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甘情不愿去当金丝雀

　　周祈的唇抿着，她觉得有些干。
　　明灭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情绪看起来很复杂。事实上，周祈现在完全处于蒙圈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塑造的成熟理性的人设在这一刻崩塌了。
　　起码很明显，她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兴趣的事情和人，背地里是和好朋友提起过无数次的。
　　她觉得脸热，也不看邓周束，就盯着外面的夜景发呆。
　　邓周束也没有继续追问，直到车子开到目的地。
　　周祈的情绪又落入谷底。
　　是一家烤肉店，准确的说，是五年前她们没有去成的那家烤肉店。
　　疫情封城之前，邓周束问了周祈想要去哪里玩，想吃什么，有没有想看的电影。
　　而周祈说想吃烤肉，这家烤肉店在市里面还蛮有名的，是需要提前预约的那种。
　　她记得当时她说的就是这家，说之前一直想尝尝，但是人太多了，一直没有机会。
　　她目光定格在招牌上，上一次来这里吃烤肉是什么时候？
　　是五年前，她自己一个人。
　　当时的感受是什么呢？
　　网上说的那些天花乱坠的东西都是骗人的，这家的烤肉一点都不好吃，酒也烈的人燥热，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周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吃烤肉？”她问。
　　“嗯，这家味道蛮好的”邓周束说，目光落在周祈的脸上。
　　周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装作很淡定，或者说装作对这家烤肉店毫无印象。
　　她是坐着轮椅进店的，轮椅是下午的时候，小陈买回来的。
　　周祈虽然不想用，但是更抗拒被邓周束抱着走来走去。
　　落座之后她观察四周，一种熟悉的情绪笼罩上来。
　　这里的环境好像没怎么变，周围依旧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吸油烟的那个烟囱底下是浅浅的一层烟雾，暖黄的灯光把食物照的格外有食欲。
　　像是被拉回到过往的那个时空。
　　她坐在那里，有些机械的把五花肉摊平在锅里，眼眶红红的，想不通怎么会忽然结束。
　　烤肉的味道很重，她裹了很厚的一层辣酱，然后包在生菜里，往嘴里塞。
　　塞着塞着就开始发呆。
　　觉得自己好可笑。
　　她吃着烤好的烤肉，猛地抬头，对面安安稳稳坐着的是正在用夹子给她夹肉的邓周束。
　　她有些慌神。
　　“为什么呢？”她就那样问出了口。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邓周束还是听到了。
　　？什么为什么，这个发问其实有些没头没尾，但是邓周束却好像一下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了。
　　刚准备开口，周祈却不等了，说“为什么这烤肉那么油”
　　邓周束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锅里滋滋冒油的烤肉。
　　“我换张纸”他说。
　　周祈点了点头。
　　之后的这顿饭，两个人都吃的安安静静。
　　吃完饭出来，周祈被推到了车旁，然后被邓周束抱上车。
　　周祈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还挺亮的。
　　如果邓周束不在这，她大概会举起手机，拍一张风景照。
　　但是现在邓周束在，她就不想这么做了。
　　她记得刚认识邓周束的时候，分享风景的欲望达到了一个顶峰。
　　在路上看到的不知名小花，长得像贵宾狗的云朵，粉色的天空，以及像油画一样的月牙。
　　认识邓周束的时候，月亮浅浅弯着，结束的时候，是一轮皎洁的圆月。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她不停的分享风景，然后对邓周束说
　　【和邓周束在一起的时光，遇到了好多动人的云朵和月亮】

　　“去酒吧么？”她在邓周束将她放在副驾驶的那个瞬间在他耳边问。
　　邓周束顿住的动作她感觉到了，唇角很浅的勾了一下，旋即毫无异常的直视邓周束。
　　她记得很清楚，如果五年前她们见面了，那么吃完饭的计划是散步，散完步的计划是去酒吧。
　　【七七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呀？】
　　【可以去酒吧么？没去过，很好奇】
　　【嗯？酒吧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诶，但是如果七七想去的话，也可以带你去】
　　【去吧去吧，你这不是在】
　　【好，那去那看一看】

