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御

作者:素了个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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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机变


      夏日里的风,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温热,夹杂着桃子的香气飘进窗来。
      萧裳柔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仔细的在额间画上了一朵花钿,画完她端详了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晨起时,浣雪送来了今年的夏款宫装,用的都是暮云纱,料子轻薄飘逸在阳光下还流光溢彩,十分惹人喜爱。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玉桂色的齐胸襦裙,裙面上用金丝绣着纷飞的蝴蝶,忖着裙边的一圈海棠花,样式倒简单大方就是看起来十分的精美可爱。
      曹姑姑一边收拾妆台上的首饰,一边笑着道:“公主今日的装扮,真真是仙女下凡,连天上的大雁瞧见都能被迷的落下来呢!”
      萧裳柔心情颇好的在镜前转了一圈,发髻上垂在鬓边的玉石琉璃珠,跟着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她今日打算去见苏恒,昨夜已经与他那般交心了,她倒是越发的想见到他!
      “长公主殿下,奴才时春,奉督主之命来给您送东西!”
      大殿外传来时春的声音,萧裳柔和屋里的几人都面面相觑,还是曹姑姑先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等萧裳柔走出寝殿时,就见大殿上放了三口大箱子,而时春正恭敬的朝她行礼。
      “拜见长公主殿下,奴才奉督主之命,特送来狐皮三箱,请殿下过目!”
      时春说着顺手打开了第一个檀木箱子,只见里头放着着十几条雪狐皮,毛色光亮雪白一看便是极品雪狐!
      “这是白狐皮,都是雪国进贡的最好的雪狐皮!”
      他说完又打开了第二个箱子,里头还是狐皮,但都是灰色的,灰的极为均匀没有一根杂毛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这是灰狐皮,督主说您若是不喜欢这个颜色,留来赏人也可。”
      时春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里头都是红彤彤的红狐皮,那红如烈火的毛色,不知比昨日宇文凌渊那条要好多少倍!
      “这是赤国的火狐皮,长公主殿下可以将其制成毛毡或者狐裘都十分配您!”
      看着整整三箱的狐皮,萧裳柔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苏恒这是什么意思啊!就以为她昨日收了宇文凌渊一条狐皮,他今日便送来整整三箱!倒也不必这么财大气粗吧!
      “时春公公,你们督主是有收集狐皮的爱好吗?为何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
      时春淡淡的一笑道:“长公主殿下说笑了,这些,都只不过是各国使臣送给督主的!昨天夜里,督主命人连夜回殿中省取过来的。”
      “连夜取过来的?”萧裳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正是!”时春说着又朝她颔首道:“督主吩咐,长公主殿下若喜欢,回皇宫之后可随时再到殿中省去挑。”
      萧裳柔彻底崩不住捂脸笑起来,苏恒这醋吃的也太厉害了点,别人送她一只狐狸,他就送来三大箱狐皮,这是直接告诉她,他宇文凌渊送只火狐算什么,本督多的是随你挑!
      她略平复一下情绪,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本宫亲自去谢谢他吧!”
      时春却忽然道:“长公主殿下,您不必亲自前往,督主已经前往禁苑狩猎了。督主还吩咐奴才告知您,今日,请殿下务必呆在桃纷阁不要出去。”
      闻言,萧裳柔心中微微一怔,一股不太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想起昨日在林中的行刺,昨夜殿中省三司齐聚议事,难道,苏恒今日便要同那股势力较量了吗?
      她拧了拧眉,询问道:“禁苑内外守卫森严,却还有刺客混了进来,是不是说明,守卫之中出了纰漏?”
      时春脸上的笑容敛去,只道:“长公主恕罪,督主有命不能告知,但殿下不必担心,行宫很安全,陛下和诸位大臣们都不会有事。”
      闻言,萧裳柔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行宫御苑的守备,由羽林军、殿中省、兵部共同协作,本该万无一失,但如今这般严密的防守却还是出了刺客,那必然,是这三处守卫皆出了纰漏。
      若是守卫之中出了叛徒,那苏恒将他们留在行宫,自己只身去禁苑岂不是故意在引蛇出洞?
      “时春,你们督主难道不知道,若他如此明显的引蛇出洞,那些人或许就不出手了,继续躲在暗处?”
