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初恋

　　平安夜那天的初雪下了一阵便偃旗息鼓，不要说堆雪人了，打雪仗都困难。
　　小孩子们还没伤心几天，元旦节后，气温骤跌。专家纷纷说今年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冷天，过不了多久就要有一场大雪。
　　果不其然，槐市的大雪姗姗来迟又来势汹汹。
　　最新发现的是坐在窗边的学生，鹅毛似的雪花慢慢落下。她拉拉同桌袖子，小声地提醒对方下雪了，同桌立刻惊喜地看向窗外。
　　不消片刻，雪势变大。好像天上有什么人捧着羽毛向下倾倒一样。
　　仇樱看着这雪的势头，却不禁皱了皱眉。
　　果不其然，临下课五分钟，仇樱收到教务部群发的短信。
　　气象部门预测将有暴雪，建议学校立即停课三天，后续听通知。
　　仇樱走到窗边一看，才这么点时间，雪已经下了厚厚一层。
　　再等下去可能回家都不方便，她立刻说了放假安排，让各班课代表赶紧去各科老师办公室问作业。
　　几个班通知下来的时间都差不多，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高一教学楼里传出来。
　　高二高三住宿，依旧在学校住着。
　　“一会儿拿完作业，你们不要在外面逗留，赶紧回家。骑车的最好推着走，尤其是男生，一个二个天天撒车把耍帅……”
　　仇樱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叮嘱，余矜撞撞陈小丁胳膊：“诶，要不一会儿咱们去吃肯德基？”
　　陈小丁眼睛一亮：“好啊！我上次放学跟宋满一起去吃，正好优惠券放书包里没拿出来。”
　　她翻了几下书包侧兜，很快找到一张优惠券出来。
　　余矜接过来，开始提前点菜，指指这个点点那个：“这个、这个，这些我都要吃！”
　　“英雄所见略同。”陈小丁一脸严肃地跟余矜握了握手。
　　各科课代表很快抱着卷子回来，仓促发完，仇樱就催着学生们赶紧回家。
　　陈小丁和余矜收拾完东西就去了一班，那边刚巧是化学课。
　　余矜看见爸爸眼睛一亮，立马凑过去撒娇要钱。余润书起先还不同意，说外面风雪大不安全。还是陈小丁宋满拍着胸脯保证把余矜送到家，余润书才无奈松口。
　　沈澈收拾完东西，掂量着自己的书包，感觉陈小丁的估计也轻不到哪里去。
　　当着余润书的面直接走到陈小丁身后，一把提起来她的书包。
　　后面几个同学像要把嗓子咳出来一样起哄，余润书到底是看着陈小丁长大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澈。
　　余矜看见程砚舟还没走，也不管自己爸爸还在，直接去问：“程砚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啊？”
　　众人皆惊诧于余矜的胆大包天，有几个准备走的也停下脚步，站在教室里等后续发展。
　　程砚舟瞥她一眼，没说话。
　　余矜还想问，却被余润书拎着羽绒服帽子带出教室。
　　完全意料之内的发展，众人无聊散去。有人想程砚舟开玩笑，却也怕热脸贴冷屁股，白惹一身嫌。
　　剩下三人连忙跟出去，余润书刚教育完余矜离开，留下余矜一脸不服气瞪着她爸的背影。
　　见他们出来，气鼓鼓说了句“走吧”，便率先向前走。
　　宋满冷笑话库存最多，陈小丁踹了一脚弟弟，小声道：“去，说点笑话，转移话题。”
　　“哦。”宋满应下，跟上余矜。
　　“我们也走吧。”陈小丁对沈澈说。
　　沈澈提了提陈小丁书包带：“书包给我吧。”
　　“很沉的……”
　　“所以才要你给我啊。”沈澈好笑地看着陈小丁。
　　陈小丁刚扬起个笑来，后面飘出三班体委，欠嗖嗖模仿：“哎呦～所以才要你给我啊～”
　　笑容戛然而止，陈小丁红了脸，把书包塞给沈澈，立刻跑远。
　　沈澈无奈笑笑，瞥向一边的体委。
　　体委初中最怕看见沈澈这表情，立刻怂了：“澈哥……沈哥……我就是一时嘴贱……”
　　岂料沈澈又挂上笑：“行了，下不为例。”
　　体委看着沈澈去追陈小丁的背影，难以置信地跟身边的人说：“我这一学期见他的笑比初中三年加起来都多。”
　　*
　　“你说我爸为什么不让我跟程砚舟玩儿啊？”
　　余矜咬着吸管，仍闷闷不乐。
　　“怕你早恋呗。”宋满随口答道。
　　“绝对不是……绝对还有其他原因。”
　　陈小丁看着无精打采的余矜，心疼道：“别想了，大人的心思得等咱们成了大人以后才能琢磨透呢。”
　　宋满惊奇道：“我去，陈小丁你还挺有哲理。”
　　余矜摆摆手：“算了，你说得对！不想了，我要再吃一对辣翅！”
　　陈小丁连忙起来：“我去给你点。”
　　看陈小丁起身，沈澈也跟着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宋满看着他俩一起离开的背影，纳闷儿道：“点餐的地方不就在楼上吗？至于一起去吗？”
　　余矜的坏心情消散一大半，看着宋满只觉得他怎么光长智商不长情商。
　　“您好，要一对辣翅……还有两个蛋挞！”
　　沈澈从羽绒服兜里拿出钱递过去，陈小丁一愣，抬头看着他，沈澈挑眉回望。
　　突然，陈小丁狡黠一笑，凑近沈澈问：“你怎么付钱这么积极啊？上次我和宋满让你来肯德基你都没来，不会是………喜欢矜矜吧？”
　　沈澈的笑凝固在嘴角，似是没想到陈小丁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他并起两指敲了下陈小丁额头。陈小丁捂住额头，往回一缩身体。
　　“我是让你有事儿就问我，你也不用想出个这么离谱的事情来吧？再说了，蛋挞不是你想吃的吗？”
