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主子今天理我了吗

　　“怎么可能？！”不理双目圆睁，“当年我给人拉牛犁地，喂鸡喂狗，菜地浇肥，浇得我身上都一个粪味了，一丝法力也没捞着啊！”

　　提前这事他就来气，因为当时在村里，碰上的全是些农户，求的尽是些农家活，有一户还求什么“保佑家里的母猪产子顺利。”

　　可怜他当天在猪圈里守了一夜，好不容易才帮着母猪生下了七只小猪崽。他瞧着刚生下来的小猪粉嫩粉嫩的，还挺讨喜，寻思着好歹是亲眼看着生的，也是个缘分，心说摸一摸算是认识了。结果爪子刚伸出去，老母猪就把他给拱了。

　　这一拱，直接将他拱出了猪圈。
　　他在空中转了两圈，带着新鲜的猪粪，吧唧摔在了袖手旁观的覃式兄弟俩面前。

　　“你俩那时候可真好意思的啊，说什么‘我们不能帮忙，不然会分走法力。’法力呢？啊，法力呢！话说得好听，老乡还愿送的瓜果，可没见你俩少吃！”不理跳脚控诉，恨不得穿越回过去，把俩兄弟的头按进猪粪里。

　　覃子都面上毫无波澜，抬手扶眼镜，仿佛不理说的事完全与他无关。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是大哥体质特殊，所以此法对你无用。如今看来，可能是因为我们只按照道听途说的方法效仿，不知道具体的修炼之法，所以遗漏了关键的信息，比如某种媒介。”

　　不理心说这话说的，就跟他的法力真是用这法子得来的似的。正要说出所想，忽见覃子都翻手幻化出一样东西，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那东西只有成年男子拇指大小，通体漆黑，中间一根轴心，两头雕刻着谛听兽首。
　　“这不老东西的卷轴吗，他又来消息了？”
　　“没有，这是我收拾你衣服时发现的。”

　　衣服？
　　不理回想了一下，上次他从何似那离开后好像是将卷轴随手塞进衣服里了。

　　说起来，那身衣服还没还回去，不过那败家小白脸说不用还了，也是，他衣服那么多，应该也不缺这一身。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出门的时候看他在打电话，这会应该已经打完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如果发现了，这会是不是又跑出来找了，是不是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

　　“大哥，大哥？”
　　“嗯？嗯，你说什么？”不理被覃子都的声音拉回现实。

　　“我在说当年缺的媒介。”
　　“哦，对，对。”不理恍然大悟，“是这个卷轴？”
　　覃子都摇头。

　　“那，是老东西？”
　　覃子都又摇头。

　　不理皱眉，“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
　　“是何似。”覃子都收起卷轴，“大哥，那一晚你并非没有见到约定之人，先知要你去见的人，就是何似。”

　　不理眨眨眼，噗嗤笑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他一个没用的小白脸子，怎么可能是老东西说的‘能帮我获得法力的人’啊。”

　　“大哥现在不就已经获得法力了吗？”
　　不理笑容一僵。覃子都又道：“而且我查过，何似今年，二十二岁。”

　　不理笑容彻底消失。
　　他是在二十二年前遇见先知的。

　　那一年先知要他去见一个人，告诉他见了之后就能获得法力，他问先知，那人是谁，先知回他四个字：见了便知。

　　他又问先知，何时去见。
　　先知回了他五个字：二十二年后。

　　那之后先知消失再也不曾出现，直至约定的前一晚，他差人送来了一个地址。不理按照地址前往，在那里遇见了何似。他一眼认出了他，又在那之后阴差阴错的获得了法力。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妖族先知，是汉代起便存在的一位大妖，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因其曾担任“博士祭酒”一职，为表尊重称其为先知祭酒。
　　据传他能辨阴阳，通晓古今，每百年一出世，为妖族指点因果。是妖族唯一一位全族皆信服的妖。

　　这样的先知，有可能会算错吗？

　　这些问题，不理并非没有想过，只是他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如果何似跟他的重逢只是偶然，那他有十成的把握在该离开时潇洒离开，从此再不相见，两不相欠。

　　可如果何似真的是能带给他法力之人，那就意味着他必须要跟他相处很长的时间。

　　南宋年间竹屋内的一年半载，他记了八百年。
　　这一次，他又得花多长时间去遗忘呢？

　　不理慢慢垂下头，仍旧不死心，又问：“你怎么就能肯定是他呢？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就是他呢？”

　　“我不能，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先知说的就是他。我只是根据卷轴上的内容，以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你直播的数据得出的结论。”覃子都再次点开直播回放。

　　“这是不理的主人吗？不是，他是我主子。”
　　何似低沉的声音从音响里缓缓传出，显得格外温柔。

　　不理抬头，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容，只看到满屏炸开的烟花特效，忽然有些失落。

　　“就像我之前说的，视频的数据表明了你的法力与评论的内容有关，直播则验证了法力与人类的关系。”回放暂停，覃子都抬手在几条评论和系统提示上点了点。“收到礼物时，你的法力增长；收到点赞时，你的法力增长，在‘中立’和‘喜爱’评论出现时，你的法力增长，甚至在何似宣布直播即将结束时，你的法力疯狂增长。以上所有现象看似无关，实则都在呈现同一件事——人类喜欢你。”

　　“换言之，人类对你的喜爱最终会转换成你的法力。”

　　“这样啊，我明白了。”不理语气平静，“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覃子都抬手扶眼镜，“大哥请讲。”