      “那些人的目标就是督主!”时春说着面色凝重的道:“昨日狩猎人数众多,刺客都敢出手,想必都是穷凶极恶的死士,今日督主单刀赴会,哪怕他们知道必然有埋伏,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就那么想杀他?”
      萧裳柔觉得有些心惊,声音都凝重了几分。
      一旁的曹姑姑见她脸色凝重,上前轻轻挽起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公主不必担心,既然苏总督说行宫无事,那必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您先坐下来喝杯热茶,且等着!”
      萧裳柔却无法压抑心中的不安和担忧,能混入禁军守卫,还能这般不管不顾的刺杀,这些人必然不会是简单的江湖组织,无论是殿中省,羽林军还有兵部,都有参与刺杀的可能!
      殿中省若也出了叛徒,那苏恒真的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吗?
      她看着窗外炽热的阳光,忽然觉得一股凉意直达心扉。
      御林苑山林环顾,草木茂盛,这座古老的皇家禁苑得天独厚,不仅植物丰富还有数不清的圈养野兽。
      巨大的松木高耸入云,将炽热的阳光遮蔽,只从枝桠中漏下稀疏的光束,林中蝉鸣鸟叫生机勃勃,草木香气扑鼻而来,只是这样的气味中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苏恒坐在高大的马背上,眼神凌厉,神情冰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十几个黑衣刺客,他从箭囊里抽出三根羽箭,搭弦拉弓“嗖嗖”两声,数里外的三个刺客应声而倒!
      一旁检查尸体的策风道:“督主,这些人都是行伍出身,口中□□,与之前那些屠苏党的杂碎不一样。”
      “哼…!”苏恒冷笑一声,语气轻蔑的道:“他们认为这是一个能杀了本督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会不留余力全力一击。都给本督打起精神来,今日,谁能抓一个活口,本督重重有赏!”
      “是,督主!”众人高呼!
      马蹄毫不犹疑的从那些尸体上踏过去,一行人往更深的林子里策马疾驰。
      建宁宫广袤无垠的楼阁殿宇一隅,翠竹掩映的小院之中,两人正在下棋。
      白衣少年恭敬的道:“此刻,想必那殿中省的阉党们已经深入林中了。老师,学生尚有一事不明。”
      “子镜是不明,老夫为何明知苏恒只身前往禁苑,摆明了就是想引蛇出洞,而为师却还是准备扑杀他?”
      身着红色白鹤图官袍的男人,神情悠然自得的放下一粒黑子,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少年点了点头,显然棋局之中分心是大忌,他看了一眼棋局,自己显然是败局已定了。
      穿官袍的长者漫不经心的笑着道:“以后同老夫下棋,可不能分心。”
      “弟子知错了,还请老师赐教!”
      “子镜啊!这苏恒到今时已然是如日中天,而一个人若在全盛的状态下,最易犯的错误就是,恃才傲物俯瞰众生!”
      长者放下最后一颗黑子,将白子完全围剿,他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子镜一边收棋子一边道:“老师的意思是说,苏恒觉得即便让人知道他此行是陷阱,也不怕咱们不去赴会,并且他还自信地觉得自己能反杀?”
      老者抚须轻叹,语气都冷冽了几分道:“可他再强,这世上终究还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罗地网若能被他杀出重围,那禁苑中必是尸山血海,老夫不信他一个凡人能做到!”
      “嗯!”子镜踌躇满志的道:“此次,羽林军、兵部,连殿中省都有我们的人,必然在林中能杀了那阉狗!”
      老者笑道:“再下一局吧!毕竟,时辰尚早!”
      桃纷阁中,萧裳柔已经喝了第三盏茶,她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惶恐与焦虑,起身准备前往皇帝的寝宫。
      曹荨玉深知此刻已然劝不住她,只好同浣雪陪同她一起前往。
      主仆三人刚走出大殿的门,就见无数箭如雨般朝院中落下,守在门外的时春和苏同尘与数十位番子飞身挡在她们身前。霎时间,刀光剑影一片肃杀之气。
      时春高声喝道:“请长公主殿下回内殿之中去!”
      萧裳柔被逼退回大殿之中,浣雪迅速地关上了大殿的门,门外是刀剑铿锵的打斗声和惨叫声,叫人胆战心惊。
      “公主,恐怕是生了变故!”
