒备，口罩刷的一下，就被他摘了下来。

　　然后就听见了咔嚓咔嚓几声，两个人的照片就已经在班主任的群里出现了。陆洺表现的一脸懵，根本不知道发现什么，就已经被拍了。

　　汪主任揪着江谨严的衣服，厉声道：“说了多少次了要穿校服穿校服穿校服，你一天天的穿的什么鬼不是黑就是白，怕我在人群中，看不见你是？江谨严，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主动领操，好样的，你给我准备3千的检讨书，明天之内必须看见。”

　　“嗯嗯嗯，标点符号算不算数。”江谨严已经不想反驳了，毕竟这话已经听过一次，无所谓。

　　汪汉民想起来上次罚他的事情，心软了下来，“这次勉强算，你可别给我耍花样。”

　　江谨严：“这可是你说的。”

　　汪汉民重复了一遍，“我说的。”

　　江谨严：“好，骗人是小狗。

　　汪汉民被他幼稚的程度打败了，转头看向他旁边的陆洺，“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说一下，我好公告一下。你知不知道学校不能留那么长的头发，班级分必须要扣。还有跑步戴口罩，会喘不上气，多危险你知道？”

　　陆洺已经被他的语气吓到了，咬着下嘴唇内侧，委屈巴巴一直不敢说话，站在江谨严旁边，一起挨训。

　　“问你话，这位同学。”汪主任重复了一遍，语气变的更凶了。

　　“陆……陆……洺。”陆洺说自己的名字，都开始磕巴了。

　　汪主任一听名字比较耳熟，但愤怒冲上了头，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说自己的名字都那么难的，吞吞吐吐的，我是能吃人？害怕就应该早点剪头发，要不然也不会被我逮到。江谨严，你来说一遍他的名字。”汪汉民实在听不到他说什么。

　　“陆洺。”江谨严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他又听不到。

　　“你们两个明天上午之前交1500字的检讨书来我办公室，那个叫陆洺这周记得把头发剪一下，不要挡着眼睛，知道没。”

　　江谨严：“哦，主任，我不用写3千的检讨书了，对？”

　　“谁跟你说，我只是口误。你不穿校服还有理了，跟我讨价还价。刚才的话，你们俩听进去没，不出声干嘛。”

　　“知道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江谨严又问道：“主任，我们两个能提前去吃早餐不。”

　　汪主任看了一眼时间，却不着急地道：“谁允许了，江谨严你可不要唬我，读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着急。做了错事还想要奖励，做梦。你们两个去那颗树下站一节课，我会让食堂给你们留两份早餐的。”话完，用尺子指着那方向。

　　汪汉民望着他们的身影，特别是江谨严的头发，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什么时候变的那么黑了，还会发绿光。老眼昏花了？

　　七班没有人领跑的秩序彻底乱了，有些前有些后。

　　操场上没一会就恢复了安静。

　　两人一开始是站着的。

　　后来，江谨严没看见汪主任了，就开始偷懒坐椅子上。

　　陆洺没了口罩，就等于没了安全感，他低着头不说话。

　　江谨严好心地开口，“你要不要过来坐，主任不在了。”

　　陆洺害怕摇了摇头，拒绝了。

　　江谨严肚子空空的，难受。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拆开往嘴里塞。

　　吃独食没意思，江谨严递了一颗糖到他面前，上面映满了小图案，看表面像是是一颗荔枝味棒棒糖。见人迟迟没拿，想起了他那瓶瓶罐罐像糖果的东西，问道：“不喜欢这口味？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糖的吧。”

　　“嗯？”

　　“你经常吃那一颗颗的不是糖？白色罐子的那个，那么多打算吃的猴年马月啊。”

　　药，明明已经是在偷偷吃了。还被发现了？陆洺看他的眼神早已模糊，怎么会有人能观察的那么仔细。还好他不知道。

　　他犹豫了半响才点头。

　　又撒谎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真不喜欢这口味？”

　　“嗯。”陆洺推开了他的手，回答的不片面。

　　谁会想到，有人的口袋里会有各种口味的糖。

　　江谨严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堆糖果，各种口味还有奶糖，说道：“自己选，喜欢什么口味拿什么口味。”

　　陆洺抬头看了一眼他，自己并不喜欢吃糖，刚刚回答不喜欢荔枝味的糖果，也只是以为他就剩下那么一颗，弄巧成拙。人家拿出来了，也不好拒绝，只能装模作样地选了一颗草莓味。

　　“不要了？”江谨严问了一句。

　　“不要了，谢谢。”陆洺拿了并没有吃，而是选择攥在手心里。

　　江谨严笑了笑问，“你也喜欢草莓味的糖？有眼光。”

　　这话问住了陆洺，他只是随手拿的，整个人呆住看着江谨严。

　　江谨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也喜欢，比其他口味要好一点。记得刚开始我不喜欢吃糖，学校里抓抽烟的，为了掩盖气味，去学校里的小卖铺随手拿了一颗糖，刚好是草莓味。渐渐习惯了那味道，口袋里总会有那么几颗糖。”

　　陆洺边听边点头，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眼睛一闪一闪的，都没反应过来江谨严已经说完了。

　　“走了。”江谨严提前早退吃早餐，整个人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陆洺望着空荡校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难免会有些孤寂。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