　　陈小丁轻声一哼：“谁让你们班同学总开我玩笑，搞得我每次都落荒而逃……”
　　“陈小丁同学，二十一世纪可不流行连坐制度了。”
　　第一次听沈澈这么叫自己，心中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陈小丁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挞啊？”
　　恰巧出餐，沈澈接过餐盘，边走边说：“宋满说过，上次你们来吃肯德基，某人一个汉堡都没吃，吃了五个蛋挞。”
　　听起来她好像很能吃一样。
　　“宋满怎么什么都说啊……”陈小丁嘟嘟囔囔。
　　餐厅里很乱，沈澈一直没听清，问：“什么？”
　　“我说！那你就这么记住了啊？”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完陈小丁和沈澈都愣住了。沈澈站在楼梯拐角，陈小丁还在上面几层台阶，两人难得平视对方。
　　暗戳戳的什么东西仿佛要破土而出一般，只差一句以“因为”为开头的万能解释。
　　身后却突然传来个小孩的声音，打破了这段僵持。
　　“哥哥姐姐，可以让一下吗？”
　　陈小丁回过神来，匆匆说了句抱歉，赶紧下了楼梯。
　　沈澈笑了笑，说道：“不要小瞧第一名的记忆力好吗？”
　　一片叶落下，将堪堪冒头的嫩芽又按回地下。
　　他还是没能说出口，做了逃兵。
　　期待落空，陈小丁低头掩饰住自己的表情，开玩笑道：“第一名明明是人家程砚舟……”
　　说完，意识到不对。
　　这不就是变相说沈澈不行吗？！！！
　　沈澈嘴角的笑容果然凝固住，缓缓开口：“下次考试，我会把第一名拿回来的。”
　　“不不不不用，他第一也不是不行……”
　　沈澈脸色又变了变，陈小丁简直想给自己的嘴贴个封条。
　　“也、也不是不用……”
　　正巧走到座位附近，陈小丁冲过去坐下，拍拍身边座位，讨好笑笑：“到了，来。”
　　宋满和余矜啃着鸡翅，面面相觑，不懂他们这是玩儿的哪一套。
　　“诶，我爸前两天跟我说，咱们有可能下学期就要住宿了。”
　　“啊？！？”
　　“真的吗！？”
　　宋满陈小丁异口同声，一个哀怨一个惊喜。
　　宋满诧异地看向陈小丁：“你不会还期待住宿吧？”
　　“为什么不期待啊？”陈小丁满眼憧憬，“从小到大一直在家，环境都没变过！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满世界去转！”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冒险精神了？”宋满诧异。
　　余矜满脸嫌弃：“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
　　“你跟她说不跟我说啊？陈小丁，谁才是你弟弟啊？！”宋满不服气。
　　余矜更生气：“你这意思我是男的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吵起来，陈小丁才发现沈澈沉默了很久，她凑过去问：“怎么了？”
　　沈澈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
　　“没什么。”
　　雪越下越大，他们吃完东西出去时，雪已经没过脚踝。
　　宋满和陈小丁冷得跳了几下，余矜穿着雪地靴嘚瑟。
　　沈澈将书包背到前面，一言不发走到陈小丁面前，背对着她蹲下。
　　陈小丁愣住，反应过来沈澈是要背她。
　　“不用不用！反正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上来。”沈澈打断她。
　　余矜看陈小丁还不好意思动，上去推了一把陈小丁。
　　陈小丁猝不及防往下倒，被沈澈一把揽住双腿背起来，她慌里慌张地搂住沈澈的脖子。
　　“我、我重吗？”陈小丁试探地问。
　　沈澈失笑：“不重，很轻。”
　　宋满看着陈小丁被人背起来，喃喃道：“好羡慕……怎么没人背我？我也懒得走路！”
　　余矜翻了个白眼。
　　宋满突然诡笑着蹲下来，攒出一个雪球，朝沈澈小腿扔去。
　　“砰”一声，雪球在校服裤子上炸开。
　　陈小丁立刻明白是谁在搞鬼：“宋满，你是不是欠收拾了？！矜矜，冲！！”
　　余矜一敬礼：“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也立刻向宋满扔了一个雪球。
　　“余矜姐你怎么这么听陈小丁话！”
　　陈小丁见宋满又蹲下，警醒地拍拍沈澈肩膀：“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一个雪球砸到陈小丁后背上。
　　陈小丁一声尖叫：“宋满！你居然砸我？我回去告诉你爸你妈！！！”
　　“我替你报复回去。”
　　沈澈飞起一脚，扬起一片雪扑向宋满。
　　宋满正巧张着嘴，有几片雪沫子飞进他嘴里。他疯狂呸呸几声，旁边余矜笑得大声。
　　沈澈感受着背上的重量，听着身边的吵闹声。
　　这是他从前未曾有过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陈小丁带给他的。
　　又想起陈小丁的话，心中有些憋闷。
　　他想，如果她真的希望漂泊在外，他是不是真的也能做到一直在原地等她回来？
　　如同他妈妈等待他爸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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