      曹荨玉说着,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递到她手中。
      萧裳柔将那寒光闪闪的匕首握在手中,心下一阵惊慌,但却还是装镇定的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眼神紧紧的盯着那道门。
      浣雪和曹荨玉早已各自拿出了趁手的短剑,就守在门口神色凝重却也镇定。
      早在浮屠阁中的第一年,师傅早就教过她们一些防身之术,她因性子懒惰在浣雪和曹姑姑的掩护下,时常偷懒因此并无所成,反而是浣雪,师傅说她极有学武的天赋是她们之中身手最好的。
      浣雪压低了声音,询道:“不是说刺客的目标是苏督主,为何会出现在行宫之中!”
      萧裳柔细细想了想,忽然心口一怔,立即道:“阿崇有危险!禁苑的刺客是想杀苏恒,可门外那些刺客必然是想浑水摸鱼弑君的!”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砰”一声撞在门上,立即洒落一片血痕,厮杀声和打斗声都戛然而止。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打算若有敌人闯入,边便上前与其决一死战。
      一个身影慢慢走近门前,踹开了门口的尸体,就在浣雪眼眸中杀气腾腾,提刀打算开门迎敌之时,门外传来苏同尘的声音道:“长公主殿下,是否安好?”
      三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浣雪上前谨慎的开了一道门,就见门口站着的正是苏同尘,他原本洁净的赤色岱山袍此刻已染上了大片血渍,而他原本清俊的面容上也沾上了几滴鲜血,让他看起来愈发的冷厉。在他身后是满地的尸体与鲜血淋漓,甚至还有一个刺客被卸掉了下巴打碎了牙齿,此刻正被羁押住。
      看惯了苏同尘平日里少年气十足温和的模样,霎时被这样的他惊的一怔,原来,这才是殿中省番子的真实模样,高效、冷戾杀人不眨眼!
      萧裳柔冲到门口,对着他们道:“陛下有危险,你们立即过去!”
      苏同尘朝她颔首道:“长公主殿下不必担心,策雨和时夏在陛下寝宫,无人能伤陛下分毫!”
      闻言,萧裳柔忽然想通了什么,满脸震惊的看着他道:“你们是不是早就意料到了?”
      苏同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道:“长公主殿下在此处等候即可,督主有令,今日您哪都不能去。”
      萧裳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曹姑姑轻轻拉了拉袖子,示意她先回殿内。她看着门外神色冷若冰霜的苏同尘,知道即便她问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应,此时此刻唯有照他说的等着!
      浣雪重新将门关上,心有余悸的小声道:“天哪!原来小苏子还有这么冷血无情的一面,太吓人了,以后奴婢都不敢悄悄跟他分东西吃了!”
      萧裳柔坐在凳子上轻轻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道:“到底是谁,竟敢在行宫之中公然行刺,看来,这些藩王和宗亲之中,还有心存妄念之人!”
      曹荨玉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柔声安慰她道:“想必是知晓苏恒被围困禁苑中,想趁他分身乏术之时,行刺陛下。只是奴婢想不通,为何要杀您?”
      萧裳柔饮了一口热茶,将自己尚在发颤的心暧了几分,围剿苏恒,刺杀陛下,究竟是不是同一批人?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为何也在刺杀名单里!真真是让人想不通。
      “不知阿崇那边情况如何,殿中省那些人能否抵御那些刺客,曹姑姑,本宫还是放心不下,想去找阿崇!”
      曹荨玉见她这般惶恐焦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她道:“公主,若那些刺客殿中省尚且抵御不住,您过去又能如何?而且,苏恒此人善谋略,他既然不让您出去必然是怕您伤着,奴婢恐怕今日之变,是苏恒与那些人的一场生死博弈,您不该去添乱啊!”
      温声细语的安慰让萧裳柔慌乱的心有了几丝温暖,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何事,都是曹姑姑这般温柔的话语才能让她镇定下来,她感激的看了看曹姑姑。
      “本宫知道自己最是无用,倘若今日阿崇出了事,本宫该怎么办!”
      曹荨玉又道:“公主,您该相信苏恒,奴婢虽不喜他,但他的手段与能力都是无人可及,他既然早有准备,那陛下就肯定不会有事!”