　　“你一开始直接把结论告诉我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说这么多呢？”

　　覃子都手一僵。

　　不理：“你眼角抽了两下。”
　　覃子都：“......大哥看错了。”

　　不理：“真的抽了两下。”
　　覃子都：“大哥真的看错了。”

　　不理：“真的......”
　　覃子都：“大哥教训的是！”

　　大概看别人出糗可以抵消自己的痛苦，不理感觉轻松了些许，趴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了。那个什么控制的法术，下次再学吧。”

　　走到门口，不理发现门上有了这个洞还挺方便，不用费劲开门了，正想跟覃子都说干脆别修了，忽听他道：“大哥，这里才是你要回的地方。还有，与达瓦的百年之期，如今只剩十三年了。”

　　——百年之期，他寻求法力的起因。
　　不理刚消下去的烦躁一下子又冒了起来，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覃子充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来。
　　“大哥走了？”

　　“嗯。”覃子都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到一旁，整理资料，“我没跟他说直播间发生的事。”

　　“正要和你说这事呢，我的意思也是先别告诉他。”
　　“怎么，又发生什么了？”

　　“直播里刷屏的那个账号，又发了个视频说自己是猫的原主人，还说猫没走丢，是被偷了。现在有不少营销号在带节奏，说何似是偷猫贼，还剪取他直播回放，将他按时下播的事说成是做贼心虚。总之说的有鼻子有脸的，要不是我知道这猫是大哥，就他们列的那些‘证据’我都快要信了。”

　　覃子充的嗓音有些哑，似乎很累。
　　“这事啊，应该不是何似的炒作。他被人肉了，照片、家庭住址还有工作什么的全泄露了。我查了，泄露的个人信息都是真实的，是他的信息。”

　　“怎么会这样？”

　　覃子充偏头夹着手机，在文件上签字，正想回答那些视频已经下架处理了，就听见对面又道：“怎么会嗓子都哑了？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喝水，该休息要休息，身体要紧。”

　　他一愣，不由摇头大笑，“哎哟，我的好弟弟哎！喝了，喝了，都喝了一整瓶了。”怕对面不信，还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给听响。

　　“文件签好了，谢谢人妖处长！”
　　“噗！咳咳咳！”听见这话覃子充刚入口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我说了多少次了，可以叫我‘覃处长’也可以叫我‘人妖处处长，’但就是不要叫我‘人妖处长！’”

　　抱着文件的小同志顶着满脸的茶叶和茶汤，一秒立正站好，“好的！人妖处长！”
　　“不要叫......”

　　“人妖处长，这个文件湿了，我再去打份新的。”
　　“说了不要......”

　　“稍后还得麻烦人妖处长签字，谢谢人妖处长！”
　　“......行。”

　　谁叫人类和妖怪友好共存办事处，简称人妖处呢。
　　覃子充郁闷地放下水杯，对着手机里道：“晚上吃烤羊腿吧，我牙痒痒。”

　　覃子都眼神柔和，嘴角似乎有轻微的上翘。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哥哥此时霜打茄子一样的神情，若是原形状态，此刻怕是耳朵和尾巴都垂了下去。“好。要不晚饭在花园吃吧，搞个露天烧烤？”

　　听着对面又欢快起来的声音，覃子都连眼角都有了弧度。
　　他边和哥哥讨论着晚上要用的食材，边翻看着电脑系统里的预约记录，没有注意到手机屏幕上方出现了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真是麻烦覃大夫了，我现在过去接他。——何似。

　　从宠物医院出来，不理本想用法力跑回去，可想到覃子充的话，他看了看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只好作罢。

　　这个点的日头不小，房顶上晒得要命。他是喜欢晒太阳，但在太阳下面睡觉和在太阳下面跑酷是两个概念，他选择在墙边阴影处慢慢溜达，专挑犄角旮旯钻。

　　一路上，除了遇见几只发情的公猫和一群比发情公猫还要热情一万倍的人类以外，还算顺利。

　　他已经习惯了从阳台进出何似家，那边也有一条小巷子，从民宿前两个路口往里拐，贴着背后的窄道走，可以直接来到楼梯所在的小路。

　　拐进小路，他抬头朝前看了一眼，突然眼前一黑。

　　不等不理反应过来怎么个事，整只猫腾空而起被翻了个个，头朝下，脚朝上。

　　他莫名没有反抗，还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思索两秒，恍然大悟——上次掉垃圾桶就是这种感觉。

　　突然，“垃圾桶”开始摇晃，像是有人将其提了起来，外面还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抓到了！”

　　抓到谁？
　　不理抬爪，摸了摸遮挡视线的东西，嗯？麻袋？

　　所以，抓的是我？！
　　我又被人偷了？？？

　　意识到这一点，不理蹭地冒出一股无名火。
　　——他娘的，不能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

　　他抬爪就是一挠。
　　刺啦——
　　麻袋应声而破，刺眼的白光顿时射进袋中，不理绿色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线。

　　他调转身形，预备像毒蛇发起攻击一般猛地窜出洞口。
　　忽然，洞外出现一张人脸。

　　不理动作一顿，怎么是他？！
　　那人显然也认识他，对他灿然一笑，而后对准洞口喷了一样东西。

　　不理闭眼躲闪，然而袋子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他再怎么躲也无济于事。

　　幸好那东西会挥发，又离得远，几乎是在喷出的瞬间就消散了，并没有真的落在不理身上。

　　不理暗暗松气，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本香。
　　等他意识到这味道是猫薄荷时，已经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下一瞬，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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