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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二人离开刑部大牢后,一起回了秦王府。
如今柳轻宁身份特殊,外出不便,能不出去就尽量不要出去,柳轻宁按照柳昭元的意思,留在了秦王府。
夜晚。
月色如钩,夜凉如水,皓月之下,一个身影踏入西苑,闹起几分声响。
柳轻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房内幽暗烛火轻轻摇曳,忽闻屋外似有人声,心下好奇,遂起身批了一件披风。
柳轻宁住在王府西苑,住在这边的多是下人和一些女眷,柳轻宁贴着门,倾听外间动静。
她走到窗户边上,透过窗子薄纸只见一人打着灯笼,那身影纤弱窈窕,步履轻盈,瞧着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柳轻宁住的这个院子和下人那边住的隔了一道墙,难不成也是白承渊的客人?
柳轻宁刚准备开门去看看,不料那人先敲了门。
门外“咚咚咚”传来三声轻响。
柳轻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见外间那人道:“柳姑娘可睡了?”
人已经到了面前,不如见一见。
柳轻宁开了门,佯装全然未知笑道:“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那人瞧见柳轻宁很显然愣了一下,随后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还真在这儿?”
那人冷笑两声,言语间带这些莫名熟悉的尖锐和刻薄,可这面容柳轻宁确实不曾见过,心下疑惑不解。
这明显的敌意和不高兴惹得柳轻宁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硬着头皮问她:“你?我们认识吗?”
只见女子高傲地仰起头撇过脸去,面上满是不屑与不耐:“我就是来看一下你有没有被大灰狼叼走。”
柳轻宁:“……”
柳轻宁竟然无言以对。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人是谁,这陌生而灰头土脸的面孔很是普通,放在人群里打着灯笼都不见得能找到,粗糙低哑的嗓音像是买菜大娘喊久了破了嗓了似的,全然一副市井女人样貌。
只是这人身材窈窕,纤细柔弱,那面上的几分傲娇和气度倒像个大家闺秀。
这容颜配上这样的身形很是不般配。
柳轻宁有那么一刹那怀疑自己许多年后会不会也变成她这样。
老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后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一圈后,态度不大好道:“我看你房里的灯还亮着,来提醒你一声早点睡觉,我就在你隔壁,有事记得叫我。”
柳轻宁:“?”
她满脸疑惑都写在脸上。
女人见她的反应皱了皱眉,伸手推了推柳轻宁:“别不是冻傻了吧?柳轻宁?!”
柳轻宁诧然回神,欠身道:“多谢姑姑。”
女人一听顿时不舒服了,跺了跺脚:“姑姑?我有这么老吗?”
柳轻宁尴尬得连忙赔罪:“对不起,多谢姐姐。”
女人也不理会她了,说完提着灯笼离去,只留下柳轻宁一人在夜风里茫然无措。
夜晚风凉,带起衣衫的飘飘衣角,她目送女人远去,最后只是静静回了房内,双手枕在头下,好奇方才那位女子是谁。
总觉得那人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熟悉。
月亮划过半空,倦色爬上脸颊。
柳轻宁终究是熬不下去了,迷迷糊糊中脑海里想着还在牢狱中的二姐,密室中的大哥,还有已经离去的父亲和母亲。
短短两日,柳家这个大家庭就已经支离破碎。
她不敢奢求太多,如今只求一家人都能平安就好。
~
翌日,柳轻宁起了个大早。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再同以往那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现在待在秦王府,总不能叫人觉得自己是吃闲饭的。
院中花草上还沾着露珠,本还含着花苞的芍药一夜之间全部绽开,那红的,粉的,开得极美。
柳轻宁伸出手指,挑了一下盛开的花儿,花瓣跳了两下随后那点点露珠全都沾到手上,凉爽又清澈。
这边院子也没有其他人,大概就两间厢房。
她找到一把扫帚,打量着将院子扫一下。
她扫完自己门前,又扫到隔壁的厢房,不禁想起昨天晚上那人。
厢房房门紧闭没有任何声响,要么是里面的人还在睡觉,要么是已经出去了。
柳轻宁拿着扫帚靠近了些,想往里面去扫两眼。
不料刚靠近些,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又是那声粗糙又刻薄的声音。
柳轻宁回头就见到昨晚那个老女人朝自己走来,她面色很不好,脸上全是嫌弃和不满。
上来一把夺过柳轻宁手里的扫帚:“这是你干的事吗?等你半天也不见你来吃饭,怎么?学着道士修仙?”
柳轻宁闭口不答,只是摇头。
老妇人拧了拧眉,嫌弃道:“那还不快点!吃了饭有你忙的,这里交给下人就好。”
柳轻宁点了点头,跟在妇人身后。
二人辗转去了厨房,老妇人也是十分不客气,净挑好的拿,带了好些吃的回了西苑,两人席地而坐,解决了早点问题。
这王府里也就秦王一个正主儿,既没有个王妃侧室,也没个长辈亲族。
这老妇人也不知道是谁,竟敢这般大胆放肆。
柳轻宁心中纳闷儿,吃饭时时不时盯着她瞥两眼,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面前的糕点都被老妇人拿走了也没有察觉到,她再伸手时,就被一筷子打了个红透。
“嘶——”柳轻宁默然回神,揉了揉被打得发疼的手:“你为何打我?”