      其实萧裳柔心中也有所感,她甚至觉得,苏恒今日的安排,禁苑围剿只是为了进一步引出对帝位还有妄想的大鱼。
      她阖了阖眼,有些心酸的叹了口气道:“他将自己作饵,也将阿崇作饵。却不怕,真的被大鱼吞噬吗?”
      夕阳如血色般弥漫开来,将漫天的云霞皆染成火烧般。
      棋局下到一半,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黑衣人,跪拜道:“大人,出了变故,御阳殿有刺客欲刺杀陛下!”
      闻言,当朝宰辅孙知文脸色骤变,连手中的棋子都落到地上,惊声道:“刺杀陛下?那此刻………?”
      “御阳殿中,里里外外都是殿中省的人,想来陛下并未遇刺!”
      他猛地站起来惊呼道:“快!立即发号将禁苑的人撤回来!”说着,他立即便要门外去。
      身后的子镜立即追上前道:“老师,您这是要做什么?”
      孙知文脸色苍白,神情凝重的道:“老夫着了别人的道,险些要成了弑君的帮凶,此刻唯有亲自上御阳殿救驾,方能弥补今日险些酿成的大祸!”
      而此时的御阳殿内,宽大的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着龙袍的小太监,在他身前身后皆是殿中省的人。大殿之外一片狼籍,成堆的尸体散乱的倒在各处,血迹沿着阶梯流到了最下头的月台上。
      策雨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回头看了一眼时夏,后者也正在擦拭剑上的血迹,两人杀的眼眸发红,神情却轻松愉悦,毕竟抓到了活口,督主那边也算能有个交代了!
      天色阴沉下来,掌灯时分竟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珠砸的窗外的芭蕉噼啪作响,廊下的风灯也被吹的忽明忽暗。
      苏同尘再次推开桃纷阁大殿的门时,萧裳柔心中的惊骇已然到达了巅峰,她冲上前看着他道:“现在究竟是如何了?本宫还要在此等多久?”
      他道:“一切皆已尘埃落定,长公主殿下可以出来了!”
      萧裳柔只觉心口的巨石瞬间落地,她几乎下意识的想哭,却仔细忍住了,只道:“那本宫能去御阳殿了吗?”
      苏同尘朝她颔首道:“陛下并不在御阳殿,长公主前往,也只能瞧见一地的尸体而已……!”
      “不在御阳殿?”她惊讶的看着他。
      “是的,陛下此时在督主住的碧竹殿!此刻估计已经在准备用晚膳了,殿下此刻过去,还能一起用膳。”
      苏同尘说完这话,就十分恭敬的让开了,他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掉,又恢复成往日那般人畜无害的模样。
      萧裳柔慌乱的去到碧竹殿时,果然看到一脸悠闲的小皇帝正在用膳!
      “皇姐,你怎么也过来了,正好,同朕一起用膳吧!”
      他穿着小内官的穿的岱山袍,戴着乌纱帽坠珠帽,没有皇袍的加持,显得他那张稚嫩却俊俏的脸庞有几分可爱。
      萧裳柔简直想哭,她努力平复情绪,慢慢走到他面前,朝他行了福礼道:“参见陛下,陛下可一切安好?”
      萧珩崇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眸子,有些讶异的道:“皇姐这是怎么了?朕没事,只是在内相这里下了一天棋,时秋和时冬棋艺高超,朕下的很过瘾。”
      “陛下无事就好!”
      萧裳柔弯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看着站在一旁的时秋和时冬,她忽然觉得无比安心。
      “皇姐也尚未用膳吧!来人,为长公主备碗筷!”
      一副新的金器碗碟被摆到萧裳柔面前,她只好收敛心神,道了声。
      “谢陛下!”
      萧珩崇往她碗中夹了一个鸡翅膀,笑着道:“今日,想必皇姐也受了惊吓,朕将最喜欢的鸡翅让给你,可好?”
      萧裳柔有些诧异的看向他,见他神色自若仿佛根本不是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帝王!显然,今日苏恒所做的一切他都知晓,并且,还十分配合的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她忽然发觉,原来自己一心以为需要保护的弟弟,其实,远比她想象的强大。
      她轻声问道:“陛下,真的不害怕吗?”
      他摇了摇头道:“朕不怕!内相说了,他即便不在朕的身边,也有殿中省半数以上的精锐都会在行宫保护朕,即使刺客有千人也难踏入此地半步!事实证明内相所言非虚!”
