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

　　江淋

　　时钟，滴答滴答地在耳畔悄然流逝。
　　我再也无法将自己的双足，安静地停止于同一个脚印上。
　　欢欢，欢欢，欢欢。
　　究竟要呼唤多少次她的名字，才能让她听见我的声音，我的等待？
　　欢欢，我是淋淋。
　　我在湖心公园的大门前，等你。
　　那封信，你收到了没？
　　会不会有万一？
　　万一你没有收到那封信，万一你忘记拆卡它，知道我的心意。万一那封信不小心被人藏起来了，万一你疏忽了它的存在，随手丢弃在陌生、阴暗的角落。
　　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前。
　　马路上，每一个行人的脚步都是这样的匆忙。不曾为另一个人轻易停下脚步，更不会默然地忘记自己的方向和目的地。
　　我就这样，静静地、微笑着注视着前方，你会过往的方向和道路。
　　欢欢，你知道吗？
　　虽然我的万一比我的肯定还要多，不过我还是依然坚信，你会来。
　　你一定会出现。

　　秒针牵着时针，越发加紧步速。
　　此刻的我好想忽略自己的听觉。滴答滴答声，和着心跳声，扑通扑通，让人越来越焦急。
　　已经十二点了。
　　可是你还没有出现。
　　我以为，只要我等待的时间远远比你多，只要我焦急的心态远远比你强烈。那么你就会在时钟敲响整十二点的铃声时，带着你美丽的笑容，出现在我的面前，真切地。
　　还要多久？
　　欢欢，请你告诉我。
　　我才能够不离你那么远。

　　从小到大，第一次真心地追求一个好朋友。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曾愿意做我的朋友。
　　我感受到了。那天的你我彼此的心跳，和着节拍，和着步调。你的笑容，你的眼神，明明告诉我，你愿意做我，淋淋的朋友。
　　可是现在你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放弃了呢？
　　你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飘荡在风中的欢笑声，甜甜的，糯糯的。清晰依旧。连它都没有忘却，我不信你会。
　　欢欢，你知道吗？
　　这些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少日子和时间都傻傻地在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地方，静静地守候。我以为只要我努力，那么你就会在下一个路口，陪伴我一起看彩虹。
　　那些弧形的路线，被我的脚印，连贯地串成一个悠长的轨迹。
　　酒吧，后门，甬道，柏油马路，小餐馆。
　　可惜你，至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至始至终连期待都未曾留给我。

　　多久了？
　　欢欢，我也会累，我也会脆弱得蜷缩于自己笨重的蜗牛外壳里，一个人默默地哭泣。
　　直到天亮了，我的泪水被风吹干了。我都祈求你的出现。
　　现在，时针已过半。
　　我极力牵扯着自己的嘴角，希望在你见到我的第一眼时，我的微笑，能够让你感受到满满的温暖和幸福。