　　邓周束直起身来，燥热的体温被一阵风代替。
　　周祈安静的等待着邓周束的回答。
　　“想去哪家？”邓周束问。
　　“看来邓老板对附近的酒吧都很了解”周祈说。
　　邓周束点点头“是，开了几家在附近”
　　现在换周祈愣住，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还去吗？”邓周束看着她笑，眼睛弯弯的。
　　周祈看到他这幅略胜一筹的样子就来气。
　　“去啊，邓总开的，更要去看看了”
　　周祈说。
　　“那推着你去吧，离这边也没有多远”
　　周祈没说话，任由邓周束把自己抱回轮椅。
　　她觉得如果以后都是这样出来吃饭，确实有够费劲的，还是得赶紧找个房子，自己在家点外卖的话，方便多了。
　　酒吧确实很近，距离烤肉店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晚风吹得人舒坦，路上的人们也在饭后消食活动。
　　周祈是很喜欢这样虚度光阴的，看着一些不同的风景，和一些素未谋面的人擦肩而过，这个过程让她觉得放松。
　　周祈远远看到一个很大的银白色招牌，写着橘绿时。
　　在他们之前，进去了一些年轻的男男女女。
　　然后果不其然，自己的轮椅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说实话，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经过这里，她应该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酒吧，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过于文艺了。
　　橘绿时
　　像是一个带着独特味道的书店。
　　里面的装饰好像也和她想象中的酒吧不一样。
　　算起来她这也是第一次来酒吧，工作了之后有空闲时间都在家里睡大觉，或者和李涵一起去逛商业街，去酒吧喝酒这种事，在她这已经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娱乐项目了。
　　刚进来，就有一个经理一样的人走过来。
　　然后看到邓周束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周，你今天怎么有机会来？”
　　说完又看了一眼周祈，似乎是没搞明白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和邓周束是什么关系。
　　但是有眼力见的人都是不会打听这种私事的。
　　“周，这是您的partner?”
　　好吧，是她想多了，这不是个有眼力见的，不然也不可能上来就打听老板的隐私。
　　“是他助理”周祈说。
　　然后对方的眼神更诧异了，这个时候周祈才发现，这个经历不是中国人，酒吧里的灯晃过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蓝色的瞳孔，还有深邃的五官。
　　“哦哦，幸会幸会”那个经理自顾自的说“我叫方舟”
　　“你好”周祈礼貌性的伸出手握了握。
　　“周，你这个助理是个残疾人么？”
　　周祈差点一口气厥过去，外国人都那么直白么？
　　“她脚受伤了”
　　“哦哦，那辛苦你了，脚都受伤了，还得跟着老板来视察工作”方舟看了她一眼说。
　　“周，你很久没来过了，你让我留意的事情，也一直没有结果”方舟站看着邓周束说。
　　“不用了”邓周束回答。
　　方舟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这才多久，我都没有放弃，你就放弃了？周，你不会是喜欢上”
　　“我有别的打算”邓周束直接打断他的话。
　　方舟眨着眼看邓周束。
　　周祈觉得邓周束身边，好像都是一些很单纯的人，反倒是他自己，老油条一个。
　　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跟着邓周束坐在了离舞池最近的地方，舞池上站着很多年轻人，大家肆意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方舟问她想喝什么酒。
　　“威士忌”她说，很淡然，但是余光中是邓周束捏着一厅可乐的影子。邓周束要开车，自然是喝不了酒。
　　“给她一杯热牛奶”就在方舟准备去拿酒的时候，邓周束说。
　　周祈倒也没有非得喝酒，耸了耸肩说“随便”
　　等方舟走了，周祈慢慢的往邓周束那边挪了一些，然后看了一眼四周，在他耳边很轻的说“邓周束”
　　“嗯？”邓周束的声音像是浸在了酒里，莫名有种拨动心弦的功效。
　　“这有公主么？”她问。
　　邓周束这个时候才转头，眯着眼看她。
　　“周祈，五年了，怎么脑子里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祈舔了舔唇，倒是有股流氓劲。
　　眼神里带着期待“你就只管说有没有，又没让你花钱点”
　　“我是这的老板”
　　“意思是可以给我走个后门？”周祈看着他“我点能免费么？”
　　“周祈！”
　　“我就问问，也没说要点”
　　“这种话在家和我一个人说就好”
　　“没意思”周祈说。

　　-【听说酒吧有公主，公主具体有什么工作啊？】
　　-【卖酒吧就】
　　-【啊？不卖身啊？】
　　-【？？？】
　　【你听起来觉得很遗憾？】
　　-【是有点，要不我们去酒吧的时候，你点一个，我看看具体都有什么服务？】
　　-【？？？】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周祈发现自从自己的脚受伤之后，就有一种手不能提，力不从心的感觉。
　　稍微在外面多活动一下，她都觉得没什么力气。
　　回去洗漱一番她就回自己房间了。
　　然而她的表情并没有刚才那么轻松。

　　她听到了，刚刚方舟对邓周束说的话，虽然很小声，但是她还是隐约听到了。
　　他说邓周束让他找一个人，还说什么还没有结果，还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其实这些零碎的话是很容易拼凑在一起的，但是她不敢往深了想，说实话，到现在她依旧没办法看透邓周束，所以所有和邓周束相关的事，除非是邓周束自己说了，不然，她从不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推断一个结果。
　　刚刚走之前，她加了方舟的微信，是趁着邓周束去上厕所的时候加的。

　　周祈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半。
　　-【你好哇方舟】
　　-【你好哇】
　　-【我想问一下，橘绿时开了多久啦？】
　　-【嗯？你怎么不直接问周呢？】
　　-【他是我老板，下属的觉悟就是，能不麻烦老板的事情，就尽量自己解决。】
　　-【哈哈哈，周人蛮好的呀，应该没有员工怕他吧】
　　【倒是想要嫁给他的，应该很多】
　　-【嗯？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好像很了解他，你们是朋友么？】
　　-【对，我来中国这边玩，没什么清闲的工作，周就让我帮他管理酒吧，我们以前是同学】
　　-【哦哦，怪不得你叫他周】
　　-【我之前叫他的英文名，是后来有一次，我说好朋友应该要有特殊的称呼，我说邓，周，束三个字，你选一个，他选了周】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们两个名字里都有zhou呢】
　　-【我之前也问过，他说不是因为我名字里有】
　　周祈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迟疑。
　　方舟说，酒吧是在两年前开的，除了橘绿时，最近的还有三家，名字各不相同。
　　她没问具体的名字，也没继续聊下去。
　　而是自己捋了捋，再想邓周束为什么要开酒吧，并且酒吧应该就是以他私人的名义开的，在百度百科里并没有对这几家酒吧的介绍。
　　她抿了抿唇，搜了一下橘绿时
　　然后出现了一句诗
　　好景重逢橘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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