      萧裳柔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欣喜于自己的弟弟是如此出乎意料的强大。又有些担心苏恒,将半数以上的精锐都留在了行宫,那他身边可用之人又有多少?禁苑凶险万分他是否能全身而退?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回桃纷阁的路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跟在身后的苏同尘道:“你可知,你们督主是否已经回来了?”
      苏同尘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问,颔首道:“回禀长公主,据奴才所知,督主尚未回来,禁苑那些刺客今夜是必须要全数杀光的,在此之前,督主他们恐怕都不会回来。”
      闻言,萧裳柔的心猛地一震,全数杀光!这样恐怖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如此轻描淡写,她看着廊外漆黑一片的雨幕,轻轻的叹了口气。
      曹姑姑见她面色凝重,知道她内心的担忧与不安,便柔声说道:“公主今日也受了惊吓,浣雪提前回去准备汤浴了,公主回去先沐浴更衣,放松片刻!”
      “嗯!”萧裳柔声音轻轻的应了一声,又回头对苏同尘道:“今夜你不必守在本宫殿里了,想必殿中省那边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帮忙。”
      谁知,苏同尘却朝她颔首道:“长公主恕罪!督主有命,让奴才寸步不离的保护长公主殿下。”
      闻言,萧裳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些殿中省的人,真是对他苏恒唯命是从!想到苏恒竟这般顾及她的安危,也令她感到一丝欢愉。
      萧裳柔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稀里哗啦的雨声,她却怎么都睡不着,这样大的雨,又没有月光,林子里必然是漆黑一团,何况雨夜难行,苏恒身边甚至没有一半的人马,他能否安然归来?越想便越觉得不安,甚至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公主,是在担心苏督主?”
      浣雪的声音从帐子外传来,她显然也没睡着。
      “阿雪,你说这么多人想杀他,甚至不惜派出潜藏在各部的所有力量围剿他,他真的能杀出重围吗?” 萧裳柔难以自制的轻轻叹了口气,听阿崇的意思,想杀苏恒的似乎是内阁,内阁大臣集六部最高官员,若是内阁安排的刺杀,那也就是说苏恒要面对的是六部的力量!而他,只有殿中省!
      “世人皆想杀他,本宫却只想他能平安归来。”
      浣雪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道:“奴婢不知,但苏督主这么厉害,既然敢深入虎穴狼巢那必然有办法出来。”
      萧裳柔心乱如麻,实在睡不着,只好起身掀开帐子,不顾浣雪惊讶的神情,赤脚在到窗边,看着窗外雨打芭蕉狂风骤雨,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隔着窗唤道:“苏同尘,你过来……!”
      苏同尘原本坐在廊下吃着桃子,闻声,立即应道:“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她道:“你去问一问,你们督主回来没有?”
      苏同尘愣了愣,于是道:“是!”
      浣雪将一件薄薄的斗篷披到她身上,轻声说道:“公主,雨夜寒凉,您还是回榻上吧!若将隔壁的曹姑姑吵了,您又该被训了!”
      “可是本宫真的睡不着,本宫有些害怕,若苏恒回不来,那本宫与阿崇又该如何是好?”萧裳柔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道:“内阁要杀苏恒,无非是,若苏恒死了,辅政的便是内阁,那阿崇岂非要受臣子制衡?至少宦官是依附皇权,而那些功勋名臣却能颠覆皇权!”
      窗外急风骤雨,甚至将廊下的宫灯都吹灭了好几盏,夜色如墨令人心惊。
      “所以,本宫不想他死,也怕他死了。”
      浣雪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凝重的长公主,虽看似娇柔但性子豁达坚强,她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般惊惶担忧的神情。
      苏同尘匆匆回到桃纷阁时,萧裳柔并没回榻上安歇,而是直接撑伞站在廊下等着他,他脸上掠过片刻惊异的神色,朝她颔首施礼道:“拜见长公主殿下,奴才前去打听,督主尚未回来。”
      萧裳柔抬眸看向遮天蔽日的雨幕,悬心欲裂,她强忍着内心的焦虑,对他说道:“今夜,你每半个时辰便去打听一次,本宫无论如何定要等到他平安归来的消息!”
      她的声音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的孱弱,却异常的坚定。
      “是!”苏同尘颔首应道,他觉得今日的长公主与往日不同,这般心急如焚的模样必然是十分担心督主,看来,时春说的没错,过些日子,他大概能喊长公主“师娘”了!