　　“淋淋——”
　　我抬起头，寻找声音的发源地。
　　有那么一刻，我如一个在荒漠中不幸数日，没有粮草，没有水源的徒步者。身体的疲惫不堪和饥肠辘辘，压制着我最后残存的生的希望。我以为我再没有希望了。可是，我的女神，我的朋友，出现了。就在我的右前方，踩着灵活的舞步，滑过一条又一条黑白相间的斑马线。
　　喜悦蔓延整个身体，再不用伪装自己的笑容和欢乐。因为，此刻它们真真切切地萦绕着我。
　　“欢欢——，我在这里。”
　　抬起手臂，用力挥舞。脚步不觉向前迈进。
　　两人的步速，总比一个的速度快得多。我们只相距不到一米的距离。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呼啸而来。
　　“欢欢——，有车。”
　　“欢欢——，快让开。”
　　“欢欢——”
　　她听不见我的声音，她没有回应我的呼喊。我的嗓子和心，一下被生硬地提到了嗓子眼。呕心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漫长而尖锐的笛鸣声掺杂着刹车声，快速地向我们，疯了一般涌过来。
　　来不及了。
　　欢欢，你的笑容真的好美。比温室里生长的粉色蔷薇还要好看，千倍万倍。
　　我舍不得让她凋落，我想保护她。一直，永远地绽放于世。
　　我拼命地加快步速，想要赶上你的步速。然后触碰你，然后推开你。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没有做到。
　　当我的身体与坚硬的金属发生剧烈地碰撞时，当冰冷的刀锋刺入我的骨髓时，我的耳畔又回荡起你的笑声。
　　欢欢，你在哪儿？
　　我努力不让自己沉睡，我努力睁大眼，看清你的方向和你的容貌。
　　最后，挣扎让我成功了。你握住了我血淋淋的手臂。我只是觉得麻木取代了痛楚。
　　欢欢，你怎么了？
　　你也受伤了吗？
　　我张大嘴，想要喊出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名字，那个美妙灵动的名字。可是不论心底如何用力地呐喊，最后都未成型于唇边，更没有在空气里回荡。
　　我疲倦了。
　　闭上眼，想着你的笑容。
　　那里写着满满的幸福和甜蜜。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欢欢，有阿深哥哥，有爸爸、妈妈，还有子爵。
　　他们每个人都对我微笑，他们每个人都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们，抬起双脚，努力地奔跑。
　　他们笑着向我伸出手，我被心动地吸引着。
　　欢欢，你终于愿意做我的朋友了。
　　我高兴地将自己的双手送到她修长、洁白的手掌中，可是却感受不到指间的温度。冰冷冷，像空气一般。我焦急地握紧她的手腕，可是越发地努力，那虚无的幻影，越发地消失于我的眼睛。
　　欢欢，阿深哥哥，爸爸、妈妈，还有子爵。
　　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你们都不要淋淋了吗？
　　我不是坏小孩。我会很乖、很听话。

　　“淋淋——，醒醒。”
　　是阿深哥哥的声音。
　　就算时间无情地流逝，许久许久。我依旧能够清晰地将他熟悉的、醇厚的声音，悉数分辨。
　　我努力地睁开双眼。循着他的声音，找到他的影子。
　　“阿深哥哥——，你在哪里？”
　　“阿深哥哥——，淋淋看不见了，淋淋害怕。”
　　眼泪沁出了眼眶。因为此刻我真的什么眼看不见。
　　天黑了吗？
　　还是没有开灯？
　　双手慌乱地在半空中挥舞着，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固定点。
　　“淋淋——，我在这里。”
　　终于触摸到微凉的衣物。我焦急地摸索着。
　　这是阿深哥哥的手臂吗？
　　它变得更粗了，更有力。原来愿望真的可以实现。我的阿深哥哥长大了，会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将我安全地抱起。一辈子不受伤，一辈子不落泪。
　　顺着顺滑的衣料，我匆忙地向上摸索。想要找到他的脸颊。那亲切而又温暖的脸颊。
　　可是不论怎样攀岩和摩挲，都找不到它的方向。我害怕得泪如雨下，指间的匆忙竟然变得颤抖，连握住他手腕的力气都没有了。
　　“淋淋——，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有一个宽厚、温暖的手掌，略带薄茧，紧紧地将我的小手包容。心，不再慌乱和焦急了，呼吸也变得平静和流畅。
　　“阿深哥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他紧握着我的双手，微微用力。像是在给我寻找依靠，又像是在给自己寻找力量和勇气。
　　手指被向上牵引，慢慢地触及到温润的皮肤。陌生又熟悉。我的手指竟然激动得有些僵硬。
　　我的阿深哥哥，真的长大了。因为我的指腹滑过他的下巴时，竟然被坚硬的胡渣给刺痛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突然被毫无防备地撬开了。满满地灌进了腻人的蜜糖。
　　缓缓地，我的手指变得灵活起来。在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颊上，寻找尘封的记忆。一下，一下比对。
　　他的下巴变得更生硬了，还生出了胡渣。
　　他的嘴唇更柔润了，软软的很舒服。
　　他的鼻梁变得更挺翘了，视觉效果应该更好。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一样明亮而又温暖吧。
　　突然，手指触电般触及到一片冰凉的湿濡。
　　阿深哥哥，你哭了吗？
　　阿深哥哥，你的眼睛没有改变。还是会为淋淋流泪。
　　我轻柔地替他擦拭那止不住的泪水。可惜，却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掌紧紧地覆盖了。
　　大手牵小手，下雨也不愁。
　　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摔。
　　大手牵小手，烦恼全没了。
　　大手牵小手，幸福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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