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归

　　心中突然有了些异样的情绪......
　　痛苦、不甘、压抑......眷恋......
　　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了似的，心堵得喘不过气来。
　　一种比平时更加强烈的爱恋之情裹挟着我，它似乎在与我抢夺着我的情感支配权，不顾一切的倾泻而出。
　　这份真挚而强烈的感情，真的是我的吗？
　　我......还是我吗？
　　雨声淅淅沥沥，廊下的大红灯笼摇摇摆摆。
　　我决定回到之前的大堂里去坐下平复一下心绪。
　　兜兜转转，环环绕绕，我走出了迷宫般的连廊，来到了尚家大堂。
　　我感觉我也没离开多久，尚家大堂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窗户上贴上了成对的红双喜，大红色的红绸挂满了堂中，主位的桌上摆上了各色点心与瓜果以及一对正在燃烧的龙凤双烛。
　　尚烟身着嫁衣，乌黑的长发梳到了头顶盘成发髻，藏入发冠之下。发髻两边插上了镶着红宝石的凤凰步摇，随着她缓缓而来的步伐一步一轻摇，风情万种，娇媚可人。额上依旧是那枚金镶玉华胜，柳眉之下，浅绿色的双眸如同珠圆玉润的玉珠嵌于如月般皎洁的脸庞之上。
　　红唇皓齿，桃花人面。
　　我从未见过她这么美的一面过，竟有些看得痴了。
　　我曾在梦中百转千回追寻的，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她而已啊......
　　不受控制般，我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她，伸手握住了她那水葱一般的纤纤玉指......
　　我......可以摸到她了？！
　　心下惊喜万分，我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手中那抹温热，眼角湿润，生怕一不留神，这抹温暖就会转瞬即逝。
　　“阿烟......我来了......”
　　我感觉到她的身躯猛地一颤，双眸不可思议的看向我。
　　“怎么了？是我啊，我是阿耀啊！”
　　为什么，从她的眼中看不到重逢的喜悦......
　　是还在怨我吗......
　　她的神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空余的那只手轻轻的敷在了我紧握的双手上。
　　“阿耀，与我成亲，成亲之后你便可以自由地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神色晦暗不明，但此刻我无暇考虑那么多，心思全然沉浸在了即将成亲的喜悦中。
　　“好，我们成亲，我要把以前欠你的全都一样样补偿给你！我不离开了，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一定！“
　　微凉的玉手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让我先下去收拾一下再换身喜服过来拜堂。
　　我不疑有他，立刻回到了自己房间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赶到大堂准备拜堂。
　　我赶到时，柳叔正站在司仪的位置上，旁边的她正牵着红绸的一端，见我来了之后微笑着将另一端递给我。
　　此刻站在大堂之中，我竟感觉有些不真切。
　　上辈子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沟壑阻碍着我们相守，这辈子最终还是苦尽甘来，哪怕只有此刻一瞬，我们也终于得偿所愿。
　　“一拜天地！”
　　柳叔洪亮的声音响起，我与她面朝堂外双双跪下、叩首。
　　门外雷声大作，“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像极了迎亲之日门前燃放的爆竹。
　　“二拜高堂！”
　　千年时光流转，我们的爹娘早已归入尘埃，轮回百世千世。若是他们泉下有知，定会为我们这对苦情鸳鸯送来祝福的吧。
　　我们朝着正中央两把空着的椅子再次跪下、叩首。
　　“夫妻对拜！”
　　我们双双转身朝向对方，眼前的画面似有重合......
　　上一世，宾客满堂，祝福之声连绵不绝，我的对面站着的，却不是我的所爱；这一世，门可罗雀，没有任何人的祝福，我的对面站着的，却是我的毕生所爱，是我哪怕轮回百载，喝了无数碗孟婆汤都无法从心底抹去的人。
　　“礼成！”
　　柳叔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锤在我的心坎上。
　　我们......终于是夫妻了......
　　阿烟......

　　拜完堂之后，阿烟将我领入堂后的一间房间。
　　正中央的四方桌上铺着红桌布，桌上摆着的是绘着一对鸳鸯的高颈酒壶和两个瓷杯。
　　她走上前，拿起酒壶满斟了两杯，笑着将其中一杯递与我。
　　我接过酒杯，看着她的笑靥如花，不知怎的，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安。
　　似乎，这张笑脸在下一瞬就要离我而去......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惊惶与恐惧便不可避免的被无限扩大。
　　我连忙放下酒杯，不顾一切的，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怀中的人儿身躯娇软，淡淡的温热隔着衣料传来。
　　似乎只有这丝丝温热才能安抚我此刻慌乱不安的内心，才能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就在这里......
　　阿烟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回抱住我，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背。
　　“阿耀怎么了？”
　　她的声音清脆依旧，可是我知道，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们了......
　　“阿烟......我总担心这就是一场梦......我怕我一旦醒过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耀......”她松开了我，认真而专注的看着我，“你要知道，我这样的举动本身就是逆天改命，违背天理的......”
　　她似是不知该怎样说下去了，欲言又止。
　　“阿耀，我们不想别的，珍惜当下我们相处的每一刻，好吗？”
　　“好......”
　　阿烟说得对，我们厮守的每时每刻，本来就是违背天道的......
　　既然我们最终的结局是分离，那为什么还要在那里杞人忧天，自欺欺人呢？
　　我笑了笑，重新拿起酒杯，与阿烟交杯双双饮尽。
　　后来，我们似乎又谈了些什么，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听下去了。
　　困倦如同潮水袭而来，我靠在阿烟的肩膀上渐渐睡去。
　　阿烟似乎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错误......再见......”
　　再见？
　　......
　　再见......
　　意识消失之前，我的额头上感受到了一抹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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