      “公主,还是回殿内等着吧!雨下的这样大,将您的鞋子都淋湿了!”
      浣雪一边轻声的提醒她,一边将手中的另一把雨伞递到苏同尘手中,这样的大雨他竟然不伞!这来来回回折腾整个人都淋成落汤鸡了。苏同尘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雨伞,有些诧异的抬眸看了一下她,然后露出往常那般人畜无害的笑,接了过去。
      萧裳柔满心焦虑不安,却也无能无力只好回到内殿。殿内烛火摇曳,燃起了祛湿的香炉,她看着这些忽然想到,行宫的刺客抓到了活口,依照殿中省的办事效率估计现在已经逼供了,会不会已经在将幕后之人捉拿归案了?
      她思虑万千,却只能等在此处?
      “阿雪,为本宫更衣,本宫要亲自去问一问殿中省的人!”
      “啊?”浣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但还是应声道:“是!”
      夜色如墨一般黑沉沉,瓢泼大雨犹如是上天打翻了巨大的水盆,雨滴从风雨廊的屋檐上留下来形容水柱。
      一行三人脚步匆忙的走在廊中,浣雪已经撑了伞,萧裳柔也湿了鞋袜与裙摆,可她却毫不在意,伴着一阵闪电惊雷滚滚之后,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终于到了行宫的地牢入口。
      门口把守的侍卫,见她们立即满脸惊讶的跪地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萧裳柔道:“开门,本宫要亲自审问今日抓到的刺客!”
      “这…小苏大人?”守卫有些为难的看向她身后的苏同尘。
      这时,地牢的大门忽然由内而外的打开了,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策雨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靛蓝色麒麟袍还染着血,一边用锦帕擦手一边扫了一眼门口的众人。
      看到萧裳柔时,他的目光微微一滞,然后颔首施礼道:“长公主殿下万安!雨夜难行,您为何来此污秽之地!”
      萧裳柔立即道:“策雨,本宫想亲自审问今日抓到刺客,还想知道,苏恒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策雨眉头微微一皱,语气温软了些道:“地牢污秽肮脏长公主不必亲临,刺客已经招供幕后之人也已经前往往抓捕!至于督主,至今尚未收到消息何时归来。”
      她咬着牙冷声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东昌王,萧予!”
      萧裳柔心中咯噔一下,几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幸亏浣雪上前一把扶住她,才令她微微镇定下来。
      她咬了咬下唇,略有不安的道:“东昌王封地远在百里之外,本宫记得王城的府军守卫大概两万兵力,若他要反,朝廷派兵镇压,周围百姓岂不是要遭殃!”
      策雨却道:“长公主不必担心,东昌王世子已被抓捕归案,督主已有应对之策,必然不会祸及百姓!”
      “你们究竟有何应对之策?”
      萧裳柔心急如焚,猜到应是宗亲之中的人,没想到是东昌王,犹记得曹姑姑准备的资料之中,她看到过这位东昌王,乃是□□皇帝第十子,自幼品性顽劣故并不受□□皇帝喜爱,年过四十无爵无封地,他王爵和封地还是父皇册封的,没想到,有一日他竟想杀了父皇的独子,这让她再次想起曹姑姑那句,自古皇家无亲情。
      忽然,从地牢深处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令她下意识的一怔。
      策雨便对她颔首道:“此地实在不宜让您进去,督主若知道您来此处必然会怪奴才们,还请您回去吧!”
      听着里头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萧裳柔咽了咽口水,听闻殿中省刑罚千奇百怪无人生还,果然连听着都叫人惊骇。
      “策雨,若有你们督主的消息,立即派人通知本宫!”
      “是!恭送长公主殿下!”
      回程的路上,萧裳柔有些心有余悸的询问道:“小苏子,你们殿中省刑罚这般残忍,会不会屈打成招啊?”
      苏同尘摇了摇头道:“策雨审问犯人不用酷刑,他善攻心往往比□□折磨有效多了!至于刚刚那惨叫吧!估计是策云那没品的家伙在虐杀犯人……”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萧裳柔和浣雪却听的毛骨悚然,果然,殿中省就是殿中省,即便长得再人模狗样,那本质上还是些残忍冷血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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