老妇人拿着一根筷子不说话,只见她又拿起一根筷子,随手那么一扔,筷子就稳稳戳在门口的红木雕花门框上,恰好屋外又进来一个人影,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筷子吓的退了小半步。
好功夫!
柳轻宁心里惊叹。
“薇姐,王爷找您,还有柳小姐。”
屋外进来的正是单福,他是王府管家,是来替白承渊传话来的。
大晋律例,七日上一次朝,今日恰好到了日子,白承渊早早去了宫中,这会儿才回来就派人来传唤二人。
莫不是有要事?
柳轻宁心下一亮,难不成他带回来了有关柳家的消息?
她急忙起身:“烦请公公稍候,我们即刻就去。”
“薇姐”却在一旁不慌不忙,慢悠悠的起身,按了按柳轻宁肩膀,睨了她一眼:“瞧给你高兴的,听到王爷传唤就这么高兴?”
语气酸溜溜的,听着很是不舒服。
要不是她年纪摆在这儿,柳轻宁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吃醋。
柳轻宁讪讪笑了笑,脸上泛起一圈红晕,低着头小声道:“万一王爷说的事关乎柳家,我想快点听到。”
薇姐翻了个白眼,摇摇头叹气不语。
她长腿一迈,离去时顺手拉上柳轻宁。
柳轻宁被她一拉,险些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朝着前面跌上去。
这时薇姐反应极快,她顺手抱住柳轻宁胳膊将人扶住,随后还忍不住说她两句:“千金小姐当惯了,连路都走不稳吗?”
这王府院子里人来人往,恰好有几个过路的婢女经过,还朝两人望了一眼。
柳轻宁满脸羞红,又不敢出言顶撞,只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耽误了一小会儿,一前一后上了王府阁楼。
白承渊就待在阁楼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籍品鉴,面前一盏淡茶,厅中沉香绕梁,好不惬意。
他微低着头,眉眼冷淡,薄唇微抿,如此看着冷淡又透着几分薄情。
单福带二人上去后默默退下,阁楼中仅剩了三人。
薇姐与柳轻宁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白承渊抬手示意二人坐下。
柳轻宁跟着身后不敢多言,薇姐刚坐下就忍不住发牢骚道:“王爷,您之前说的那事是认真的吗?”
白承渊抬眸,冷眼扫向她,沉声道:“本王何时与你开过玩笑?”
他那冷眸一抬,霎时如冰川三千里,阁楼整个温度都降了许多,令本就微凉的春季越发寒冷。
柳轻宁不敢出声,只是静静旁听。
她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想起兄长所说,或许她早已被踢出了局。
正想着,薇姐又道:“好吧,那容我去取些东西。”
白承渊点了下头,不再理会她,薇姐自觉离去,阁楼上又只剩了柳轻宁和白承渊。
柳轻宁眼睁睁看着薇姐离去,又不能开口留人,局势急转直下。
不知为何,每每和白承渊独自相处,都让她透不过气。
那人身上的气场和上位者的压迫感总会让他想到那位高高在上,只一声令下就要了人全家性命的皇帝。
面对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太坦诚的好。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叔开恩,下令赦免柳家上下死罪,所有女眷被贬为奴,至于你已被宣布暴毙后宫。”白承渊不知何时来了柳轻宁跟前。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清冷的嗓音不带有一丝情感,仿若山间清泉清凉干净。
这则消息对于柳轻宁而言,已经是这两日来唯一的好消息。
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多谢王爷,多谢。”
听到姐姐平安无事,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被贬为官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白承渊道:“本王和柳依云有约定,你留在王府帮本王做事,你可愿意。”
“愿意,救命之恩,万死不辞。”
柳轻宁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二姐脱离了危险,大哥也不用四处逃窜,可自己就是高兴不起来。
还有父亲……
柳轻宁想起来自己的父亲还是戴罪之身,她忙问:“那我爹呢?”
白承渊听到这个名字,面上露出难色。
他微微转身,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柳轻宁仰头从他眼神行为中已经读取到了一切。
她起身抓紧白承渊的衣角:“王爷,我爹呢?他怎么样了?”
白承渊回头,居高临下望着她:“柳丞相畏罪自戕,皇叔让人处理了他的尸体,被扔去乱葬岗焚烧殆尽。”
柳轻宁听到这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乱葬岗,化作了一缕青烟。
父亲为官多年,柳家数十年的年荣耀,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柳轻宁眼中泪水涌上来,萦上眼眶模糊了眼前,她跌坐在地上,闷声哭泣,缩在桌边,像只被丢弃的小猫抱着头。
心中万分不甘也只能在呜咽中被强行咽下,一口气闷在胸口,堵得难受。
她连放声大哭都做不到。
白承渊蹲下身:“别哭了。”
柳轻宁:“……”
她闷着头小声呜咽。
白承渊耐心眼看就要耗尽,他无声叹息一声后,伸手撩过柳轻宁脸侧的发丝,轻声道:
“你要是不哭了,我给你个好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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