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银

　　数学竞赛报名表传到第三组时，窗外的初雪正扑簌簌落在香樟树上。奕燃把表格团成纸球瞄准垃圾桶，却见欣盈的名字工工整整躺在第一行。

　　"重点班必须报五个。"吴严用教案敲了敲他课桌，"你当凑数也行。"

　　比赛当天大巴车上开着暖气，奕燃裹着掉绒的棉服昏昏欲睡。前排突然传来骚动，穿藕荷色羽绒服的欣盈正把晕车的女生扶到过道，自己白着脸坐进溅了橙汁的座位。

　　"喂。"奕燃把薄荷糖弹进她手心，"上次你给的。"

　　车过黑水河大桥时，他听见笔尖刮擦纸页的沙沙声。欣盈膝头摊着竞赛题集，草稿纸上却画满钢琴键图案。"想考音乐学院附中？"他瞥见她书包里露出的乐理书。

　　少女猛然合上书页，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我爸妈说除非考上清华少年班。"

　　考场暖气片嗡嗡作响，奕燃盯着最后一道大题发呆。题干里跳跃的数字突然化作五线谱上的音符，他鬼使神差地写下：设烟花升空高度为h，在t秒时绽放成半径r的球体......

　　交卷时监考老师多看了他两眼。回程路上，欣盈把冻红的手缩进袖口："其实烟花绽放的轨迹，可以用傅里叶级数模拟。"

　　"啥叶？"奕燃扯下围巾扔给她，"你手都快成冰糖葫芦了。"

　　暮色降临时，梦杰蹲在校门口神神秘秘招手。废弃实验楼后的空地上，男生们正在雪堆里埋"二踢脚"。奕燃转身要跑，却见欣盈弯腰捡起半截哑炮："火药受潮了，应该用硝酸钾代替硫磺......"

　　"学霸连这个都懂？"体育委员张大鹏瞪圆眼睛。

　　少女忽然狡黠一笑，掏出裁成细条的草稿纸："要不要试试我的抛物线公式？"

　　彩珠筒冲天而起的瞬间，奕燃看见火光映亮了她眼里的星辰。蓝色焰火在夜空绽成函数图像般的完美圆弧，同学们欢呼着把欣盈抛向空中。她羽绒服口袋里飘落的乐谱纸上，画着朵烟花状的音符。

　　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扫来时，奕燃拽着欣盈躲进器材室。逼仄的储物柜里，他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震耳欲聋。欣盈发间的茉莉香混着硝烟味，让他想起那个雨夜的后座。

　　"其实我今天......"少女的耳语被破门声打断。

　　吴严举着没收的烟花残骸冷笑时，奕燃往前跨了半步："我带的头。"

　　那天傍晚，奕燃在办公室罚抄《中学生守则》，听见吴严给欣盈母亲打电话："......孩子很有天赋，但竞赛保送更稳妥。"窗外又飘起雪，他笔尖一顿，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深夜翻墙回宿舍时，他在窗台上发现个铁皮盒。盒子里躺着支镀银口琴，琴身刻着小小的烟花图案，还有张糖纸折的便签："傅里叶说万物皆可谱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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